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予公主喜香,叫人在偌大的宫室中央摆了个大大碉镂玉香炉,香雾烟气从盖孔袅袅上升腾,弥漫在整个空中,缭绕在眼前。

    裴素霓进去时周围安静的厉害,半个人影都没见,一路无阻地进了内室。

    忽然,屏风后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本宫记得让子誉传话说的是让你午后再来,裴素霓,你不但来错了时辰,还未经通报擅闯公主殿,该当何罪?”

    声音的主人缓缓从屏风后走出,她身着白色丝制里衣,头上未戴任何发饰,任由秀发散开垂在两肩,脸上未施粉黛,却明艳动人。

    裴素霓见了她第一眼,差点脱口而出:“一年不见,你好像又变漂亮了。”还好忍住了,不然真说出来的话,搞得自己像个觊觎公主美貌的采花贼。

    老天爷真是奇怪,明明都给了她世间无双的花容月貌,还有高贵的身份,却又没想着让她借此过上舒坦日子,从小住在深宫之中,看着四方的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鸟都觉得新鲜。

    先王驾崩那年,维予公主刚满十七,朝野上下动荡不安,边疆战事又屡屡告急,朝阳殿上她牵着十岁出头的弟弟,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从无开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裴素霓叩问过自己,如果那时候将她摆在维予当初那种处境下,自己能不能稳住朝臣,如何去和蠢蠢欲动的裴宪立谈判,自己要防备着谁,谁又能为自己所用,她想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想出一个万全的答案,可那时候的维予都一一做到了,并且一手将那时候残破的秦理国拉起,带着这个国家还有人民逐渐走向历代从来都没有过的昌盛。

    这等作为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足以青史留名了,但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幕后之人,这一代过去,再不会有人知晓的幕后之人,将来这一切的功绩也都会记给她的弟弟,那个年少的秦理王——明格。

    真是讽刺!

    裴素霓故作轻松地笑着给公主殿下作揖:“这是刚睡下啊,那我确实来的不是时候。”她见维予嘴上不饶人,脸上又无半分怒气,顿了顿,又道:“我想你了,于是便早早进宫来看你,据此,公主殿下要判臣女何罪呢?”

    维予挺直腰板,摆出公主架子:“裴素霓,你这是抗旨。”

    “来早了你还不高兴,要搁到平常你可见不上我,我忙得很呢。”裴素霓跟进了自己屋子一样,找了椅子自顾自坐下:“好了好了,你宫里借我躲躲又不会少块肉。”

    不然在家里又要听母亲念叨如何生儿子的事情了。

    “你要躲谁,摄政王回去大发雷霆了?”

    维予边说边打了个手势,身后不知道从哪里便冒出了一个宫女,端着茶水递到了裴素霓面前。

    裴素霓接过茶杯放在桌子上:“对啊,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呢,你看我这胳膊给他打的。”

    她挽起袖子给维予看小臂上的淤青,黑红黑红的看着怪渗人的,维予见了立即喊人取了药,亲自帮她擦拭伤口:“今早李卿说话是过了些,但摄政王也不是冲动之人,定是你嘴欠说了什么火上浇油的话。真是的,子誉怎么也不知道拦着点你或者摄政王!”

    裴素霓道:“我还不能有个脾气了?”

    维予道:“能,当然能!你也别多心,我就是见摄政王平时待你极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副样子,很难想象他会对你动粗。”

    裴素霓垂下眼,不怎么走心地敷衍道:“是啊,他待我极好,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意才非得跟他去较劲。”

    秦理国的摄政王裴宪立爱女,且从不在意自己无继承人一事,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曾经裴素霓也以为爹只是不喜欢母亲,但自己是亲骨肉,不管怎样都会得到那一份独一无二偏爱,可自打她知道了那个秘密后,裴宪立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无比恶心。

    维予卷起袖子,手腕轻轻按在裴素霓小臂的淤青上,转着圈揉按,问道:“子誉和你说我叫你来做什么了吗?”

    “你和他说了吗?”裴素霓想了想黎年给自己传的话,好像只有公主叫自己午后进宫吧......

    她垂眼看着维予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按摩,心中一暖,嘴上却不饶人:“哎说起这个,你下次如果有事,可不可以让宫女或者太监来通传我,每次下了朝找黎年给我传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外面可都在传王室想从我们裴家挑个驸马,你在风口浪尖上和他来往这么密切,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中意他?”

    维予问道:“你嫉妒了?”

