第 44 章
华珣不再理会齐王，只去劝明合帝：“父皇，现下卢相已经回京，他与瓦剌交过手，是切切实实把平昌堡守住了的，京中有军队，也有粮草，只要咱们细心防范，不和宣府一般被奸人开了城门，不过是守上半个月罢了，肯定是能行的！”
齐王在旁边轻轻冷哼了一声：“那是瓦剌抽调兵力，去了宣府，这才让卢子林守住了！若真对上瓦剌的主力，卢子林的胜负，还得两说呢。”
华珣侧过头，微微冷了脸色：“我大越将士，向来骁勇善战，不惧生死，宣府若非是出了叛徒，胜负之事，也得两说。”
齐王只觉得一道极锐利的视线直直投到他的身上，他抬眼去看，正好撞上华珣一双冰寒的眼眸，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叫齐王心中颤了一颤。
想到华珣方才话里提起的叛徒二字，再看看华珣如今冰冷的神色，齐王只觉得一颗心如滚落悬崖一般，叫他手脚都冰凉起来。
她这是做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
齐王的身体微微一晃，转瞬又镇定下来。
不，不会。
她若知道了，怎可能按捺得住不告诉明合帝，必然是要去说的。若明合帝知道了，今日也不会专门宣了他来宫里，一早就会将他关起来问罪。
他与瓦剌之事如此隐蔽，不应当被华珣知晓……也许她猜到了几分，但手中却拿不出证据……
这样想着，齐王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他正要开口，却被明合帝打断了。
“你先下去。”明合帝这样说。
齐王最后看了华珣一眼，躬身告退了。
待齐亲王退了下去，明合帝又把满殿的宫人侍卫一同打发了下去，等到殿中只剩他与华珣二人，这才将心中的焦虑毫不掩饰地摆在了面上。
“你皇兄今日来找过朕了。”明合帝说道：“他想把太子妃与太孙送出京城。”
华珣略有些惊讶，她本还在奇怪今日怎得没在这里没见到华珩，原来是因为这个。想来明合帝招齐王和她过来，也是为了华珩说的事。
若只是送太子妃与太孙出宫，收拾起来倒是容易，派上护卫，悄悄遁走，只要京城未破，想来也不会引起瓦剌的注意。
只是不知道明合帝此时提起来，到底是只想把太子妃与太孙送出宫，还是自己也动了迁都的心思。
华珣掂量着明合帝的意思，和缓了声音道：“若是送皇嫂与太孙出京，自然是使得的，皇嫂略收拾些东西，轻车从简，带上将士护卫，今天夜里便能走，他们人少走得快，瓦剌是追不上的。”
明合帝叹息道：“朕也有此意，太孙毕竟还小，留他在京城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悄悄送出去避祸，若是有个万一……”
明合帝话到此处，不免便顿住了，片刻之后，就连声音都放低了些：“若是有个万一……这话说来不吉利，可朕不得不防着，朕只有你们两个孩子，自然是舍不得将你们留在这里的，不如你们一起收拾了，朕将你们都送出城去……”
说到这里，明合帝自己也不安起来：“要不还是如齐王所说，迁都吧，咱们都走，大越疆土广阔，便是暂且让一让瓦剌又有何妨，只要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
华珣先时听得还好，如今越听越心惊，只得开口打断道：“父皇！”
明合帝转过头来看着华珣，目光中竟浮出几分软弱来。
华珣瞧着明合帝的样子，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她是知道明合帝的，并算不上是个多么英明雄武的皇帝，这辈子只想着国家风调雨顺，她与皇兄平平安安。放在平日里，自然显不出什么，可若遇上瓦剌打到京城这样的事，明合帝便有些魄力不足了。
被华珩一求，再加上齐王在旁侧鼓吹，明合帝动了迁都的心思，也不为过。
可她不能让明合帝迁都！
前世的惨状历历在目，就算今生还是逃不过，她也要尽力一试！
华珣断然道：“父皇，将太子妃与太孙送出京成，儿臣并不反对，可迁都这件事，儿臣决不同意！”
明合帝看着华珣，一时间有些愕然。
华珣收了往日与明合帝说话的小女儿情态，声音冷静，态度绝然：“如今京城里虽有些风声鹤唳，可城外已在坚清壁野，城内百姓也都征召起来，加固城墙，修筑工事，军队也在日日操练。如今京城里井然有序，没生乱象，全都是因为父皇还在城中。”
“有父皇在京中坐镇，这城里才乱不起来。”华珣道：“若是父皇下了迁都的旨意，京中的百姓都知道大越怯了，守不住城了，不等瓦剌人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得乱了，到时候京里一乱起来，咱们能顺利地走吗？”
