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很是显眼。

    无他,放眼整个阆城,屋顶皆是一色赤红琉璃瓦的仅此一家。

    因此,在这一片青砖绿瓦中,云府格外的引人注目。

    也格外招贼。

    “看那,什么时候你能从这儿飞到那片红屋顶,也不枉我教你一场。”师傅手指的方向正是云府。

    我气沉丹田,凝神屏气,一个脚尖点地,这次一定能成功的,“哈!”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瓦片落地声,俯身看向地面的师傅,脸上不由赔笑。

    “今天这都第几块瓦片了,让你飞别人家屋顶,你倒好,又拆你家屋顶去了。方向啊方向。”

    是的,练了小两年了,我依旧只能直上直下,做不到在空中自如的拐弯。

    按师傅的话说,逃命的时候哪怕正前方是棵树,我也要和树拼个你死我活。

    其实不然,我只会单方面的撞个头破血流,然后换个遮挡少的方向继续逃。

    蔡师傅扶额,脑袋是摇了又摇,没几天,我人生的第一个武学师傅就这么摇走了。

    临进门前,阿娘又理了理我的衣襟,这才扣响门上的铜门环,不多时就有小厮前来。阿娘说明来意,小厮要我们稍等片刻,便前去通禀了。

    “秦夫人,里面请。”阿娘微微颔首,便带我跟在小厮身后,一路九曲十八弯,还过了个拱门,这才看到云员外正在凉亭里和夫人一齐品茶,奉茶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好同窗”——云不喜。我按捺住想要炸毛的愤懑心情,乖乖跟在阿娘身边。

    “云员外好,夫人好。”阿娘把我往身前一捞,我赶忙又拂了拂身行礼,在外可不能丢了阿娘的脸。

    云夫人摸了摸我的头,“筝儿最近又长高啦”满脸皆是暖色。我乖巧的堆着笑脸。

    “书眉,坐。”书眉是阿娘的名字,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阿娘的名字了,心里莫名一酸。

    云夫人一边招待阿娘,一边转头对云不喜说,“带筝儿去找你哥哥一道玩会儿,去吧。”边说还边把我俩的手牵在一起,当着双方长辈的面,我二人很默契的都扮作乖乖女的模样,手牵手离开他们的视线。

    刚出了拱门,察觉阿娘他们应是看不到了,双双默契松了手。

    我正打算四处随便走走,身后突然飘来一句,“我娘要我带你去找我哥,你要去哪?”。

    语气略带急促,又好似带了一分两分的不舍,好似我是个迫切扔下家里如花美眷,急切前往花红柳绿之地的负心汉一般。

    我不由得为了这个想法打起寒颤,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直视道“不必了,我想去荡个秋千。”来时路上看到了院中有个秋千,想必是为他们兄妹准备的。

    “那我陪你一起过去。”

    “可是秋千只有一个啊。”

    两两对望,我俩互相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不解。

    我陪她过去,至于那么抗拒吗?

    秋千只有一个,难不成两个人荡啊?

    虽说是女大十八变,但我和云不喜同岁,年方十五,她这也没有变的道理的啊。

    我在秋千上实在是想不通,开始刻意忽视身侧云不喜那直勾勾的目光。

    看什么,再怎么看这秋千也不是两个人能坐的下的。

    就这样,相顾无言了一阵。

    我偏过头来安静的荡着秋千,她更为安静的看我荡着秋千。

    当然,要是眼睛会说话,这会儿整个场面将是单方面的叽叽喳喳。

    独自荡了一会儿秋千,正打算起身让贤之际,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突然闪现在正前方的赤红屋顶,随即一道黑色身影紧随其后,一黑一白,须臾之间就消失不见了。这是我第一次对一蹦三尺高有了直观的了解。

    “白色衣服的是我哥,他身后是他师傅,陆子期。”

    短短一句话,我分别从中听出了骄傲和些许羞涩两种含义。

    “你为何不跟着你哥哥习武?”表面询问,实则是侧面探听一下是不是这个师傅不收女徒弟。

    毕竟提倡女子习武也不过才三五年的光景。

    虽说我大禺国力不弱,但奈何周围群狼环伺之,这一国子民仰仗君主,君主无奈也只得仰仗国力最强的番柳国。

    两国交好,自然联姻首当其冲。

    女子也可习武骑射便是从番柳传过来的,在此之前,这些都只是男子的特权。

    “子期哥哥人可好了,我偶尔也会跟着学上两次,但就是太累了,我不乐得勤学罢了。”

    听完我只有一个念头,云不喜这朵带刺的玫瑰花,怕不是情窦初开了。

    “噢,那便好。”还怕人不收女弟子。毕竟当初那位大琅山的蔡姓师傅还是我阿娘托了不少关系才游说来的。

    “那便好什么?你是不是笑我懒?”夺目的玫瑰突然蹙眉,莫名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妙。

    为了玫瑰重新绽放,我只得找补道,“不是,我是说你哥哥有这么个好师傅,那真好。”言毕,谄媚一笑。

    “那当然啦,子期哥哥不仅是…………”

    我就不该给云不喜的打开话匣子的机会。

    我无奈的一边听着,一边百无聊赖的荡着秋千。

    刚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独家功法之际,阿娘适时出现了,身旁还有云夫人。

    “姊妹俩聊的正欢呢。”

    可不,云不喜确实说的正欢呢。

    阿娘朝我招招手,我立刻甜笑着向阿娘扑去,“菱儿,那此事就麻烦你了,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你说哪的话。”云夫人脸上总是带着和阿娘一般温温的笑。

    “下次见了,筝儿。”我应声点头,便随着阿娘一道离开了。

    又做梦了。

    这一觉睡的着实不踏实,本以为会一觉睡到卯时,朦胧间模糊的月色却告诉我这会儿却也只是子时,这下睡也睡不着,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到底是睡呢还是摸黑赶路。

    思来想去,还是接着在树杈上躺下了。

    躺在树杈上,遥望星空,月明星稀,依稀可辨,回想前两日这个时辰我还在叵土坡安枕,今日倒只能与夜枭一同在这林里共赏月色了,不由失笑。

    风餐露宿着实扰人睡眠啊。

    正当我一人独享这林中的习习凉风和远处时不时传来的规律的夜枭啼叫声时,耳边捕捉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声音逐渐逼近,听声大概有一伍左右。

    我低头看着婆婆给我找的衣服,藏蓝色,在这夜色中倒也不易被发觉,更何况还有这参天古树遮挡,即便是他们要在此休整,我也有极大把握不被发现。

    无他,乱世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吁。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在此休整片刻,待到天亮再出发。”其中领军的说道。

    凭借对方声音的来源,我大概确定了对方一行人的落脚处,离我不远,就在前方大概三五百米处,我轻轻转身,努力借着月光辨认对方是何军队,人数几何,奈何实在看不清,努力半天也只能看到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那小范围的忙忙碌碌。

    还是继续数星星吧。

    不知几时,我又睡着了。这觉睡的极为安稳,但也就是半个时辰,只是不再做梦了。

    许是前两日在叵土坡睡的太多了,今天实在是与周公无缘,想起和我一道休息在这片林子里的几匹马,我便有些心痒痒。

    真真是打着瞌睡送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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