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月,办医学馆的事情正式提上了日程,裴素霓日日忙的晕头转向,到了今日晚上临睡前才稍稍喘了口气。

    玲兰在一旁伺候着她沐浴更衣:“小姐今日有报,您派去焘国桃冶谷的那批人将目标跟丢了。”

    裴素霓略蹙眉,闭眼揉了揉眼皮:“看来那个叫宸风的小子还有几分能耐,无所谓了,让他们尽力去重找便是。”她缓缓睁眼,见玲兰神色不定,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问道:“楚兮又把房里的东西打碎了?”

    玲兰应道:“不是,不是楚兮,是夫人......今天白天的时候夫人来了,看您没在,坐了一会又走了。”

    裴素霓‘嗯’了一声,穿好衣裳,往内室走时随口问道:“夫人没说什么吗?”

    玲兰小步跟了上去,低头轻声道:“夫人听说小姐要办医学馆,高兴的紧,还说、还说想让小姐借此招几个妇科圣手。”

    裴素霓脚步一顿,半晌没说出话来,隔了良久,又问道:“她当真是这样说的,她终于发现自己花大价钱养着的那些大夫不中用了?”

    玲兰宽慰她道:“小姐,夫人的心还是向着您的。”

    裴素霓道:“她要真有个儿子,这心还指不定朝哪偏呢......”她说到一半,又觉这样抱怨生母不妥,叹息一声后,又道:“按夫人说的办吧,多几个人的事情。玲兰,不日医学馆就要建成,我的打算是分明暗,由你接手暗里目前全部的细作,至于明处,我原本是想交给楚兮的......”

    玲兰笑了笑,道:“最近小姐都只让我一人贴身服侍起居,您好像是在刻意避开楚兮。”

    “对。”裴素霓没有否认:“连你这个无关者都察觉到了,她都没动静,心真是大。”

    玲兰道:“也许是察觉到了,却又不知道如何来和您说,请恕奴婢僭越,斗胆问一句,楚兮到底是哪里惹您不痛快了?”

    裴素霓没回答,躺到床上挥手让人下去:“和你说了的话,你铁定会透给她,让她自己想去!”

    闻此,玲兰也不好多言,熄了房中的蜡烛后退了出去。

    裴素霓一夜无眠,早上起来却也没觉得多困,吃了早饭后悠哉信步到了郊外练兵营,兵营口正好遇见了楚兮,她抱着一箩筐新鲜蔬果正准备往后厨走,裴素霓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哪个义兄早上刚好遇见了她,刚好就拉过来做白工。

    楚兮见到她,高兴的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小跑着过来,叫道:“小姐!”

    裴素霓心里虽然对楚兮有气,但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哪能容别人说用就用,故板着脸问道:“谁叫你来的?”

    “四少爷。”楚兮老实回答道:“早上我帮小厨房的人去买菜,回府的时候撞上四少爷出门,他说中午想吃我做的菜,非要让我跟着一道来营里,我都没来得及回绝就被他的手下架着上了车......”

    人不经说,裴素霓侧个头往里看的功夫,四少爷司泰便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她朝着他喝道:“司泰,抢人抢到我院里,你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嫡大小姐当回事了,裴家还没轮到你当家做主吧?”

    “小、小姐......”

    楚兮在最近距离感受到了裴素霓的怒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用眼睛狠狠剜了一眼,吓得一哆嗦,赶紧站到了小姐身后。

    司泰从容走来,微笑道:“小妹怎么来了,来找子誉?巧了,我刚还见他来着。”

    他身着茧绸玄袍,面容白皙,头发高高冠起,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一把尺长的折扇,一身华贵,神色也颇为潇洒,任谁看了不得惊呼一句陌上公子。

    可这陌上公子与这盔甲刀剑遍地的营地是格格不入,真是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裴素霓只好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道:“之前我说过,四哥可能忘了,那妹妹我今天就再给你单独说一遍:我院里的每一个丫头,不给人做妾,更不可能给谁做通房,要是有那个不长眼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就亲自把他的心剜出来喂狗!”

