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门,庄文又回头看了眼,求真山已经笼罩在阵法内,只能看到一座普通的山头了。摸摸腰间的短剑,小龟壳和剑柄碰撞发出点点声响,他环视四周,全是树,能听到头顶时不时的不知名鸟叫。

    他沿着山路向下走去。

    山路很长,庄文一边走一边摆弄符纸,回忆着地图的标注,这次下山与过年集会是不同的方向,从这边下去不会马上看见村庄,需要翻过一座小山坡,再走十几里地。

    “小桃姐!”

    冬天的天刚蒙蒙亮,河边一圈妇人正在洗衣闲聊,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引得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厚厚棉衣的小丫头朝这边跑来。

    妇人中一位年轻女人急忙在身上擦干手迎上去,“咋了这是?”

    小姑娘鬼鬼祟祟从怀里摸出半个鸡蛋壳,宝贝似的放到小桃手里。鸡蛋壳是热的,散发着被烤过的香味,再一看蛋壳底,是洁白的鸡蛋清。

    小桃忍不住笑:“我不要,桂兰婶娘给你的,不许再给我拿了,不然下次做的糖饼子不给你吃!”说着勾出蛋壳里的蛋白,直接塞进小姑娘的嘴里。

    小姑娘吃了一嘴香,见小桃回去融入了洗衣大军洗衣服,只好怏怏回家。

    七拐八拐到一处小院门口,听见里面传出自己哥哥的读书声和阿娘做饭的动静,她有些无聊,还是进了门,去帮自己阿娘烧火。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吃了早饭,马宝生却看见自己妹妹后脖处有一个黑点,他喊住就要跑出门的妹妹雪生:“早上干嘛去了?脖子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没干嘛呀,去找了小桃姐。”马雪生见哥哥伸手,乖乖转身低头,“是不是松树上落下的东西?我路过大松树了。”

    马宝生却愣住了,那是一个足有半指长的黑色甲虫,细长的足已经抓进了肉里,可是妹妹看上去没有任何感觉。

    等庄文赶到这村子前千米的时候,村头只有几只狗在追打,一个人都没有,他一愣,有些狐疑,温师叔说这村子人挺多啊。

    仔细听能听到村子的某个位置有些喧闹,庄文捏住一张符,往村里走去。

    一户小院被村人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庄文见旁边有棵叶子落光了的不知名大树,脚下一动,直接跃上树梢。

    只见里有个穿着青衣,国字脸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双手在空气中快速挥舞,嘴里还念念有词,围着躺在木板上昏迷过去的小姑娘转圈。

    庄文顿时皱眉,这女童身上五行气紊乱,需要的是休息,睡个一两天就好了,这男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骗子,乌七八糟。

    正当庄文想着等骗子走了他再去找这家人说明,就见那骗子突然开始打摆子,一副要背过气去的架势,看的庄文脸直抽。

    “哎呦张大师!”围观群众一阵骚动,女童旁边的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拧着眉一言不发,一个妇人就要上去搀扶,那男人边抽边摆手,“好不容易”停下来,见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妇人顿时大惊,连忙上前拦住,“张大师,雪生这是怎么了啊?您给个说法啊!”

    “救不了,你们啊,若不赶紧把这女娃扔了,整个村子都要遭殃!”那男人噼里啪啦一顿说,周围顿时静了。

    妇人越发着急:“怎么会呢?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张大师不耐烦一摆手,“最迟今天落日前,扔到村子西南那块巨石下,否则村里真要遭殃可别算到贫道头上!去去,别拦着!”

    庄文忍无可忍,跳下树,落在那张大师面前。他惊的后退一步,又见是个个头不到他胸口的小孩,顿时恼羞成怒:“谁家的臭小子!”

    “我看你才是臭不可闻!假道士,你袖子里藏了什么?要不要小道帮你取出来?”庄文微微手中捏着符纸,在张大师面前晃了晃。

    张大师一愣,迅速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小矮子,短发,灰色短褐,手上似乎看见了习武才有的茧子。他迅速改换脸色,笑道:“居然是小道友……”

    “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庄文懒得听废话,作势就要直接引发纸符。

    张大师脸色变化,一边伸手一边笑道:“行行行,贫道袖子里……”话说一半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个黄符往身上一拍,整个人就化为黄沙向地缝里钻去。

    周围村人一阵惊呼,连那一直面色不渝的少年都愣住了。

    庄文哼笑,蹲下身,单手触地,灵气直扑那股黄沙,下一秒黄沙重新回到地面。

    在灵气的逼迫下沙子重新凝聚成人型,只见张大师一身尘土,狼狈不堪,被灵气捆缚动弹不得。

    “看你是不会老实了,小道自己拿。”庄文直接扯下张大师袖子里的暗袋,里面似有活物,他皱眉用灵气困住这小袋子再打开,不知何时靠过来的少年一见袋中之物顿时大怒,回身对着张大师就开始拳打脚踢。

