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恒,你看看这是你的实验数据成绩。”易将几张质量不错的纸张交给荀溪恒。

    荀溪恒随便看了几眼后便将其放在一边,眼中是一切的淡然,他正打算说什么时,楼道中突然“嘣”的一声回荡,响彻整个楼道。

    他在昨天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只不过是隐隐约约的,并没有如今天般炸破声响。

    “让开。”荀溪恒听到后立马想冲出去看看这个声响来源,而易也迅捷地挡住了门。

    “不行,你不能出去。”易双手大开,牢牢贴在门上。

    荀溪恒冷淡的眼光直视面前绝不开门的易,双拳握紧。他一言不合就一用力将死劲拉开,易发现自己被活生生拉离开了门,惊讶之余也不忘随机应变,他一下子就抱住了荀溪恒,束缚住荀溪恒的手,任由荀溪恒挣扎。

    荀溪恒感受到双臂的束缚,青筋暴露,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外面到底是发什么了?”

    易紧闭双眼,用沉默回应着荀溪恒。

    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骚乱声。

    “赶快收拾干净,又爆了一个。”门外那声音毫无感情-色彩,“去通知研究员,0015号实验体失败。”

    挣扎中的荀溪恒在听到了这一句后,便知道外面发生了是何模样,也明白了为何在这地下总能听到一些惊鸣。

    易发现荀溪恒不再挣扎,便双臂松了松气,双肩微塌,还不待完全放松,荀溪恒便抓住这一机会挣破了易的钳制,冲出了实验室的门。

    他刚一出来,便看见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低头清扫楼道中的血肉,荀溪恒目光一转,便看到一旁身体与四肢分了家的0015号,心里一紧,眼睛里血丝涌现。

    “溪恒大哥,你看看我这样打拳的力度正确吗?”

    “溪恒大哥,你说我能不能变得很厉害?”

    “溪恒大哥,我今天实验数据不太好,我会不会被放弃啊!”

    “溪恒大哥……”

    ……

    回忆翻涌,曾经那个努力,害怕被抛弃的男孩,成了这楼道中一团团的血肉,身体四处分家,各自一边。

    一个白大褂拿着扫帚边扫边吐槽:“累死老子了,真是为什么要为一群死人服侍啊。”

    这个白大褂下一面便躺在了这一片片的血肉中,身上全是血渍与肉糜,还要不停地抵挡坐在他身上的人的疯狂攻击与殴打。

    荀溪恒在听到那一声死人时,脑海中的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他只知道要将心中的愤恨全部倾泻而出,他要揍死眼前这人。

    易在后面一直努力地抱住发了狠的荀溪恒,试图拉开他,但是都收效甚微,其他白大褂都是文弱书生,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怜悯地看着那已经被揍得不能看的人。

    急促的脚步声在惨叫中响起。身穿白大褂的顾旌跑了过来,入眼便见荀溪恒在揍人,眼中全是震惊。

    现在他也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他只能去制止荀溪恒,不然会出了人命的。

    顾旌上前试图拉住荀溪恒,但是他忘记了易这样一个高手,都没能制止荀溪恒,他一武力值底下的人怎么可能能压制住他。顾旌急得推推眼镜,只能大吼:“荀溪恒,你给老子我清醒一点啊!!!”他一下就出现在寻哼面前死命抱住荀溪恒,为此肚子还挨了几拳。

    “额~额”顾旌的脸色一下子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额头青筋暴露,但是双手却不曾放松。

    “听话,停下来!听话!!”顾旌扯嗓子吼了出来。他慢慢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幅度小了下来直至停止。

    顾旌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楼道,也势不可挡地冲进了荀溪恒的心中。

    荀溪恒发红的眼睛中慢慢浮现了顾旌的模样,顾旌的声音在他的整个胸腔中回荡,也唤醒了他的理智。

    他鼻翼之中充斥的不再是血的味道,顾旌的味道猛然冲了进来,赶跑了那令人愤恨的血。

    顾旌的模样完全占据了整个荀溪恒的双眼,荀溪恒看向满脸担心与心疼的顾旌,心中满满的难过与压抑都冲破了眼眶,化成血泪流了下来。

    滴在了顾旌洁白的大褂上,成了一朵朵令人悲伤的红色的泪花。

    他感受到顾旌手臂的力度,全身暴走的刺在这拥抱中慢慢地被抚平了。

    “他只是一个14岁的孩子啊!顾旌!”荀溪恒边哭边心疼。

    顾旌沉默地听荀溪恒发泄,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荀溪恒单薄的背。

    他悄悄转头看向易和其他工作人员,示意他们继续工作,并将那已看不出人样的人带去治疗。

    四周的人都在忙碌,围绕着荀溪恒与顾旌。人越走越少,直至整个楼道只剩相拥的俩人。

    “好点了吗?”顾旌的声音在荀溪恒耳边低低响起,尽是温柔。

    荀溪恒拼尽全力抱住顾旌,头埋在顾旌的肩窝之中,摇了摇头。顾旌温柔地笑了笑,轻轻安抚怀中的全世界。

    顾旌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干净得就像之前这里从未有过血肉混杂,与单人被揍的事。就在顾旌正打算提议回房间时,发现怀中的人睡着了。这是发泄之后的疲备。顾旌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中的荀溪恒,露出一丝苦笑,满是心疼又充满歉意:“很累吧,对不起。”