    裴素霓道:“我是在为你的声誉着想好不好,我的公主殿下。他是汉人,在秦理国不论做出多大贡献也会遭人病垢的外乡人,平时你逗逗他,收他做面首什么的也无所谓,可这个时候要是传出你想要让他做驸马的声音,你这些年积累的种种不就都白搭了!”

    维予不以为然,反问道:“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摩城的捻教啊,之前这个教可只在中原活动,可前几天我在鸢都也见到了......”裴素霓脱口而出,继而对上维予那已然胜券在握的目光时,忽然明白了,她这是在等着自己咬勾呢,她拿准了自己会护着黎年这个汉人,所以也会想办法解决捻教在秦理的隐患,以防黎年被扣上这方面的冤帽。

    维予帮她上好了药在一旁收拾,她则平复了心情,真把自己当了主人似得,悠哉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故作疑惑道:“哎你说这摩城也是奇怪,明明一直以来都是汉家地界,现在才归了咱们秦理几天啊,不闹着回归或者独立,反倒是管起咱们秦理国的内政了。”

    维予听到她这么说,眼波流转,笑着道:“大部分人估计也只是心怀不满,借着由头跟着闹事罢了。”

    裴素霓看向维予:“那你打算怎么办,真准备把烂摊子扔给我家?”

    维予将桌面上的瓶瓶罐罐整理到托盘上,一并交给了身后的宫女,并挥退了其他闲杂:“不是扔给你家一个烂摊子,是卖你一个人情。”

    裴素霓整理好袖子,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

    维予向前走了几步,背对裴素霓负手而立,道:“裴素霓,本宫命你三个月内平定摩城内乱,事成之后,本宫会向大王请封,让你做千古无一的女少帅,掌裴家,领秦理国全部兵马。”

    她面容自信,声音铿锵有力。

    “你说什么?”裴素霓眨了眨眼睛,侧着头拍了拍耳朵,脸上露出怀疑之色:“公主殿下,要发疯您自己发,少拉我一起!”

    她爹现在想不想立少帅另说,光这个位置,府里几个义兄弟恐怕除了黎年各个都觊觎已久,她现在准备还不够充足,根基不稳,空降必然不能服众,还会成为众矢之的,维予这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踹啊!

    但不管如何,不能输了气势,于是她临了特地还补了一句:“而且就算没你,我也迟早能当上!”

    维予目光与她相接,嘴角扬起,似乎看穿了她的虚张声势:“哦——你确定你真的还有时间吗?”

    裴素霓正色道:“您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对我裴家动手了是么,我们可是忠心耿耿,一代贤臣啊。”

    “哪有贤臣会自称为贤臣的。”维予上前两步,走到裴素霓的面前,两手撑着椅子两边的把手,将她盖在身下,低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私下里搞的小动作,这些年来你收买朝官,特别钟爱给出身低、官位低的那些人施与小恩小惠,在全国各处置地屯粮,还有你那个什么医学馆明面上是给各家官员准备私家大夫,给军营备军医,实际则是派去的探子。你已经是仅次于我的贵小姐了,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安的什么心?”

    裴素霓双手举在头两侧,无奈道:“公主殿下,我用裴家祖宗十八代向您保证,那些医女真的是治病救人的。至于我安的什么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我爹看似什么都给我最好的,可唯独继承权他舍不得给我,明明就我一个嫡亲女儿,我还想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呢!不过既然他不愿意给,那我只好想办法自取了。”

    医学馆不过是个幌子,用以遮盖她真正情报厂的,她又不傻,细作埋在哪要是这么容易被人知道了,还玩什么?

    维予撤了手,站直身体:“这件事情,摄政王的做法确实令人不解,就好像他在外面藏了一个儿子似得。”

    她说这话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裴素霓,见她没有因这话而动容,又笑了笑道:“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更倾向于你。霓儿,腹背受敌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虽然以后我们可能会反目,但至少现阶段你我是值得相互信任的朋友。就当是合作了,你在摩城帮我平息捻教引起的暴动,期间,我在鸢都帮你扫清成为少帅的障碍。”

    裴素霓瞧着维予,半晌没吭声,捻教这事来的既突然又蹊跷,她甚至一开始都怀疑过是不是维予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借捻教之口试探各方对两家共天下的态度,可现在她又明确的表示出希望自己能平定骚乱,那不就等于堵死了反对两家共天下人的发声口么,难道她不想帮弟弟拿回亲政权力吗?

    “听起来我倒是不亏”裴素霓手指尖无意识敲了敲椅子扶手:“但我要怎么做才能平息动乱呢?”

