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路蓥正微闭双眼,全身心放松在座椅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座椅把手上。

    副官挺直身躯,将一张照片放在了红木办公桌上,“季佩已死。”

    “嗯,你先出去吧。”路蓥闻声睁眼,慢慢坐直身子,深沉地看着那张已为黑白色彩的照片。

    “熟识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看了相中人良久后,路蓥轻轻将这张相片放进了柜中,“希望我们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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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野车稳稳当当停在了基地门口。

    顾旌早已等候多时,荀溪恒一跳下车,他就一上前将荀溪恒牢牢抱住,那悬挂的心终于稳稳当当地回到了胸腔之中,“欢迎回来。”

    牧之早已在车上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此时便又是那散漫模样,单手插兜,欠揍道:“有了新人,忘旧人,哪闻旧人哭啊。”只不过他的调侃被顾旌无视了。

    顾旌拉上荀溪恒首先就冲到体检室,看看身体数据是否一切正常,荀溪恒也不反抗,任由顾旌折腾,完全信任顾旌。

    检查完荀溪恒身体后,牧之跟上。

    顾旌看向那躺在机器上的牧之,低声道:“牧之,还好吗?”

    正在穿上衣物的荀溪恒顿住了,一秒后又继续之前的动作,“嗯,情绪在可控范围内。”

    “顾旌,季佩和牧之关系很好吗?”这个问题困扰了荀溪恒一路。

    说关系好吧,但是牧之在接到这个任务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困扰、不是纠结、也不是难过;说关系不好吧,但是在车上那分难过又如此之深。

    “嗯,很好但是不是很好。”

    “嗯?”荀溪恒愣住了。

    正当他要继续问时,牧之走出来了,笑道:“哎,每次回来都检查,麻烦死了。”

    顾旌字正腔圆道:“这是逃不掉的。”

    “嘿,你个固执狂。”牧之嘟囔道。

    “做这个可以及时掌控你们的身体数据,预防危险,”顾旌继续解释,牧之连忙打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会逃的,你就少说一句吧,大哥。”他是深怕顾旌继续解释长篇大论,那可是比检查还要麻烦的事。

    看到顾旌闭嘴了以后,他慢悠悠地走到门口,甩出一句:“走了。”溜之大吉。

    荀溪恒和顾旌也向卧室走去。

    刚一进门,荀溪恒就好奇道:“很好也很不好是什么意思?”

    “因为牧之是季佩的学生,又因为季佩害死了牧之。”顾旌摘下眼镜,拿出镜帕擦拭,动作自然却又优雅。

    荀溪恒心中骇然,双眼睁大,牧之的死竟是季佩所害!自己的老师所害!怪不得当时季佩一眼就认出了牧之,并且主动让牧之杀死自己,丝毫没有反抗,怪不得季佩临死之前眼中多了一丝解脱。

    牧之显然看出了季佩的意思,所以心中也产生了阵阵波动。

    顾旌将眼镜重新戴上,平静道:“有的人看见自己亲手造成的结果后心里就留有了一道坎,有些坎总会跨过去,有些坎直到死也没跨过去。”

    荀溪恒喃喃道:“那季佩是很幸运的前者。”

    顾旌却不赞成:“不见得。”

    “嗯?为什么?”荀溪恒很是不解顾旌为何如此之说。

    顾旌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你刚回来,应该让身体得到休息了,我一会还要开一个会。”随后他就将荀溪恒拉到床上睡着,仔仔细细将被褥贴在荀溪恒的身体上,不让一丝冷气得以串入。

    顾旌离开后,荀溪恒将双手放在被褥上,那不留一丝缝隙的被褥在此时有了空,冷气毫不犹豫地灌了进去,心里全是纠结。

    尽管季佩已经消逝,但是那质朴惬意的小屋、季佩的从容都在诉说着这位“叛徒”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奸诈与狡猾,但是这个人却害死了自己的学生。

    他的直觉告诉他,季佩不是坏人,而且在季佩身上有着诸多疑点。

    二十年前季佩就已经被宣告死亡的,而二十年后季佩才真正死去,这其中当年的领导者是否知情是一个疑点,亦或者季佩与当时的高层是否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是第二个疑点。而那不同寻常的生活气氛与季佩那淡定从容的模样在荀溪恒第一次见时,就早已有所顾虑。

    对于被打上“叛逃”罪名的人,荀溪恒早就见过很多个,无不是各种亡命之徒,千方百计地都想要自己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世上有两种最想活命的人:其一是绝症病人,其一就是亡命徒。

