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从侧后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欣喜回头,可入眼帘的却不是那个希望之人。

    楚兮眼睁睁看着黎年脸上的喜色从有到无,其后的失望更是明显,她被大小姐惯出来的那点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说子誉少爷,我虽然不是什么美若天仙,但也没丑到鬼见愁吧,你见了我至于这样吗?”

    黎年余光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神色更加落寞:“抱歉,我不是对你。”他侧身往楚兮身后瞧了一眼,见地上置了个大衣筐,里面塞满了换下来的脏衣服,一看就是正要拿去洗的:“偷懒都偷到小姐门前了,怪不得最近玲兰总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楚兮双手各竖起两指且并拢,道:“天地良心,在看见子誉少爷落寞坐在小姐门前数蚂蚁之前,我可是一直在努力干活的”

    黎年无奈道:“所以你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

    楚兮自顾自坐在黎年一旁:“不,我是来帮大家求证的,看子誉少爷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听话惹得小姐不快了。”她小幅度指了个方向,黎年顺着望去,三四个丫头正猫着腰躲在墙后头往这边看呢。

    裴素霓院里的丫头就是这样,没有边界感,而且好奇心还强。

    黎年双手捂着脸,埋头在腿间,闷声道:“楚兮,平时你惹小姐生气最后都是靠什么方法求得原谅的?”

    “你在问我吗?”楚兮反手指着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子誉少爷,你和楚兮可不一样,不需要什么特殊手段,好好认错道歉就行。再看看我,小姐平时待我好是真好,但罚我也是真罚,虽说我确实也是犯错了哈。不过啊,小姐对你是不一样的,她可舍不得对你生气,也许现在正在房里自我消化呢,等会就好了。”

    黎年道:“能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她捡回来下人,顶多你是贴身伺候的,我是外围伺候的,区分其实不大。”

    楚兮歪着头想了想:“你进了府之后伺候过小姐吗?明明当初只是个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落魄少爷,砍柴挑水洗衣服还得我手把手的教,这种水平伺候小姐可不够格。”

    旧事重提,黎年听的有些无地自容,更抬不起头了:“看在咱们这么些年的情分上,你可不可以说的委婉点,至少我现在这些都学会了。”

    楚兮拍了拍黎年的胳膊,让他抬起来,指着他的胸口叫道:“子誉少爷。”

    黎年应了一声:“嗯?”

    “丫头楚兮。”楚兮又指了指自己:“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违和感?”

    大约一个时辰前,她路过后花园时碰上了主院护卫换班,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边走边聊,她随便听了一耳朵,他们在讨论的是子誉少爷最后能不能鲤鱼跃龙门成为裴家的上门女婿,还提到他在大帅面前自贬为下贱奴一事。

    楚兮望着从小便被裴素霓区别对待的‘下贱奴’继续道:“你生下来就是少爷,而我生下来就是丫头,这是一早便注定的,所以子誉少爷,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在小姐眼里,你和我也是不一样的。当然了,有时候也不排除那种人定胜天,人力改命的事情,但大部分人还是要认命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活下去不是?”

    黎年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兮抿着嘴,双手合十相扣:“嗯——对不起,我不像小姐那样会讲道理,总之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人把你当作比自己更低贱的外来奴看待,所以你以后也别总是这么说自己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楚兮听到后脸一垮,自己站起来的同时也把一脸茫然的黎年拽了起来,推着他往外走:“但如果你要实在觉得自己是,那我也没有办法,那同为下人大家相互体谅一下好吗?如竹等着扫院子呢,子誉少爷你坐在这里真的很碍事!”

    “喂你刚还说我是天生的少爷,有你这么对少爷的吗?”

    “你自己非说你跟我一样是下人的!”