明合帝仍是踌躇：“可是留在京中也不安全，朕是真怕……朕只要你与你皇兄两个孩子，万一瓦剌打了进来……”
“朕不能让华氏血脉断在朕这一代……”
明合帝自己说着，几乎垂下泪来，脸上满是为人父的不忍。华珣却在心中叹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纵使如今逃得性命，等到瓦剌攻下大越，难道还真能如平头百姓一般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吗？
华珣在一旁劝道：“要是迁都，瓦剌是一定能打进来的，皇上都走了，谁还愿意留在京城里？只要收到风声，百姓还不都紧着往外跑？到时候留给瓦剌的，可不就是一座空城？可如今匆匆迁都，多少东西咱们是带不走的，岂不是都白白送给了瓦剌，便宜了他们。”
“而且父皇不战而走，他日史书工笔，再怎么描补，也是面上无光。”
见明合帝略略有些意动，华珣心下微松，再接再厉：“更何况，如今不仅仅是儿臣与皇兄是父皇您的子女，就是天下万民都是父皇您的子民。您对着儿臣与皇兄，诚然是一片拳拳之心，对着京城里的百姓，也该顾念些许啊。”
明合帝盯着大殿上不知名的某处，思虑许久，才说：“你皇兄……你皇兄也一道走吧，太孙那么小，朕实在……”
话到此处，明合帝眼神一颤，见立在旁侧的华珣，忙又补上一句：“你也与你皇兄一道离开。”
原来是舍不得皇兄留在京里，华珣明了明合帝的意思，心中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儿臣绝不离开京城。”华珣干脆道：“父皇若实在不放心，就叫人送皇兄一家离开，儿臣是必要留在京城的。”
“父皇也要与儿臣一道留在京城。”华珣补充道：“父皇若想为皇兄争取时间，让皇兄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出京，就一定要和儿臣守在京城。”
“太子离京一事，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华珣在脑中细细思量：“到底是储君，这时节离京，少不了被人议论，议论倒也罢了，就怕乱了人心。最好是找个和太子相仿的人，称病住在东宫，时不时在朝中露个面也就是了。这样的人宫里早备着，倒也不算难事。”
“太子离京，必得带上军队，带少了，父皇不放心，带多了，就怕瞒不了别人。咱们得好好想个借口，才能不让人生疑。”
说到军队，华珣便又想起瓦剌来：“瓦剌军队离京城已经不远，皇兄若要离开，最好今天夜里就走，不能再拖下去了，若是拖到临行前正碰上瓦剌来攻城，那必然是走不了的。”
华珣在心里盘算过一回，便对明合帝说：“既如此，父皇现在就宣皇兄过来吧……不，父皇还是别宣了，儿臣亲自去东宫一趟，当面嘱咐皇嫂，这样知道的人少些。”
明合帝优柔寡断的性子在此刻显露无疑：“你此时便要去？若是让珩儿他们今晚便走，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今晚不走，那也不用想着走了。”华珣打断明合帝，她抬眼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父皇，说道：“这件事便交给儿臣来办吧，儿臣定能将皇兄一家稳稳当当地送出去。父皇不如给儿臣一纸手谕，让儿臣便宜行事。”
这件事明合帝倒是没多大犹豫，华珣领了手谕，便匆匆离开了。
华珣到东宫时，华珩并不在。
秋风烨有些惊讶地迎出来：“公主今日怎来了东宫？”
华珣笑盈盈地和秋风烨见过礼：“是父皇惦记太孙呢，只是这些日子政务繁忙，父皇不得空，便叫我来这里看看。”
两人一边闲话，一边进了偏殿，华珣向着秋风烨暗中使了个眼色，秋风烨会意，转瞬便找了个借口将身边的宫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华珣确认四周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在秋风烨耳旁道：“父皇让我今夜就将你们送出宫去，皇嫂快些收拾吧，只是莫要惊动了旁人，更不能叫人知道皇兄也与你们一同离京了。”
