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珣看着秋风烨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只说:“皇嫂快些收拾吧,今晚不走,便走不了了。”

    秋风烨抓紧了自己垂落在掌心的帕子:“大越……扛不住了吗?”

    华珣摇了摇头:“父皇只有皇兄一子,不愿意让华氏皇族的血脉断在这里,便让我来送你们出城。若是大越赢了,父皇会派人接皇兄回来,若是输了……”

    剩下的话华珣没说,但秋风烨也知道华珣的意思。

    若是输了,那就不用回来了。

    虽说华珩昨夜已和她略略提过这件事,可秋风烨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急,她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华珣拉着她的手说:“皇嫂,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收拾好太孙的东西,大人吃些苦没什么,太孙还小,路上还是得让他舒坦些。收拾好太孙的东西,便得多带些银票,如今南边都还没乱,银票带着,缺了什么的少了什么,都能买到。”

    “对,对。你说的没错。”秋风烨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绕着手指绞了两绞,脑中顺着华珣的话思索了起来,这样起了个头,再想下去也就顺畅了。

    华珣见秋风烨稳住了心神,开始安排心腹宫人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正欲起身告辞,却见有宫人来报,说是太子回来了。

    她本就是要去寻华珩,如今看来,倒是不急着走了。

    华珩前脚刚刚迈进东宫的大门,后脚就被秋风烨身边的宫人请了过去。

    一进去,华珩便看见站在房中的华珣,和换了一身简便衣袍的秋风烨,地上已经翻了好几个柜子出来,秋风烨正指挥着宫人将衣服用具等统统装进去。

    “这是在做什么?”华珩吃了一惊,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只是还不敢相信。

    “父皇已经同意让皇兄一家出城。”华珣走到华珩面前,快速道:“我来通知皇嫂收拾东西,今夜就得离开,若再晚了,瓦剌打过来,就不安全了。”

    “这么快?”华珩略略瞪大了眼睛,他原本以为父皇还得犹豫两日才能决定呢!

    “再慢就不用走了!”华珣瞪了华珩一眼:“皇嫂收拾日常用具,皇兄便与我一同商议商议这护卫该怎么带。人少了不安全,人多了辎重太多又拖累行程,这个得好好思量。”

    两人一边出去,华珩便在一旁问:“父皇有人你与我一道走吗?”

    华珣摇头:“我不离开京城,父皇也不能离开。”

    华珩听了这话便有些着急:“你和父皇怎么不走?瓦剌情况如何,你与我都是清楚的!留在京里,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华珣便笑了,脸上表情倒是轻松,没有半分焦虑的模样:“这世上哪有必胜的把握?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皇兄,今夜送你们离开,是父皇怕咱们一家的血脉,就这么断在这儿了。为了安父皇的心,我才揽了这差事。可我和父皇不能走,尤其是父皇,若他走了,这京城的心就散了,到时候瓦剌如入无人之境,便是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瓦剌一座座城围下来,总能围到咱们在的那一座。”

    华珩被这一席话说得沉默下来,不知怎得,他忽然想到了今早去找卢子林时候的场景。

    下了早朝,他便急急地拉了卢子林,两人寻了一处僻静处,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交谈起来。

    “殿下找臣是为何事?”

    “你……你当初是怎么从平昌堡一路平安到了京城的,可能和本宫详细说说?”

    卢子林顿了顿,仔细看了眼华珩的脸色,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殿下想离京?”

    华珩轻咳一声:“不瞒卢相,本宫不好轻离京城,所以想着先把家小送出去,瓦剌人来势汹汹,本宫实在赌不起。”

    卢子林又问:“若陛下允许……殿下会离京吗?”

    华珩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说:“留得青山在,总有回来的一天。”

    卢子林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都与华珩略略说了一遍。

    华珩听了,心中约摸着有了底,本想回来和秋风烨说一声,便再去劝自己父皇的,谁知刚一进门,就听到华珣说父皇已经准了他们离京。

    可想到卢子林当时的神色,华珣隐约觉着,自己就这么离开京城,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他犹豫着说:“要不……我就不走了,让太子妃带着太孙出去也就够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华珣说:“瓦剌人马上就要来了,父皇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若再变来变去,到时候大家直接被瓦剌往城里一围,如今这些事情,可都是白干了。”

    “可是……”华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华珣打断了。

    “皇兄,你自己呢?你自己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和皇嫂他们一起离开?”