    楚兮一直将人推出院子才停手,向黎年道了句“对不起”并作揖后,跟她家小姐一样重重关上了院子大门。

    一天连续两次被拒之门外,饶是黎年修养极好,也忍不住微怒,可没办法,是他有错在先,裴素霓怎么待他,都是自己该的。

    黎年下午到街上采买,一路上琢磨着楚兮同自己说的那段少爷丫头论。

    记得他进摄政王府第二年的冬天,新晋的义子小少爷裴荣博正值风光,顶着摄政王的福星名号,在府里简直可以横着走。黎年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哪里惹了这位新贵的不痛快,莫名地被叫去他的院里,冰天雪地里脱光了上衣跪在院子中央挨鞭子,回去后便烧的不省人事整整两天,差点连命都没了。

    后来的事情是楚兮在他醒来后给他转述的,裴素霓将裴荣博扒干净,倒吊在树上打到他浑身没一块好皮肉,还警告所有人以后少打她裴素霓身边人的主意。

    再之后,裴素霓为黎年设计了场戏,让他成为了摄政王最后一个义子,那时候她很认真地对他说道:‘虽然目前我还没有办法还你家一个清白,但给个少爷的身份我还是绰绰有余的,从今天起,你和裴荣博平起平坐,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欺负......所以你别再低着头走路了。’

    次日,裴素霓起了个大早,换了衣服吃早饭的时候楚兮给自己拿来了出远门用的行李包裹,甚至连她自己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裴素霓看着她一手一个包袱站在桌旁,嘴里的粥都忘了咽,说话的时候差点呛了一口:“你、你干嘛呢?”

    “准备出发去摩城啊,以往不都是我陪小姐出门的吗?”楚兮道:“小姐你放心,这回出门你指东我绝不打西,哪怕是再遇上了那个叫宸风的,我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如实向小姐禀报。”

    “呃......心意我领了。”裴素霓放下碗,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但这回你还是留下来看家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也比较方便。”

    楚兮小嘴一扁,似乎要哭:“小姐,你是不是真嫌弃我了?”

    玲兰一进来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行囊躺在地上,楚兮抱着小姐大腿干打雷不下雨的场景。裴素霓见她进来,给她比了个手势,她心领神会,迈步上前揪着楚兮的后衣领将人扯开:“行了行了,小姐这次要和子誉少爷一起出去,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楚兮一听黎年的名字,立刻停止了哭喊,抹了把干净的脸蛋便站了起来:“早说啊,有子誉少爷在,那我去了确实不合适。”

    “最近一段日子我不在家,你们两个去给我告诫其他人,不要惹事生非,各尽本分就行,一路上我会留下记号,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第一时间派人向我汇报。对了还有,如果有实在解决不了的就去找维予,但记得防着点她,和她互通消息的时候要藏着些,别什么都和她说。”

    她一巴掌拍在楚兮点的跟鸡啄米一样的脑袋上:“特别是你,多听点玲兰的话,别又被维予给绕进去,最后什么都给交代了。”

    楚兮撇了撇嘴:“哦——”

    说完,裴素霓拾起地上自己的那个包袱,掸了掸土,背在身后往外走,楚兮和玲兰一左一右跟在两侧。

    楚兮兴致盎然道:“小姐,记得要玩的开心点,摩城的事情解决了以后不用着急回来,这里有我们呢,我们一定最大限度保障您和子誉少爷的这场出行不被打扰。”

    裴素霓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本来是打算谁都不带自己去的,黎年是个意外,我迫不得已得才得带着他一起走,你不要说的好像是我故意创造和他独处同游的机会一样。”

    “那……”

    楚兮刚发了一个音,嘴上立刻被覆上了一只手,将她要说的话堵的严严实实的。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毕竟昨天子誉少爷在院里静坐挺久的。”玲兰一边捂着楚兮的嘴,一边冲着裴素霓笑道:“小姐有小姐的打算,我们多问也无济于事,听吩咐照做便好。”

    裴素霓道:“玲兰,大家要都像你这么让人省心,我能少好几根白头发。”

    玲兰道:“谢小姐夸奖。”

    裴素霓抬头看了看天,估摸了下时辰,让两个丫头回去,自己径直往裴宪立的书房方向走去,例行公事般在书房跟他客套道别后才出来,之后又神使鬼差地走到了母亲的房前,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裴夫人正在用早膳,见她进来,热情地招呼坐下来一起吃。

    裴素霓站在原地不动,裴夫人这才注意到她肩膀上背着的行囊,问道:“霓儿,你这次……又要去哪?”

    母亲的语气颇有些担忧,听的裴素霓心中生出些不舍:“......去为大王分忧,为国效力。”她心想:“如果帽子戴的高一些,母亲会不会高看自己两眼?”

    裴夫人将裴素霓招到身边,双手牵着她的手,坐在凳子上,自下向上望着她,眉目间略带愁色:“这些都是男人做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多不像话!”