    对不起,我让你活得这么累。

    顾旌轻轻抱起荀溪恒,努力保持平衡,将荀溪恒送回了房间。

    牧之将那场悲剧收拾好后,便来看看顾旌和荀溪恒。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以为他会看到荀溪恒和顾旌在说着什么的场面,可是现实是入眼一片漆黑。他习惯性的想要开灯,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制止:“别开灯。”声音低沉克制。

    他只好先让眼睛习惯黑色,慢慢走进那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的人,“荀溪恒睡了?”

    “睡了,压抑得太多了。”顾旌想要去推推眼镜,却忘记自己的眼睛在荀溪恒挣扎中脱落,不知去向了何地。“其他事都解决了吧。”被黑暗包裹着的顾旌用余光看向了出现在身边的人。

    牧之睁开眼睛,看向熟睡中的人,点点头“嗯。你也睡一下吧,你也挺累的。”他转头看向那挺直背脊的男人。

    黑暗描绘这个男人优越的外形与轮廓。

    顾旌熟练地拉开身边的柜子,拿出一副眼镜戴上,语气平常:“不用,这儿消息不能传到将军的耳中,切记。”

    “你就像一台永动机,可没人能是永动机,知道吗。”牧之无奈地拍了拍顾旌那一丝不苟的衣服,小声道:“知道了,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安心睡一觉吧。”

    关门声响。

    “顾旌。”本该是熟睡中的人此刻却坚定无比的看着那端正坐着的人。

    “醒了,我去开灯。”

    顾旌正要起身,就被荀溪恒拉住了。“不用,黑点好,黑点好。”

    顾旌只好再次坐回到椅子上,荀溪恒呆滞地看向天花板,气氛陷入了沉寂。“林暗的遗体……”

    不待荀溪恒说完,顾旌便回答了:“我们好好的安葬了,你放心吧。”

    听完顾旌的回答,荀溪恒侧过头,眼中全是讽刺:“放心?如何放心?”

    “荀溪恒~”荀溪恒的模样深深地刺中顾旌的内心,他原本不想让荀溪恒知晓这地下的黑暗与无情,可是好像事情越来越糟,慢慢地脱离了掌控。

    荀溪恒无力地打断顾旌:“在我那枯燥又痛苦的训练中,有你、牧之、易、南、星,还有的就是林暗。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少年的模样,也看到了不得不成长后的懂事与忐忑,看到了一个少年害怕被放弃而拼命努力……”

    “上个星期,他过来对我说‘溪恒大哥,你说我又没有机会再一次回到地面?’,我就问他‘你为什么想回到上面’,他说‘我想去看看我的爸爸妈妈。’”

    “溪恒大哥,我有可能上不去了,我最近的实验数据不太好,很危险。”少年低垂的眉眼中尽是担忧与难过,“溪恒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到地面上的时候,能不能……代我去看看我的爸爸和妈妈吗?”

    当时的荀溪恒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已知世事苍凉的少年,只能点点头,“好。”

    少年突然抬起头来,笑了,还说:“那也帮我告诉他们,再生一个孩子吧,这样他们就能忘记我了。”

    这一句话刺中了荀溪恒的心。

    你想回去看看他们,却又祈祷他们忘记你。

    荀溪恒摸了摸少年的头,答应了。

    “顾旌,你知道吗,昨天林暗还在对我笑,今天他却……不在了。那么懂事的人,却被形容成垃圾,我的心中如何放心!”

    “为什么老天对人就是这么不公,那么懂事的人!你说,为什么!”荀溪恒躺在床上,血泪止不住地流,那个懂事的少年林暗是他遇见的温柔的人之一,短短一年半地相处,林暗在他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看着荀溪恒愤怒不平的模样,顾旌眼中也全是苦恨,林暗是如何一个人,他早已知道,但是老天是不会因为你是什么人而对你手下留情的,他、荀溪恒、牧之,谁不是老天的玩物。

    “不是懂事,就能获得温柔以待的。”顾旌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荀溪恒愣了,随后开始大笑,笑自己,笑林暗,笑顾旌,笑世间,笑整个命运!

    是啊,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温柔还是暴戾,是懦弱还是勇敢,是偷奸耍滑还是刚正不阿,命运都不会为你而扭转、留情,那条路还是那条路,什么时候转弯就什么时候转弯,直至既定的尽头。

    在荀溪恒讽刺悲愤的笑声中,顾旌坚定地握住了荀溪恒的手,笃定道:“但是如何走,怎么走的决定权在我们这里,荀溪恒,不要认命!”顾旌的泪水浸湿了镜片,滴落在了荀溪恒的眼角。

    荀溪恒,你可以选择慢走也可以选择奔跑,你可以选择一锤定音也可以选择循序渐进,但是请你不要放弃,要与命斗,与天争,无论结局是否一样,你都要为自己而活,打破这黑云密布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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