    司泰呵呵一笑,道:“小妹放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何况楚兮还是你的贴身丫头,我就是逗逗她,没想到她还真跟来了。”

    楚兮碍着主仆有别,没敢插嘴,心想:“你早上让手下人架着我过来可是一点没给商量的余地……本想着中午忙完了回去给小姐知会一声,现在好了,小姐自己找来,显得自己更像叛徒了。”

    裴素霓将楚兮挡在身后:“没有下次了四哥,我的人只能听我的差遣。”

    她话音刚落,忽听马蹄声响,两匹白马自后营疾出,只听一个深沉的声音道:“小妹,你来的正好,林间打野味去不去?”

    康拓一身银盔未卸,腰佩宝剑,背负长弓,他在三人面前勒马而停。

    裴素霓的目光落在了他身边另一位打扮完全不同的家伙身上,他一身锦衣,骑在雪白的白马上更是英气逼人,见了他,裴素霓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小心我告诉爹,你们两个玩忽职守!”

    “你才舍不得子誉被罚呢!”康拓向她做了个鬼脸,又道:“再说,有四哥这位三军统帅在,练兵这种精细活,哪里轮得上我们这些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

    “六弟,你我二人的私怨还请不要带到别处。”司泰面色微怒:“我刚才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对兵士过于苛刻,犯一点小错就要被当众鞭挞,多伤他的自尊,多伤其他兵士的心!来日上了战场,谁会心甘情愿给你卖命?”

    康拓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营里的时候都不听话,上了战场还了得!算了算了,懒得和你争,谁让我不如你会邀买人心呢。”

    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裴素霓走到黎年马下朝他伸手,黎年立刻会意接她坐到了自己前面。

    康拓见此,更不想与司泰多废话,吆喝着扬起鞭子在空中一打,扔下一句“能者多劳,操练就拜托四哥了!”后,纵马奔出大营。

    “你早点回去。”裴素霓向楚兮嘱咐道。

    黎年等她说完,正要驾马赶上去时,一旁的楚兮放下手里的菜筐子,急道:“小姐,我也要去。”

    黎年道:“你这一年来与你家小姐朝夕相处,同吃同睡还不腻,还要跟着?”

    楚兮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楚兮!”黎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笑了笑,借着扯缰绳的动作将裴素霓整个圈进怀里:“那算借我一天好不好?我保证天黑前亲自将你家小姐交还于你。”

    楚兮垂首:“奴婢没有不相信子誉少爷的意思,只是……”她顿了顿,再度抬头时脸上扬起僵硬的笑容:“早去早回!”

    或许是康拓有心在前面等,裴素霓和黎年二人很快便追上了他,四周树林苍翠,遍地花草,空气宜人,是个绝佳的狩猎之地。

    康拓弯弓搭箭,似乎将怨气全部注入到了里面,刷的一声响,头顶掉下一只鸽子:“你们也太慢了,跟那种装腔作势的家伙有那么多话?”

    裴素霓道:“拓哥才是,你和他置气做什么,一个连张弓搭箭都费劲的.....中原管这叫什么来着?哦对,酸儒小人!不怕君子正面斗,就怕小人背后刺,真闹起来,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

    她跳下马,走上去将鸽子身上的箭拔出,鸽子放进黎年马背的袋子里,箭则归还原主。

    康拓接过箭后愣了下:“哎,那是我打的吧?”

    裴素霓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不够吃,再去打几只野兔吧。”

    她朝着马屁股用力一箍,马儿前蹄扬起,长嘶一声后奔了出去。

    她无视了康拓散在风里的骂骂咧咧,自顾自打了个哈气,向黎年道:“我在这等你们。”

    黎年今早一见裴素霓便注意到了她眼下的乌青,想她最近可能睡个囫囵都难,寻思要多打些野味给她补补才是。

    黎年解下腰间佩剑交到她手里,道了句“防患于未然”后纵马离去。

    裴素霓此时困意上头,顾不得思考黎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目之所及处挑了颗树干粗壮的树,纵身一跃,隐入浓密的枝叶中,怀抱宝剑,背靠树身,头一歪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鼻尖充斥着肉香,康拓和黎年的谈话声也一并传入耳中。