    裴素霓不走心地‘嗯’了一声,道:“可大家都是人,有的事情没道理男人能做,女人就做不得。”她半蹲下身与裴夫人平齐,垂下头却不敢与其对视一眼,不断摩挲母亲手背的拇指暴露出了她内心的不安:“母亲,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裴家的当家人,您会高兴吗?”

    裴夫人一愣,笑着拍了拍裴素霓的后脑勺:“霓儿,女人当家是会被人笑话的,不过也是怪母亲没用,生不出儿子,让咱们母女俩至今没有依靠,子誉是个好孩子,但终究不及你的亲兄弟。你爹虽然总是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我知道这些年他是怪我的,怪我肚子不争气。”

    裴素霓问道:“您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不在乎吗?”

    裴夫人叹了口气,道:“无非是在外面藏了呗,男人么哪有不偷腥的,他当年不嫌弃我,愿意娶我,给我正室的地位,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而且这么多年里他没让一个外室闹到我面前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裴素霓点头应和着,心想:“母亲应该还不知道裴荣博的事情,那现在还是先别告诉她的好。”

    她缓缓道:“母亲,这次我可能又要出去很久了,您照顾好自己。”

    裴夫人道:“说不定等你回来,母亲就怀上小弟弟了。”

    裴素霓正要转身往外走,听到母亲这么说,疑惑的“嗯”了一声。

    裴夫人手贴在小腹,笑容温柔:“你在医学馆招的那个专治妇科的大夫,我已经找他看过了,他说我之前调理的不对才怀不上,昨天开始我已经按照他的方子开始吃药了,母亲这次有预感,不出半年一定能怀上。”

    裴素霓想起来了,之前让玲兰按照母亲的意思找了几个所谓的妇科圣手,还必须是男的,因为母亲觉得行医治病这种事情男人更有天赋,可现在裴素霓只觉得玲兰找了个江湖骗子在医学馆里吃白饭。

    “算了。”她心道:“量那个江湖骗子也没胆子给摄政王的夫人吃假药,应该就是些补品,若是母亲心里能宽慰些,多花些银子倒也无妨。”

    “那祝您得偿所愿吧。”

    裴素霓说完这句话后,便行礼道别离开了。

    黎年在府门口备下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裴素霓走上前随口说了一句:“马车啊,也行,这样晚上就算是在郊外也有地方睡觉了。”

    她将包袱扔进车里,纵身一越跳上马车,正要掀起帘子坐进去,余光不经意间撇到黎年手里拿了条麻绳,站在车前不动弹。

    “你要干嘛?”她问道。

    黎年当她不满意自己的准备,连忙解释道:“我昨天去集市买马的时候,想起来你的左胳膊不宜再继续颠簸,于是特地找了坐着舒适些的马车。”

    他将麻绳递到裴素霓的手中:“还有这个绳子,城里人多你给我留点面子,到了郊外你可以坐在车上牵绳,我在后面跟着跑,跑到摩城为止......这样你可以不生我的气了吗?”

    裴素霓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到最后连腰都弯了下去:“这方面,你这些年真是一点长进的没有。”

    昨天回家路上跟他说的那些话,真的是白说了。

    “行了,上来吧。”她朝他伸出暂时无伤的右手:“到了摩城说不定我还得靠你打架呢,万一把你跑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我倒也没那么柔弱。”

    黎年牵住裴素霓的手跳上车后便推着她进车里休息,还说里面放了她平时爱吃的点心,自己则留在外面驾车。

    裴素霓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会客气,进去在车里躺了一会便昏昏欲睡,彻底失去意识前瞥了眼车窗外,马车刚刚出了城门,耳边隐约响起黎年与门口守卫的寒暄,具体说了什么她已无暇去管,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他们已经离开鸢都数十里,马车缓缓行驶着,似乎是在刻意照顾车里人的睡眠。

    裴素霓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心道:“这个回笼觉睡得不错。”取了一旁的水袋,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黎年听到身后有响动,扬声问道:“你醒了?”