    而季佩那与周围环境相容的生活气息是不合理的。

    季佩那慷慨赴死的决定也是不合常理的。

    任何违背常理的行为,其身后都有耐人寻味的纹理。这是荀溪恒一直深信的道理。

    但是那赴死时的解脱却是真实的,而那份解脱之中还参杂着其他什么感觉,荀溪恒却不知道那感觉该如何定义,很是奇妙。

    一顿回想下来,荀溪恒那疲惫的身躯也在黑暗中慢慢地睡了过去,他却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见到了一个糯米团子正蹲在地上笑,身旁有一个扎着马尾身穿运动服的女子正在飒爽地笑着,那女子眼中全是对这个糯米团子的深爱。

    他流连的目光中蕴满了泪水,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妈妈。”这美梦就如泡沫一般消散了。

    顾旌开完会就马不停蹄地回到卧室,他怕荀溪恒又踢被子凉着自己的身体,他得给他理好被褥,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荀溪恒正在呓语,声音微颤,模模糊糊中听到了一声“妈妈”,顾旌理被褥的手停了下来。

    荀溪恒的这一声妈妈,搅得顾旌心真疼。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荀溪恒对母亲的思恋,就在停顿中,荀溪恒睁开了双眼。

    入眼便是顾旌的脸近在咫尺,顾旌那有力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荀溪恒心里便是一紧,害怕那深藏于心的心思因顾旌的靠近而不能控制,他生硬地撇开了头,不自然地看着墙壁:“你、你做什么。”

    顾旌赶紧直起身子,不自然地理理衣服,解释道:“你踢被子,我给你理被子。”

    荀溪恒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有一丝丝的沮丧,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顾旌眼中的疲倦与那眼下的青黑印入眼帘,“你多久没睡了,一脸的疲倦样。”

    顾旌将那洁白的大褂整齐地放在椅子上,机械地换上睡衣,眼睛微酸,全身瘫软在床上,毫无力气的回答:“都睡得,只是最近只睡了2小时左右。”随后,他便陷入那困意之中。

    真像一只小白兔啊,荀溪恒如是想着,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循着这安静的走廊来到了能量区,一排望去全是惨白的脸,那脸上素得意思表情都没有,看到这些活死人,荀溪恒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脸,动了动自己脸上的肌肉,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丝庆幸,幸好他还能做出生动的表情,幸好顾旌当初的放手一搏。

    “荀溪恒,你回来了!”这熟悉又音高的声音,荀溪恒不用侧头就知道是谁,他回过头看向那手中正拿着面具的星点点头,“回来了。”

    星循着荀溪恒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面具,想挑眉,但是这眉却是动也不动,只好放弃,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上扬的语气:“诶,活着的时候我就挤眉弄眼也没能成功做出一个挑眉,现在脸不如从前灵活了,这挑眉看来是永远做不了。”他沉痛地悼念了一番他的挑眉事业后连道:“嗯,要去执行任务,回来见。”说完便拿上能量胶囊快步离开。

    与星道别后,荀溪恒快步来到能量区,将眼睛对上一个扫描器,扫描器会扫三个地方,第一是瞳孔,第二是眼黑与眼白的分布,第三是整个眼型。只有这三个核对成功,才能成功领取胶囊。这么做是为了避免领错胶囊,当初注射不同实验液的活死人就会有其对应的胶囊。如果领错了,重则自爆轻则啥事没有,一切都得看运气了。

    在这个试验区刚建起来三年的时候,当时还没有这个扫描技术,就有一个活死人领错的药物的活死人在检查身体时自爆了,那一个房间里的仪器与研究员、其他活死人都无一幸免,葬身于那场自爆之中,自那以后领取药物的程序就十分谨慎,就怕又一次产生这么大的损失,虽说领取药物的的程序如此严格,但还是难免有所疏漏,但好在那几次有惊无险,要不就是那活死人在自己房间自爆没连累他人,要不就是啥事也没。

    所以活死人间就有了一个调侃:每次来领药,都是一次赌注,赌那天你的药是正确的,亦或者赌你那天就算吃错药了也能相安无事。

    荀溪恒排着队慢慢向发药的工作人员挪动,工作人员全程神情冷淡,程式化地看信息,拿药交药,丝毫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们。这种情况在这个基地之中见怪不怪,大家也早已习惯了,毕竟在这里的每个活死人都知道自己在这些大多的工作人员之中不过就是小白鼠亦或者是牲畜,不会觉得他们是同类,不会认为他们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

    而这里的活死人都想要重回地面,就算以及死过一次,他们那曾经作为人的求生本能也在驱使着他们要活下去,而要活下去,他们就必须依赖这里的工作人员,更加不敢反抗。

    逆来顺受,形容他们是再合适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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