    康拓道:“今日早朝,大王劝父帅早早定下少帅,以稳定军心和民心,群臣附议,司泰这个节骨眼上频繁出入兵营,不就是想在父帅面前表现他文武两修么。哼,打凉国的时候,他在主帐里喝茶,你我兄弟二人在前线厮杀,回来后功绩还都是他的,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黎年道:“如果父帅真的有意选继承人,四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仗不可能一直打,太平后,治国还是要靠读书人的。父帅这次特地让他挂名出征,或许就是在给他铺路,弄不好过两天就上折子请奏了。”

    “那可不好说。”康拓冷笑一声道:“大家都是义子,要有资格都有资格,要没有都没有,他光讨好父帅有什么用,要是群臣乃至王室都反对的话,父帅也不好强推他。”

    裴素霓在上面听了一会,伸了个懒腰,跳到地上:“裴家选继承人,架势大的跟要立太子一样,王室这是要唱哪出?”

    “呦,你舍得醒了!”康拓笑着从面前烤架上撕了个兔腿给她:“你还不知道呢,大王想从裴家要个驸马,大鄢都落下神坛了,咱们这里还两家共天下,说不过去啊。”

    裴素霓接过兔腿,放到嘴边吹了吹,小小咬了一口:“所以要么拉拢新立的少帅做驸马,要么扶持其他义子,让他做驸马与新少帅两虎相斗,王室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康拓愕然道:“小妹你想的真透彻,我还以为王室只是想借着联姻架空父帅继而夺权呢。”正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向裴素霓抱拳拱手:“从今天起我能叫你声先生吗?”

    裴素霓嘴咬住兔肉,也拱了拱手回礼意思了一下,又将兔肉拿回手中:“早知道你没想透这一层,我就不告诉你了,到时候你和四哥斗法,我则在一旁看乐子。”

    康拓道:“别这样小妹,咱们谁跟谁呢,到时候你和子誉一定会帮我的对吧?”他的目光分别在裴素霓和黎年脸上扫过:“父帅为了秦理国征战一生,立下汗马功劳,帐下十一个义子半数都折在了疆场上,这等贡献可是绝无仅有的,但要是因为晚年糊涂,选错了继承人,恐怕连后世名也保不住了,素霓,你可是正房出身的嫡亲女儿......”

    后面的话,康拓没继续说,裴素霓大致也猜得到:正房出来的嫡亲女儿,自然要为了亲爹和家族名誉贡献绵薄之力。

    她撕了一口肉在嘴里嚼,半晌没吭声。需要出人出力的时候她是嫡出正统,不需要的时候就是男人间的事情女人少插手,嫡庶又如何,不是男儿身什么都白搭。

    黎年回应道:“素霓从小就怕麻烦事,六哥与其求她不如来问我,家里虽然兄弟众多,可关系好的就咱们仨,日后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六哥只管开口,子誉会尽自己所能的。”

    康拓举起水袋,向着黎年,笑道:“有你这句话为兄便安心了,谁让咱们小妹的心一直以来都只偏你呢。”

    裴素霓这几年锋芒毕露,暗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以充实羽翼,康拓摸不清她在替谁做事,但只要黎子誉支持自己,那裴素霓不管是哪党,最后都会倒戈过来的。

    “安心你个头!”裴素霓一把抢过水袋,痛饮几大口,长舒一口气:“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康拓道:“你那点小心思,整个摄政王府谁看不出来?那年过春节,府里搭台子斗武助兴,轮到子誉上台的时候,你特地去将父帅请了来,又在身边不住地夸赞,父帅疼你,当然也是真的欣赏子誉,没几日便认下了他做最后一个义子。”

    他拍了拍黎年的肩膀,又道:“我和你说子誉,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小妹,说句不好听的,没有小妹的话,你现在还在府里做杂役呢,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康拓话一顿,似乎也意识到说的话不合适,干咳了两声:“哦呦瞧我,还没喝酒呢怎么就醉的说胡话了!子誉......”