    庄文见少年反应,心中隐约有猜测,随手用灵气搅碎这小袋子。他走到抱着女童的妇人身边,取出一枚五行灵玉轻轻贴在女童额前,引出内含的五行气为她梳理气场。

    先前张大师在“做法”时周围窃窃私语者不在少数,现在不知这小少年做什么法,周围人倒是大气不敢出。

    随着手下的五行玉慢慢变小到最后消散,庄文才收手道:“大娘,小姑娘没事,一会就能醒。”随后看向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张大师,眼神淡漠,“至于你。”他嘴唇翕动手指捏决,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灵气没入张大师额头,随后松开了灵气束缚。

    张大师只觉得额头一凉,全身开始出现难以忍受的麻痒,他瞪大眼睛,滚倒在地,口中不断大呼求饶。

    “从今以后,你若是再心存歹念妄图作恶,就会如今日一般。”庄文也不管张大师听见没,转头对少年说:“这人就交给你们了,只看他今日所做所为,可没少谋财害命。带他去报官吧,他说不了谎话,也做不了恶事了。”言罢,灵气环绕自身的同时敛息,在村人看来那小少年凭空消失了。

    院门前顿时就炸开了锅,马宝生心脏直跳,他对神鬼之事一向避而远之,阿娘去请道士也是破罐子破摔,没想到!

    “这骗子骗了不少人哩!那边的石头村,听说有家媳妇中邪请他去,可花了不少钱!”

    “我也听说了,可不止呢!还有……”

    “雪丫头是有福的。”

    “娘……”一直搂着女儿的李桂兰听到了小声的呼唤,顾不得再去瞪那在院子里打滚的骗子,连忙扶着挣扎想坐起的女儿。

    这下人群更热闹了,直接冲出几个农家汉子按住了张大师,嘴里直嚷嚷要报官,而躲在角落的庄文看着小姑娘醒了也是松了口气,悄悄从人群中溜出去了。

    “温师叔的术法真好用。”庄文脚步轻快,不愧是浪迹天涯的温师叔,这些术法不一定攻击力强,但绝对实用。

    对付张大师的那招被温师叔起名痒痒耙,专门针对恶人。原理很简单,恒定标准就是五行气,人一旦心生邪念,五行气就会失衡,一失衡,就会触发痒痒耙,你就用吧,一用一个不吱声,那种深入骨髓的痒会教张大师重新做人。

    做了一件有益身心的好事,庄文现在心情很好,决定今天多走点,到县里再投宿。

    接下来到一路到沃野县里都风平浪静,毕竟靠近一个修真门派,不会有太多超出普通人能力范围的事发生,张大师真是意外。

    接下来又有一段很长的路没有人烟,庄文在县里买了不少吃食才上路。

    “轰隆隆~”庄文正赶路,就听见天空一阵雷鸣,抬头一看,乌云正在迅速遮蔽阳光,眼看着不出半个时辰就要下暴雨。

    庄文叹气,这是哪位真龙发脾气啊,真苦了他这个赶路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无法,他也没法命令天上那尾真龙赶紧走,别叫雨浇到他头上,只能加快速度往前赶,心里祈祷几位长老保佑前面有个能躲雨的地方。

    求真山上,几位长老都觉得一阵鼻子痒,李纪在自己的流云楼里嘀咕肯定是庄文在外面吃苦了念叨呢。

    险险在雨彻底砸下来之前庄文找到了一个山神庙,虽然看着破破烂烂,但是大殿里的柴火等痕迹表明这里也是路人歇脚的地方。

    庄文看着天色,本来就不算早了,等雨下完天会更黑,路也不好走,直接在这里对付一晚也不是不行。他小心合上破烂的门,在神像左侧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下,从戒指里掏出一本书,一张烤饼,一壶水。

    书是从县里买的,写了一些趣闻故事,适合打发时间。庄文往烤饼里塞咸菜,这咸菜是在县里一对老夫妻那里买的,味道非常不错。

    大约过了一盏茶,暴雨渐渐小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庄文正看到故事里的女子被夫家抛弃,烤饼也吃了一半,却听见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计是跑商的人。

    庄文刚把柴火升起来,外面的人也快到门口了,就听见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有火,头家,里头有人!刚刚……”

    “嘘!胡咧咧什么呢!快去把马和骡子身上擦干!老五!你去查查货!”