    裴素霓从黎年的包裹里摸出了个苹果,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叼在嘴里走了出来,囫囵应了一声,在他身侧落座:“都过了十几个时辰了,你组织好语言了没?昨天我火气比较大,没心情听你解释,现在平静了,你开始狡辩吧。”

    “狡辩......”黎年笑了笑,对裴素霓的用词感到新奇,轻声重复的这两个字被吹散在了风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想借这次出来的机会回家看看,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我在秦理生活了十一年,前半辈子一半的时间都在这里,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大鄢的家还能不能被称为家。”

    裴素霓啃着苹果,脑子里过了一遍汉九州的地图:“我记得你家原来是在鄢帝都,哦现在应该是叫凉帝都了,改朝亦主这么些年,大将军府估计早给别人住了。”

    黎年道:“话虽如此,但毕竟那里是我从小和爹娘妹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回去亲眼看看。”

    特别是当裴素霓将《山止川行阵》拿到自己面前时,这种情感达到了极致。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大将军府,娘亲在内室里轻声哼唱童谣,哄尚在襁褓中的落儿睡觉,父亲和兄长郑丹英在书房挑着灯,共同钻研兵阵。

    他继续道:“而且也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之前说的三落。”

    裴素霓咽下嘴里的果肉,将果核随手向一旁的草丛一掷:“你知道大鄢派人来找你了吗?我爹让我带你出来应该就是想让你避避风头,躲开那些人,不过说老实话,我也不是很想让他们找到你。”

    她伸手在黎年脸上摸了一把,眯眼挑眉笑的像个流氓:“我养了这么些年的白净小郎君,送给维予还行,大鄢那群口蜜腹剑、趋炎附势老贼,想都别想!”

    听着裴素霓轻松调笑的语气,黎年估摸她应该也消气了,不觉松了一路紧绷着的神经,空出一只控着缰绳的手,在裴素霓占完便宜后紧紧将她的攥住,轻声细语的问道:“如果来日局势到那个份上了,公主殿下开口向你讨我,你真的要把我给她吗?”

    裴素霓一愣,笑着叹了口气,道:“不要问这么考验人性的问题,怪伤感情的。”

    她最近已经动了无数次要将黎年送给维予的念头,不过不是为了利益交换,只是为了保护他而已。

    黎年道:“知道了,我以后再不问了。”他松了手,重新握住缰绳,脸上的落寞不加掩饰。

    两人就此皆沉默了,耳边只有车马声响着。裴素霓单腿曲起,胳膊搭在膝盖上撑着脑袋,呆呆地望着一路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忽然开口道:“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应该会将决定权交给你,你要是不愿意也无所谓,万事总有办法么,但对于我而言,我唯独不想要一个没有你的结局。”

    刚认识的时候她就觉得他过于不爱惜自己,为了所谓道义、所谓他人而将自我的牺牲合理化,是个十足十的蠢货,自己也是脑子抽抽了,觉得没法放着他不管才带回了秦理,一过就是十一年。

    如果真有一天自己非得将他送出去才能得到什么的话,她更希望他可以自己做出反抗、非牺牲自我的决定,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将他捆在身边,寸步不离。

    黎年愣愣地看着裴素霓,喉咙上下一动,嘴里却发不出声音,说不出半句话。他十一年来一直活在自我煎熬之中,明明那个人近在咫尺,伸出手时却发现其实远在天边,明明她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可这份好于黎子誉而言却是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唯一的一束光,她给了他新生,而他却因此产生了不该有的无耻奢望,原本应该悄悄藏起来感情,在这些年有意无意的撩动中一点点积攒成型。

    人是贪婪的,尝到了甜头后便理所当然想要更多,黎年的身体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诱导着他无意识地缓缓向裴素霓靠近:“素霓......”

    “哎那个什么......”裴素霓抬手,一把将他推开,咳嗽了两声稳了稳乱掉的气息,扬声道:“为了躲开大鄢的探子,咱们这次就主打一个迂回,到处都走走看看,等维予帮我把路都铺好了咱们再回去。”

    黎年被推的措不及防,慌忙抓住了车帘布才狼狈地坐回原位置,又听到裴素霓僵硬的转移话题,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欢喜,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你笑什么?”裴素霓捏着他的脸,将笑容扯变形:“不许笑,听见没有!”

    她一边叫别人不要笑,一边自己也笑容满面,黎年心中暗道她不讲理,嘴上更是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还笑,找死啊!”

    裴素霓手脚齐上,黎年躲着她的同时还要顾着车,行动多少有些受制,可裴素霓是个无所畏惧的主,闹起来没玩没了,两人之后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也是种别样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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