华珣声音并不大，那些字句却如惊雷一般在秋风烨心中鼓动起来，她看着华珣一双如同冰雪中淬过的眸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齐王在旁边轻轻冷哼了一声：“那是瓦剌抽调兵力，去了宣府，这才让卢子林守住了！若真对上瓦剌的主力，卢子林的胜负，还得两说呢。”
华珣侧过头，微微冷了脸色：“我大越将士，向来骁勇善战，不惧生死，宣府若非是出了叛徒，胜负之事，也得两说。”
齐王只觉得一道极锐利的视线直直投到他的身上，他抬眼去看，正好撞上华珣一双冰寒的眼眸，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叫齐王心中颤了一颤。
想到华珣方才话里提起的叛徒二字，再看看华珣如今冰冷的神色，齐王只觉得一颗心如滚落悬崖一般，叫他手脚都冰凉起来。
她这是做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
齐王的身体微微一晃，转瞬又镇定下来。
不，不会。
她若知道了，怎可能按捺得住不告诉明合帝，必然是要去说的。若明合帝知道了，今日也不会专门宣了他来宫里，一早就会将他关起来问罪。
他与瓦剌之事如此隐蔽，不应当被华珣知晓……也许她猜到了几分，但手中却拿不出证据……
这样想着，齐王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他正要开口，却被明合帝打断了。
“你先下去。”明合帝这样说。
齐王最后看了华珣一眼，躬身告退了。
待齐亲王退了下去，明合帝又把满殿的宫人侍卫一同打发了下去，等到殿中只剩他与华珣二人，这才将心中的焦虑毫不掩饰地摆在了面上。
“你皇兄今日来找过朕了。”明合帝说道：“他想把太子妃与太孙送出京城。”
华珣略有些惊讶，她本还在奇怪今日怎得没在这里没见到华珩，原来是因为这个。想来明合帝招齐王和她过来，也是为了华珩说的事。
若只是送太子妃与太孙出宫，收拾起来倒是容易，派上护卫，悄悄遁走，只要京城未破，想来也不会引起瓦剌的注意。
只是不知道明合帝此时提起来，到底是只想把太子妃与太孙送出宫，还是自己也动了迁都的心思。
华珣掂量着明合帝的意思，和缓了声音道：“若是送皇嫂与太孙出京，自然是使得的，皇嫂略收拾些东西，轻车从简，带上将士护卫，今天夜里便能走，他们人少走得快，瓦剌是追不上的。”
明合帝叹息道：“朕也有此意，太孙毕竟还小，留他在京城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悄悄送出去避祸，若是有个万一……”
明合帝话到此处，不免便顿住了，片刻之后，就连声音都放低了些：“若是有个万一……这话说来不吉利，可朕不得不防着，朕只有你们两个孩子，自然是舍不得将你们留在这里的，不如你们一起收拾了，朕将你们都送出城去……”
说到这里，明合帝自己也不安起来：“要不还是如齐王所说，迁都吧，咱们都走，大越疆土广阔，便是暂且让一让瓦剌又有何妨，只要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
华珣先时听得还好，如今越听越心惊，只得开口打断道：“父皇！”
明合帝转过头来看着华珣，目光中竟浮出几分软弱来。
华珣瞧着明合帝的样子，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她是知道明合帝的，并算不上是个多么英明雄武的皇帝，这辈子只想着国家风调雨顺，她与皇兄平平安安。放在平日里，自然显不出什么，可若遇上瓦剌打到京城这样的事，明合帝便有些魄力不足了。
被华珩一求，再加上齐王在旁侧鼓吹，明合帝动了迁都的心思，也不为过。
可她不能让明合帝迁都！
前世的惨状历历在目，就算今生还是逃不过，她也要尽力一试！
华珣断然道：“父皇，将太子妃与太孙送出京成，儿臣并不反对，可迁都这件事，儿臣决不同意！”
明合帝看着华珣，一时间有些愕然。
华珣收了往日与明合帝说话的小女儿情态，声音冷静，态度绝然：“如今京城里虽有些风声鹤唳，可城外已在坚清壁野，城内百姓也都征召起来，加固城墙，修筑工事，军队也在日日操练。如今京城里井然有序，没生乱象，全都是因为父皇还在城中。”
“有父皇在京中坐镇，这城里才乱不起来。”华珣道：“若是父皇下了迁都的旨意，京中的百姓都知道大越怯了，守不住城了，不等瓦剌人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得乱了，到时候京里一乱起来，咱们能顺利地走吗？”