    黎年面色一如往常,道:“六哥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可道歉的,确实没有素霓的话,我甚至早就死在十年前的中原大乱后的流兵之中了。”

    “你们俩别客套了。”裴素霓打断道:“不论是功劳还是苦劳都是我的,你们相互推脱什么,谢谢我不就得了?不过啊,我这个人做善事不求回报,黎年你也别太有心里负担。”她举起手里啃得没形状的兔腿,伸到三人中央:“来来来走一个!”

    康拓和黎年皆被她这番话逗笑了,随着她一同举起手中的肉块,像碰杯一样撞了下。

    之后,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围着火吃完了野味,裴素霓被康拓问起接下来的打算时,她道:“都把我的小心思看的这么透了,你还不给我们两人留独处空间?”

    康拓抱拳笑道:“好好好,是我碍着裴大小姐了,我即刻便走!”

    黎年道:“那六哥,我今天就不再去营里了。”

    康拓牵马走来,纵身一跃,翻坐上去:“无妨,哪怕这事说到父帅那,父帅都只会让你先紧着他的宝贝女儿。”

    裴素霓余光向黎年撇了眼,见他双颊红晕,羞的连头都低了下去,她不觉轻笑出声,待到康拓纵马离去,她又玩性大发地上前挑了挑他的下巴:“让我看看谁家的小公子脸这么红?”

    黎年侧过头,拨开她的手:“别闹!”他朝着康拓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已经没有踪影后,也去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现在也没外人了,我同你说正事,今天下朝后,维予公主叫我去了一趟她那......你也知道新主年幼,她作为当朝长公主,又是大王的同胞姐姐,在朝里有一定的威望。”

    他将裴素霓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赶着马缓缓往树林外走。

    裴素霓后背一凉,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你想说你迫于她的淫威,最后被迫献身了?”

    黎年不轻不重地在裴素霓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公主殿下是那样的人么。再说,你听到我被公主叫去,怎么没点危机感呢?”

    裴素霓扶额长叹道:“大业未成,哪有心思去想儿女情长!不过她要真把你给收了,我手里就能再多一张牌,哎黎年......”想到这,她兴奋地转头看向黎年,只见他脸色铁青,怒气愈盛,只好止了这茬

    黎年叹了口气,平复心情后道:“她确实存了这个心思,她说你既然想做开天辟地的女少帅,手里没有足够的金银粮草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不如用我做筹码,去换一个长久的合作。”

    裴素霓听懂维予公主的意思了,让黎年成为驸马,她便可以得到王室这个秦理国最大势力的支持。

    方才说让公主收了黎年的玩笑话突然成真,给她弄得还有些措不及防,沉默了半晌,不自觉呢喃出声道:“没想到公主殿下这么中意你啊......”

    黎年将缰绳和鞭子都收在一只手中,空出来的那只覆盖在裴素霓的手背上:“早上的时候我也跟你想的一样,因为公主以前也向我间接表露过这方面的意思,但方才听你说到王室的计划,我可又觉得公主大概是把我当棋子使了。用我与裴家联姻掩人耳目,再借你与裴家的内斗削弱实力,到时候你能当上少帅最好,这样王室便占着一份功劳,要是没当上也无妨,因为不论成败裴家势力都不复从前,秦理国共天下的平衡也跟着被打破了。”

    裴素霓沉吟片刻道:“你猜的应该没错,据我对维予的了解,她可以为了她弟弟的王位付出一切,而裴家则是她弟弟的最大隐患,被首先针对也是该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啊’的大喊了一声,道:“她手腕这么强,你说她没野心吧,第一个打的就是我裴家,说她有野心吧,做这一切为了只是那个不中用的阿斗弟弟。”

    黎年道:“你不能要求人人都有和你一般的抱负吧,再说她要是真为了自己铺路,你岂不是多了一个劲敌?”

    裴素霓道:“她要真是为自己筹谋,那我也不介意给她让路。黎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是天方夜谭?”