    外面好一阵忙乱,这头家把所有人都安排上事情,才整了整里外湿透了的衣服,把脸埋低,生怕从破烂的门缝里看见什么东西,清清嗓子敲门问:“里头是哪位啊?”

    庄文看着自己好心升起来的柴火,哭笑不得,怎么个事吧,好心还把人吓着了。

    摇摇头,扬声道:“过路人,雨都下完了你们才到,小子才想把火升大些,好叫你们烤火,进来吧,这才过完年,别冻着了。”

    头家这才小心翼翼抬头往里看,只见神像左侧橘黄色的柴火堆旁坐着个模样清秀的短发小少年,背后还有随着柴火跳跃而闪动的影子。

    “嗨呀,小兄弟可把咱们吓了一大跳!”头家小心搬开门板笑道。

    “是小子的错,看这柴火不多,想着反正独身,又是习武之人,没讲究。”庄文坐着笑道。

    头家进来后装作忙着指挥其他人进来,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少年,庄文只做不知,专心看剧情发展,啃手上的饼夹菜。

    “头家,骡子就算了,马牵进来?”那个唤作老五的年轻汉子小心上前问。头家看了眼这还算宽敞的山神庙,想想自己的宝贝马,又看了眼对面专心看书的小少年。

    “进来就进来吧,能放得下。”庄文眼睛不离书,将最后一口饼塞嘴里随口道。

    “少侠敞亮!”头家笑的眯眼,打发老五出去牵马,自己却凑上来问:“少侠,这柴火确实不多,咱就不另外生火了吧?”眼神有意无意瞄了眼庄文手上的书,看见几个字,猜是游记类杂书,顿时更安心一分。

    “随意。”庄文把水壶塞进掩人耳目的包袱里,又摸出几块糕点,就着糕点继续看书。

    头家指挥人做了几个简易的晾衣架,湿衣服正好把火堆和里面的人围住。

    六个人换了干净衣服凑近火堆坐下,顿时有汉子舒服的叹气:“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二叔,还没吃饭你就活过来了?那你别吃了,饼子给我吃吧。”一位手上捧了几张干饼和一个小陶罐的年轻男人笑道。

    “嘿!”汉子一瞪眼,“回家叫你爹收拾你!”

    几个人嘻嘻哈哈,偶尔还有马喷气的声音,头家已经放下了小半的戒备,乐呵呵看队伍里的人玩笑。

    男人嘛,聊天吹牛的主题必定是事业和女人,虽然一开始还顾及庄文,后来发现庄文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自顾自吃完糕点后直接靠着神龛闭目养神去了。

    虽然知道庄文肯定没睡沉,几个人还是下意识降低了音量。

    “这小少侠真有派头,要是俺儿子有一半我都知足。”老五低声和头家咬耳朵。

    “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出来的,指定是哪个武学世家出来历练的。”头家也是小声回复,想着自家十四五岁了还整天逗猫遛狗的儿子顿时觉得无趣,又听队伍里那年轻男人小声问:“头家,咱前头路过的广义县……”

    “你可噤声吧!”头家一听这话头就连连摆手。

    越是这样年轻男人就越是好奇,他急忙拽住头家:“就说说能说得呗,我这心里跟猫抓的似的。”

    头家还有些犹豫,老五倒是不在意道:“头家你就是太小心了,不过是随便闲聊而已,你见广义县有哪家闲聊还能出事的?”言罢,就对上了四双好奇的眼睛。

    头家微微叹气:“不是怕闲聊出什么事,只是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看着队伍里其他人的眼神,头家只好说:“不许乱说,都只是些传言,听过就算了,要是叫我知道你们乱传……”

    “哎呀不会的不会的!头家你就发发善心,快说吧!”年轻男人迫不及待道。

    “据说池家大小姐的娘曾被天狐迷惑,险些就要和天狐一道去了,还是一位路过的道士把天狐赶走了才救下了她的命,后面倒也顺顺利利嫁了池家,结果生个姑娘还是把命送了,那大小姐落地就能睁眼,活像别人家孩子出生半月的模样,要是单单如此也只能说克母,但这大小姐越长大事情就越邪乎了,有家仆说大小姐能迷惑人心智,叫他险些上吊自杀;明明人不在屋子里,但是有的家具就是变换了位置等等等等,还有据说不似凡人的相貌,天晓得如今那池家大小姐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而已,这么小个女娃出生没了娘,还天天叫这些流言缠着……”头家连连摇头。

    年轻男人给头家送上水壶:“池家不是又续娶了她亲娘的妹妹嘛?亲小姨也不管管?”

    “到底隔了肚皮,再亲也比不过亲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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