    如果能借王室之手扳倒几个义兄弟,她不但可以省下精力和人力去做别的,甚至可以在这场宅内斗中独善其身,落个双面好人。她不禁心中感叹道:“维予殿下,您待我可真好!但如果您知道我的野心远不止于此的话,应该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吧。”

    “为了你能顺利平乱,本宫许你调度全国的一切人力物资,你只需要相机行事便好,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忠诚。”维予从妆台的暗格中取出一枚金色的调度令牌,交到裴素霓的手里:“对了我再给你个恩典吧,这次特许你可以直接带着黎子誉一起走。”

    裴素霓接过令牌在手中抛起一个弧度,稳稳接住:“带他干嘛?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维予笑道:“怕你一路孤单呗,分别一年多,好不容易才见上面,这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呢便又要分开,我要是黎子誉,死缠烂打都要跟着你去。”

    她还希望裴素霓可以带着黎子誉出去避避风头,别到时候整个计划运行起来,一个不小心再给误伤了。

    裴素霓根本没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无奈摇头道:“他才不会去呢!”

    因为,她是不会让他去的。

    与其让黎年一直跟着自己,裴素霓更希望他可以一直留在秦理国,哪也别去。这些年来,她总觉得黎年就像自己手里的一只风筝,松了手会飞走,抓紧了又怕线断掉,然后风筝彻底飞的无影无踪。

    她深吸一口气,平定心中的不安,看着维予问道:“倒是你,这么帮我仅仅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而搭建信任吗?”

    她这局便宜占的有点大,大到感觉有诈。

    维予道:“我有说你这次任务就只有平息摩城内乱了吗?据内线报,焘国的桃冶谷最近和北边的匈奴好像有些不正当的往来,到时候解决了摩城的事情,你顺道去桃冶谷看看卓文嫱,听说两年前她比武招亲被人家当场拒绝到现在都没缓过劲,你借着安慰她的由头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桃冶谷、北匈奴、卓文嫱的比武招亲几个词一同出现,裴素霓不知怎么就想起在凌武镇遇上的那个混血小子宸风了。

    那小子看起来见多识广又胆识过人,举止谈吐不像是个普通汉家或者普通草原毡包出身的,最巧的是他认识卓文嫱,去过桃冶谷,还中了桃冶谷独有的无花蔓毒,弄不好他身上真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裴素霓沉吟片刻,道:“行,这活我接了。”

    帮现在的王室分忧解难便是帮未来的自己排除隐患,何乐而不为?

    见她答应的爽快,维予欣慰一笑:“素霓,我一直认为中坚之臣不分男女,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的辅臣,如果有你做榜样,我相信很快朝中便可以正式增设女官了。”

    裴素霓头次听到她这个计划,愣了一下:“维予,如果是你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做个肱股之臣。”

    维予道:“你忠心于我亦是对大王负责,我期待着你日后的大作为。”

    裴素霓一听便知道她显然会错了意,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姐姐做的真伟大,什么都要给他,哪怕要委屈自己。”

    维予道:“先王与母后临终前将他托付于我,我不能辜负了他们对我的期待,何况他是我的血亲,世上唯一一个身上与我留着相同血液的人了。”

    裴素霓听了这话,没有任何感触,只觉有千斤顶从头顶坠下,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所以不理解你的责任感。”

    她话音刚落,忽然想起了母亲这些年对儿子的执着,还有爹在府中藏起来的那个人,脸上似染了层寒霜:“不过就算有,我也断然做不到你这份上。”

    “我是我,你是你,咱们没必要强行对等。”

    维予不知道是故意忽视了裴素霓的异常,还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便让她出宫了。

    裴素霓穿过九尺宽的宫殿回廊,艳阳没有任何遮挡地照射在脸上,她抬起手,眯着眼向太阳望了望,心中盘算起接下来的打算:

    这一行可能要去很久,摩城的事情可以到了那边再说,反观家里这边,倒是要抓紧准备起来了,七哥周宋嘉城府颇深,至今也没摸出他的态度,那便只好借着康拓与司泰相斗来探他的虚实了。

    至于裴荣博,解决了其他人,他不过探囊取物,不足为惧。

    对了,临走前要将黎年安顿好,这场余波应该会很大,他一个汉人很容易被推出来顶罪,到时候能保他的可能也只有维予了……”

    笨重的宫门向两边缓缓打开,迎着路望去,她心心念了一路的人此刻双臂环胸,慵懒地靠在马车旁,侧过头朝自己笑的比九月天的太阳还要耀眼,那一刻,她忽然鼻头一酸,心想:“我养了这么些年的小郎君,到底是要白白拱手让人喽!”

