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蕾带他们去到侧后方两棵更大的树屋也便离开了。

    寸头老大让罗雪松跟着曲信,自己则带着剩下的队员去了另一座树屋,安抚他们的情绪。

    几人都满脑子疑问等着金琥珀,只等小蕾离开,顾薄言便开口问道:“阿金?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认识她?这女人是谁啊?我们现在这是什么处境?”

    “她就是山里的精灵?传说中失踪的本地姑娘,原来是你的发小啊?”曲信不等金琥珀开口,便恍然大悟似的自言自语起来,他反应很快。

    金琥珀眼神迷茫,濡声说:“若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她应该是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叫苗采采。”

    金琥珀的家和镇子里别人的家不太一样,虽然一样是竹屋木楼,但是别人家里都挂着数不尽的腊肉干货,他们家里却有一大面的书柜,巨大的书桌。太早的记忆已经模糊,金琥珀记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搬来这里住,但是她清楚记得,她并不是从出生就在这里的。那时候她应该很小,还看不见桌上成堆的书本文件,只能看见桌子下父母的小腿和来回走动的双脚,一天天长大中,父母的皮鞋渐渐变成了舒适的运动鞋,后来变成了和其他人家一样的布鞋,母亲扎起了头巾,盖住乌黑的头发,父亲则穿上短打,进山砍柴火,采菌子,终年在田地里忙活。

    山上的人家都住得比较远,离他们家最近的一户人家就是大约两公里外的苗采采家,苗采采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日子过得清贫,两个弟弟自然是受到偏爱的,两个女儿中姐姐更加强势和霸道,在这样的夹缝中,苗采采小时候过的很苦。

    有一天,金琥珀正在院子里玩一个小水盆里的半盆水,被栅栏边忽然冒出来的半颗脏兮兮的头吓了一跳,仔细看,是张怯生生的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从此两个小女孩便开始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他们每天都在林子里玩,捉新奇的小虫子,爬上几人合抱的大树,喝小溪里清凉的水,赤脚抓鱼虾蟹贝,采何种各样的蘑菇。苗采采有种天然的鉴别能力,她不但一眼就能认出哪些菌子有毒,还能认出什么是珍贵的药材,两人每次回家都能让金琥珀的父母收获到意外的惊喜。

    金琥珀的母亲知道苗采采的情况,她也很高兴金琥珀有了玩伴,于是经常留苗采采在家里住,苗家知道了也不管,似乎很高兴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于是苗采采那几年几乎是住在了金琥珀家。

    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们一同去镇子里的小学念书,然而,此时小学的课程对于金琥珀来说已经过于简单了,她父母在家里已经将一整套学习方法和小学阶段全部的内容都融会贯通交给了她。她在学校渐渐崭露头角,老师家访,说是城里来的老师想给金琥珀做个测试,测试结果出乎意料,她是所谓的天才儿童,智商远高于其他同龄孩子。

    直到许多年后,金琥珀才明白,父亲的那一整面墙的书,和交给给她吸收知识的方法是多么珍贵的经验。

    配合城里老师给的计划,金琥珀在小学最后的三年里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全部学习内容。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年,她在十二岁的夏天参加完高考后的第二天,父母在山里遭遇了罕见的泥石流,双双身亡。谁也说不清楚密林丛生的山里为什么会发生泥石流,但事实就是发生了。

    随后的记忆变得模糊,她考试成绩突出,被学校重点培养,后又被美国一所知名学府以全额奖学金录用,之后就是离别。

    那一天也是倾盆大雨,城里的老师来接她,她隔着雨帘看见苗采采站在人群后面,这是自从父母出意外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此后十五年的最后一次见面。

    苗采采冷冷地看着她,任由雨水顺着草帽的帽檐滴落在脸上,身上,一动也没动。金琥珀感觉那一刻苗采采眼里常常燃烧着的火苗熄灭了,可彼时的她也无力抗争,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迷茫不知所以,她放任自己被命运的洪流推着走。

    讲完这长长的一段,空气忽然安静了,大家都在默默消化这个故事。

    “自从你走了以后,小镇上就在也没人见过她了。”曲信坐在木质的藤椅上,看起来凹凸不平的椅子坐上去却非常舒适,它可以根据人体受力面调整形状,“神奇啊?这椅子好听话!”

    顾薄言对金琥珀说:“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没问她刚才那树是怎么回事?”