    “我?”华珩喃喃一声,对着华珣,他到底还是把自己的心声吐露了出来:“我自然是想离开的,毕竟瓦剌马上就要打到京城了,留在京城,胜负未知,生死难料,自然不如早早避开,到时候咱们操练好人马再和瓦剌一战,也不是不能回来了。”

    华珣点头道:“既然皇兄心里也想着走,那就走吧,留在京城里,你不安心,父皇也不安心。不如现在离开,万一京城败了,我和父皇……”

    华珣说到这里,声音一轻,将剩余的话语含糊咽进肚中,重新起了话头:“到时候,大越好歹还有皇兄。”

    华珣的未竟之语,华珩一听便听出来,不由有几分急切:“你既知道,何苦与父皇一同留在京城,咱们不如一起走吧!”

    华珣无奈摇头,只说:“皇兄,你和皇嫂一起离开吧,我不会走的,父皇也不能走。”

    华珣此时是真想送华珩快些离开了,明合帝本就摇摆不定,再加上一个华珩,若两人一起被齐王挑拨起来,真下了迁都的指令,只怕前脚城门大开,后脚瓦剌就冲进来了。

    还是快些走吧,省得夜长梦多,给她生出许多事端来。

    华珣这样想着,手上动作也不慢,当天夜里便把华珩一家收拾妥当了,漏液悄悄送到了城门外。

    夜色昏沉,周围也不敢亮太多的火把,华珣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整个人几乎隐在了夜色里。

    华珣对着华珩催促道:“快些走吧,走得越快越好,不要叫瓦剌追上,也别让他们的探子发现。”

    “我知道。”华珩看着华珣,到底是有几分舍不得,于是叮嘱道:“你与父皇,在京中千万要小心。无论怎样,都得活着。”

    “知道了。”华珣面上露出点笑意:“我与父皇在京中,有这么多军队,没准比你还安全些呢,你可要护好皇嫂与太孙,这一路上,都得平平安安的。”

    华珩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城墙一眼,到底还是翻身上马,带着这一队人往远处走了。

    华珣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最后望了一眼华珩离开的方向,转身回城了。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华珣便替华珩告了假,说他连日疲累,发了高烧,太医要他好好休息,只怕有些时日不能来上朝了。

    这话自然在殿中略略引起些许骚动,只是不过片刻,殿上众人的心思便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

    有大臣出列,提议明合帝迁都。

    华珣一听得迁都二字,心中便暗叫一声不好,再一看明合帝的神色,竟见明合帝也有些迟疑地朝她看来。

    华珣当即上前一步,呵斥那官员:“宣府是出了叛将,才叫瓦剌钻了空子打进来,咱们尚未与瓦剌交手,胜负还未可知,怎就提起迁都这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来!”

    朝中仍有人道:“瓦剌来势汹汹,此时迁都,可避其锋芒,到时整军再战,未尝不可。”

    当即便有人反对:“如今不战便想着逃走,到时候真能安于一隅,我是不信大人会想着再打回京中。”

    说话的是今年才考上的武生,言语间自带着一股少年人的傲气。

    华珣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你能保证固守京城,就一定能打赢瓦剌吗?若是兵败城破,不小心叫圣上陷于敌手,到时候又该如何?”

    “是啊,是啊……”

    下面有人低声附和,那出言的少年人听了这话,面色渐渐涨红起来,只是位卑言轻,无人理会他。

    卢子林立在众臣前头,却只微微垂了头,并不出言。

    华珣冷眼看着下面的众生百态,在有人出列跪拜,请求明合帝下旨迁都时,再次开口道:

    “不可。”

    “曾有言,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如今瓦剌剑指京城,便是满城的百姓都逃了,陛下与诸位大人,都不能逃。”

    “今日不战而逃,他日九泉之下,诸位大人又有何颜面去面见先祖。”

    “便是死,死在瓦剌人的刀下,也比死在迁都后的温柔乡里强。”

    华珣上前一步,挡在明合帝身前:“若再有人轻言迁都,拖出殿外,即刻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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