    “怎么这么看着我?”黎年手背轻轻贴了贴裴素霓的侧脸,食指半弯划过她的下眼睑:“眼睛还红红的,和公主吵架了?”

    裴素霓摇了摇头没吭声,越过他跳上马车坐了进去。

    黎年给车夫打了个手势,也跟着坐了进去,特地坐在与裴素霓同侧,马蹄声急,晃的车内两人没一会便肩膀撞着肩膀。

    裴素霓扶着伤痕累累的左肩正要冲外面的车夫发火,转头便迎上了黎年的目光。

    黎年抢在她说话前道:“肯理我了?”

    他反手敲了两下车窗,车内的晃动立刻缓和了许多。

    一看就是串通好了。

    “你故意的啊!”裴素霓瞪他一眼:“我左胳膊要是不行了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也废了!”

    “那正好,咱们俩凑一对,一起做废人。”黎年拉着裴素霓的左手,卷起袖子,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大片黑红的淤血聚在皮下,他看了是又气又心疼:“要不是刚才父帅喊我来看看你的伤,我都不知道他把你打成这样……你是不是就没打算告诉我?”

    裴素霓将袖子放下,撤回手:“告诉你了能怎样,你能做的无非是帮我上药或者帮我出气,前者你在我这里可排不上队,后者你怕是有心也无力。”

    黎年一瞬间神色有些茫然,他盯着自己空荡荡的的手心,虚虚握拳,苦笑一声道:“你可不可以多信任我一些?即便我是个外来的中原汉人,这十年来虽没做出什么让你觉得脸上有光的事情,但我也没那么不可靠,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事。”

    今天几个义兄弟的鸿门宴让他彻底认清,血脉这种东西是打断了骨头也连着筋般的存在,哪怕他们平时互相看不顺眼,斗得厉害,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会团结一致对外的。

    恐怕要不是顾忌着裴素霓,他们可能连鸿门宴都懒得摆,直接就冲上来将自己剥皮抽筋了。

    裴素霓还沉浸在要将黎年白送给维予的伤感中,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转身掀开车窗帘子,往外面瞧了眼,半开玩笑地活跃气氛道:“你要是真做了,那可真是留不得喽!”

    “我不会的。”黎年正色道:“对你不利的事情,就算拿刀架着我,我也不会做。”

    他从不在乎别人怎么待自己、看自己,唯有眼前这个人,他不能接受她对自己一丝一毫的不信任。

    话题忽然严肃,饶是裴素霓这会心思散漫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怎么了,刚不是还在安慰我吗?怎么没一会变得需要我哄你了。”

    她将帘子拉好,朝他张开手臂:“那行吧,反正现在也没别人,裴大小姐特别准许你在到家之前,可以在我怀里使劲撒娇。”

    黎年愣愣的干咳了两声:“都多大了你还这样,这成何体统!何况、何况我还大你四个月呢。”

    裴素霓从小就喜欢这么逗他,每次看到他脸红到语无伦次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的愉悦。

    擅自养成这样的习惯,也不知以后戒不戒的掉......

    裴素霓眨了眨眼睛,压下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泪意,深吸一口气道:“谁大谁小有什么关系?你刚来秦理那会晚上做噩梦睡不着,不经常得我这么抱着才行么。”

    说完,不等黎年反驳,她欺身上去,半拽着将他的头按在胸前,手搭在他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心里不住地酸想:“以后可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黎年埋头在她的胸前臊的面红耳赤,正想着挣扎脱身时,熟悉的气味忽然充斥在了鼻间,还有那道令他无比安心温度自额头传遍了全身,他不知怎么便平静了下来,缓缓地用手臂环在裴素霓的腰间,轻轻说道:“如果我不姓黎就好了......”

    裴素霓抱着人往后靠了靠,道:“你的姓氏比你这一身才能值钱多了,裴大小姐不养无用之人哦!”

    黎年松了手,抬起略带幽怨的眸子直视面前人,久久不言语。

    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偶然压过一粒石子将内车坐姿不良的二人颠起,裴素霓在摇晃的那一瞬猛地凑前,按住他的后脑勺,将额头相抵,声音轻柔,而语气又极其轻快,道:“但你在我这,是个例外。”

章节目录

山河兴亡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离离塔上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离离塔上木并收藏山河兴亡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