    黎年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悄悄将马引去了一个方向,继而道:“我承认你第一次同我说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没放在心上,想着陪你闹一闹也无妨,哪怕到后来,各方面雏形初成,你也日渐变成你想成为的样子,我还是觉得你在说玩笑话。直到有一天夜里,我梦见你站在高台之上,霞光遮了半边天,连你的白银盔甲也在闪着光,之后你朗声说了一大段鼓舞军心的话,下面一片沸腾,再之后你割腕祭天,舞起大旗,三军高呼吾皇万岁,千秋万载,一统山河,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真正的帝王。”

    裴素霓道:“我知道,你们中原的皇帝就喜欢给自己搞这套,弄得自己仿佛是什么天命所归,不过真可惜这梦是你做的,不是我,所以算不得数。”

    黎年笑道:“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所以在你说要去找我真正的义兄郑丹英的时候,我也没有说什么,甚至内心深处是希望你能找到他的,找到了带回来,我们二人一起为你效命,说不定还能成为后世的一桩美谈。”

    听到这个名字,裴素霓的目光忽然锐利:“郑丹英恐怕已经为宫鄢皇室效力了,我在凌武镇见到了一个名为三落的姑娘,她是郑丹英的徒弟,在郑丹英身边呆了十年之久,前阵子我给你带回来的《山止川行阵》,就是她送我的。那镇子衰败了,原先住的人死的死,跑的跑,我能遇上三落实属偶然,她说她不知道郑丹英在哪,我原本是信这话的,直到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些小麻烦,她掏出了宣王令......大鄢的宣王令可只有两块,依照宣王的性子,要重用她就一定会知道郑丹英,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郑丹英,她才拿到了宣王令。”

    “三落......”黎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完全忽略了宣王的事情,问道:“你有问过她为什么会叫三落吗?”

    裴素霓道:“谁没事干会问这种问题?”被这么一说,她突然想起来:“哎对了,你好多年前说过你妹妹叫什么来着,一个叫竹瑶,一个叫什么落?”

    黎年道:“黎竹瑶和黎落,我和竹瑶是双生的龙凤子,而落儿是比我们小五岁的妹妹。竹瑶身子弱,两岁那年发了场高烧,没熬过去早早便没了,所以严格讲,我现在只有落儿一个妹妹。”

    裴素霓顺着他道:“她排老三,所以是三落?没这么巧吧......不过她从小被养在郑丹英身边也不是没可能。”她侧过头看着黎年:“坏了,想不起来她的长相了,想和你对比一下都不行。”

    “那便不想了,若跟在兄长身边的真是落儿,倒也不必太担心。”黎年抬了抬下巴,给她指向前方。

    二人此时已行出数里,到了一处开阔的草地之上,几步外有一大块布满了青苔的老石。

    “你记得这里吗?”黎年问道。

    裴素霓跳下马,走到老石旁,笑道:“记得,这不是我的龙椅么。”

    大概在四年前,她有一日心情不好,黎年便拉着自己山涧游玩,路过这里时赶上暴雨,她不想躲,迎着风雨站在湿滑的老石上,向着山谷、向着黑压压的天空大喊自己要领天下兵马,要做千古一帝。

    黎年走到她身边,道:“那时候的豪言壮志我可都历历在目,兴许这辈子是忘不掉了,你也不许忘。”

    他脱了外衣垫在老石的青苔之上,拉着裴素霓坐上去,自己则在她脚边垂首,单膝跪地:“陛下,您的将军已做好冲锋陷阵的准备,只待您一声令下即可出发,打下整个山河。”

    裴素霓恍惚中仿佛听到自己曾经慷慨激昂还回响在山涧:“为帅者,自然要领天下兵马,总有一天,我要让整个十二州的男人对我俯首屈膝,不止高看我裴素霓一个女人,还要他们对所有的女人低头!”

    黎年缓缓抬头,正好与裴素霓目光相接,见她眸中最后那丝动摇已然散去。

    她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充满决心与力量:“黎年,接下来我为了达成目的,可能会利用很多人,欺骗很多人,算计很多人,但我向你保证,你不在其中之列。”

    黎年笑着看向她:“能得到裴大小姐独一无二的关爱,我黎子誉可真是三生有幸。”

    裴素霓食指点在他的眉心:“知道自己三生有幸就给我好好卖命打仗,然后毫发无损地给我回来!”

    “是!”黎年应了一声,又觉得差了些什么,故后撤半步与裴素霓拉开距离,垂首抱拳道:“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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