明合帝仍是踌躇：“可是留在京中也不安全，朕是真怕……朕只要你与你皇兄两个孩子，万一瓦剌打了进来……”
“朕不能让华氏血脉断在朕这一代……”
明合帝自己说着，几乎垂下泪来，脸上满是为人父的不忍。华珣却在心中叹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纵使如今逃得性命，等到瓦剌攻下大越，难道还真能如平头百姓一般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吗？
华珣在一旁劝道：“要是迁都，瓦剌是一定能打进来的，皇上都走了，谁还愿意留在京城里？只要收到风声，百姓还不都紧着往外跑？到时候留给瓦剌的，可不就是一座空城？可如今匆匆迁都，多少东西咱们是带不走的，岂不是都白白送给了瓦剌，便宜了他们。”
“而且父皇不战而走，他日史书工笔，再怎么描补，也是面上无光。”
见明合帝略略有些意动，华珣心下微松，再接再厉：“更何况，如今不仅仅是儿臣与皇兄是父皇您的子女，就是天下万民都是父皇您的子民。您对着儿臣与皇兄，诚然是一片拳拳之心，对着京城里的百姓，也该顾念些许啊。”
明合帝盯着大殿上不知名的某处，思虑许久，才说：“你皇兄……你皇兄也一道走吧，太孙那么小，朕实在……”
话到此处，明合帝眼神一颤，见立在旁侧的华珣，忙又补上一句：“你也与你皇兄一道离开。”
原来是舍不得皇兄留在京里，华珣明了明合帝的意思，心中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儿臣绝不离开京城。”华珣干脆道：“父皇若实在不放心，就叫人送皇兄一家离开，儿臣是必要留在京城的。”
“父皇也要与儿臣一道留在京城。”华珣补充道：“父皇若想为皇兄争取时间，让皇兄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出京，就一定要和儿臣守在京城。”
“太子离京一事，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华珣在脑中细细思量：“到底是储君，这时节离京，少不了被人议论，议论倒也罢了，就怕乱了人心。最好是找个和太子相仿的人，称病住在东宫，时不时在朝中露个面也就是了。这样的人宫里早备着，倒也不算难事。”
“太子离京，必得带上军队，带少了，父皇不放心，带多了，就怕瞒不了别人。咱们得好好想个借口，才能不让人生疑。”
说到军队，华珣便又想起瓦剌来：“瓦剌军队离京城已经不远，皇兄若要离开，最好今天夜里就走，不能再拖下去了，若是拖到临行前正碰上瓦剌来攻城，那必然是走不了的。”
华珣在心里盘算过一回，便对明合帝说：“既如此，父皇现在就宣皇兄过来吧……不，父皇还是别宣了，儿臣亲自去东宫一趟，当面嘱咐皇嫂，这样知道的人少些。”
明合帝优柔寡断的性子在此刻显露无疑：“你此时便要去？若是让珩儿他们今晚便走，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今晚不走，那也不用想着走了。”华珣打断明合帝，她抬眼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父皇，说道：“这件事便交给儿臣来办吧，儿臣定能将皇兄一家稳稳当当地送出去。父皇不如给儿臣一纸手谕，让儿臣便宜行事。”
这件事明合帝倒是没多大犹豫，华珣领了手谕，便匆匆离开了。
华珣到东宫时，华珩并不在。
秋风烨有些惊讶地迎出来：“公主今日怎来了东宫？”
华珣笑盈盈地和秋风烨见过礼：“是父皇惦记太孙呢，只是这些日子政务繁忙，父皇不得空，便叫我来这里看看。”
两人一边闲话，一边进了偏殿，华珣向着秋风烨暗中使了个眼色，秋风烨会意，转瞬便找了个借口将身边的宫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华珣确认四周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在秋风烨耳旁道：“父皇让我今夜就将你们送出宫去，皇嫂快些收拾吧，只是莫要惊动了旁人，更不能叫人知道皇兄也与你们一同离京了。”
华珣声音并不大，那些字句却如惊雷一般在秋风烨心中鼓动起来，她看着华珣一双如同冰雪中淬过的眸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