    金琥珀摇了摇头,她被树枝卷来的时候也是惊恐无比,一抬头就看见面前站着苗采采,虽然过去了十五年,可是眉眼之间的熟悉感还是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她似乎是知道我要来,并没有像我那么意外。”

    “她怎么会知道呢?”顾薄言也靠着一边的椅子坐下。

    金琥珀再次摇了摇头。

    “喂!”一个声音炸雷一般喊了起来,众人惊觉是进来听了半天的寸头,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才梗着脖子喊,“现在重点是这个吗?我们难道不是更应该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这里处处透着诡异,莫名其妙的大树,神经兮兮的向导,还有个疯女人,现在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你们还有时间在这里回忆往事!”

    一旁的罗雪松也紧张地看这众人使劲点头。

    “你们说会不会确实存在某种神秘力量,或者叫特异功能?不不不,通俗点我感觉叫大树成精了更贴切。”顾薄言仰躺在椅子上,那椅子便顺着他姿势的改变也变换了形状,顾薄言朝着另外几个人摊摊手,“我靠,这太他么通人性了。”

    罗雪松无奈地坐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你们不害怕吗?我们探险十几年了,什么奇山怪石,凶猛巨兽都见过,这样的真是前所未见,我的意思是,凶险程度也是前所未见的,我们首先要保证自身安全吧?”

    “害怕——是躲不过去的,”感觉到顾薄言要站起来,那椅子十分乖顺地将他轻轻推了起来,等到他离开,椅子瞬间又恢复成一把普通的木质椅子模样。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顾薄言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们既然深陷其中,只能尽可能先去了解这个新的世界的规则和能力边界,一无所知不要紧,我们一点一点去解开谜团。看小蕾的样子,她已经会控制大树为她所用,那么高高在上的苗采采恐怕功力更是了得,我们这些凡人的手段应该不是她们的对手了。恐怕只能迂回作战,要不试着打感情牌?”

    顾薄言看了看金琥珀。

    金琥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她现在对我态度也很冷淡,不知道还念不念旧情,你们猜她说都留下来的意思是什么?她想做什么呢?”

    曲信也开始一边实验自己屁股下坐着的椅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留下来陪她玩呗,你们想,她十几年孤身留下这深山密林之中,我们所见的人类只有小蕾是她的人类社会代理,而且我看那小姑娘三叩九拜的,应该是算不上朋友吧,最多算是……”曲信抹了摸下巴,想了片刻,“仆人?”

    “我觉得叫信徒可能更合适。”顾薄言更正道。

    “可如果她需要玩伴,可以隐藏她的技能走出去,回到人类社会,那里还有她的家人。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呢?”金琥珀若有所思的说。

    “哎哟我的金博士,你看那架势,她在这里的地位可不低,一山之主,方圆百里尽在掌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回到人类社会她是什么?被嫌弃,被轻视,搞不好还会被当做怪物,是你你回去吗?”曲信边说边来回观察四周的情况。

    顾薄言坐在金琥珀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们都别乱想了,她想做什么,静观其变吧,但是我现在饿了。很明显应该是她故意带我们进来的,饭总是要管的吧?”

    于修辞自从被抓来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讷讷地坐着,听他们讲完,他突然朝金琥珀开口:“金博士。”他太久没说话,嗓子干哑,适应了好一会才接着说,“我想,小井应该是被她抓走了,你认识她,能不能求求情,让她放了小井?”

    “我……”金琥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先别着急,至少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井宏的消息也还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们既然是为了你的事来的,一定会尽力。”顾薄言宽慰着于修辞,但他似乎已经耐心耗尽,濒临崩溃。

    几人在小蕾万分不耐烦的带领下去旁边的树屋吃了晚餐,令人十分惊讶的事,这里不但有电,还有十分可口的饭菜,荤素搭配,看起来营养十分均衡。晚餐之后,小蕾带着金琥珀和顾薄言来到苗采采的房间。

    苗采采坐在一张看起来非常舒服的藤椅上,宽大的藤椅上铺了雪白的狐狸毛皮,她本来正垂眼出神,见了三人进来,变了脸色,眼刀无声地射向小蕾,小蕾立刻跪下,“神女,这个男人非要陪着她一起,我拦不住。”

    顾薄言在第一次险些丢了金琥珀的时候就发誓,在这片诡异的林子里,绝不让金琥珀再离开他视线,所以态度十分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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