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空间进行临时标记的感觉很微妙。

    摒弃了躯体的限制,阿尔法咬住的并非银河真实的腺体,而是对方基因里镌刻的本能。

    舌尖舔舐到的寒意,凝固的冰块在更为贴近的距离里渐渐融化,变成了温热的甘露。

    算得上是两个极端的味觉刺激了,却在意念交缠下造就了平缓温和的体验。

    这就是来自于未来的味道吗?

    思考着没有答案的疑问,阿尔法在逐渐平息的信息素暴动里放轻力道,试图结束这场意料之外的标记。

    撑着对方的肩膀起身,她没在意银河无意识扬起脖颈的动作,看到有花瓣落在了对方的眼灯上,便稍稍凑上前,随意地将花瓣吹开。

    “差不多缓和了吗?”

    没有刻意压制互斥,阿尔法没有感到太累,只是有些不间断的烦躁。

    但在即将彻底拉开距离时,银河攥住了她的小臂。

    “...没有,”迟疑地,却仍然将她牢牢圈住,水晶奥的声音低沉而飘忽,“...还没有缓和。”

    缺失彩色计时器的胸口有些可怖,在得到有限的安抚勉强清醒后,银河感到的是自身的空洞。

    他并没有奥特心脏的天赋,也从未在意过这点,哪怕此刻触碰到从胸前流淌而出的光粒子,想到的也只是人类的血液,比他体内的更为粘稠,随着生命脉搏汩汩流动。

    彩色计时器不过是科技造就的装置,他的胸膛里除了光以外其实什么都没有。

    可人类的胸膛里装着心脏。

    猩红的十字眼灯闪烁,凝视着他不愿放开的奥,倒映出对撞的色泽,凝集成液的蓝色正顺着买主的胸前流下,滴落到他的腰腹上,带来细微的痒意。

    而那之上的,是对方胸前的裂口,荧蓝的圆球在开裂的胸膛里转动着,显露着生命的痕迹。

    他的买主并非光之国奥。

    她的胸膛里也有着一颗心。

    「他」想要一颗心。

    舍弃人造的计时器,光伟的奥特精神,舍弃他们所坚信的——延续、变化、走向光明的可能性,「他」是如此想要一颗和人类一样的、和她一样的,生于胸膛的心。

    躺在永生花丛的阴影里,银河分不清耳边的蛊惑,却同样想要填补自身的空洞,那些压抑的情愫,

    “再一次...再来一次。”

    在叹息里如愿得到了贴近。

    将手放到了对方柔软的脊背上,这一次,他不再愿意克制,圆润的指节和尖锐的利刃在这一刻近乎同步,固执地揽住了他的买主,把对方牢牢地护在了臂弯里。

    荧蓝的液体顺着相贴的胸口流入贯穿的空洞,将纯粹的光粒子沾染成交融的样子,被自身撕裂的伤口,透出了对方那颗转动的心脏。

    他是否能和她共享同一份心脏和血液?

    纯白的花海开始塌缩,无害的花茎长出尖刺,构筑出离光亮愈发遥远的荆棘庭院,等待着过去将他彻底侵染。

    但直到一切光亮都足够远,仿佛所有都与他再无关联时,银河听到阿尔法的声音依然平静,

    “外面还有你的麻烦事吧。”

    “该醒了。”

    ...麻烦事?

    还是他的责任?

    身为奥特战士的意志一旦清醒,幻境便支离破碎。

    -

    当阿尔法的眼灯重新亮起,一切结束的其实比想象中更容易。

    紫色使役仍然牢牢地束缚着片桐,共生的触手不会因为她的短暂失神失去活力,只会因为缺少约束变得更加暴戾。

    下方的银河,半身黑色的尖刺在失去意识的过程中缓慢消散,胸口的计时器安然无恙,仍旧闪烁着蔚蓝光辉。

    他在醒来的同时踉跄了几步,茫然地捂住了胸口,在进入幻境前被他擒拿住的催眠怪兽伽鲁贝洛斯已然失去踪影。

    只有小到不可见的黑暗人偶从半空落下,滚进了隐蔽的角落,被蔓延而下的触手无差别地吞没。

    与反哺生命力的共生怪兽断开联系,挂在半空的片桐无可避免地迎来了更极端的衰老。

    花白爬上他的发尾,白大褂下的躯体疏松如同干枯的蜂巢,躯干上的鳞片布满裂纹。

    被死亡强制邀请,他几乎丧失挣扎的余力,却仍紧紧看着高处的阿尔法。

    “哈...”

    从咽喉里挤出粗粝的音节,片桐浑浊的眼珠里除了恐惧本身,多了分微妙的怜悯。

    通过幻境的联系,他窥见了阿尔法的一部分过去:死去的巨人,入侵的战火,连年的战争——那是他在银河的幻境从未见过的。

    在时空间隙漫长的研究里,实验体「银河」难以计数的幻梦里,片桐看到的,是乌托邦的翠绿国度、银河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力量,以及那触手可及的人造太阳和永生。

    哈...原来高高在上、看似无所不能的光之巨人,同样可悲可怜,逃脱不了卑劣的七苦,会被死亡与战争所裹挟。

    “...你们也会流血吗?”

    他挤出幻灭后,堪称嘲讽的笑声,嗓音像是被戳破了的鼓风机。

    “你们也会死亡吗?”

    看着阿尔法漠视他的质问,银河无声地暗沉了表情,片桐攥取了自以为的答案。

    引爆按钮早已被触手无情缴获,连带着培养皿中的孩子也被特殊看护。

    但片桐仍不想死。

    老迈的手不顾撕裂挣扎,伸入了白大褂的口袋,颤抖地拿出了湛蓝的装置。

    被人类方缴获的武器——缩小的银河火花在片桐的手中打开了两边的侧翼,闪耀出星河交织的光芒。

    他在幻境里看到了,银河拥有了冻结生命的能力。

    他认为光之巨人会给予他最后的成全。

    低下头,片桐第一次在他的实验体面前哀求,

    “咳、咳——我不想...死,将我、将我变成人——”偶——

    嘶哑的尾音戛然而止。

    闪烁光芒的装置在一瞬伸长为狭长的三叉戟,银河火花枪洞穿了片桐的心脏,被属于人类的血液浸润。

    浑浊的眼珠挣扎了几息,终究还是安静地闭上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阿尔法低下头问。

    她不至于看不出人类手上的是银河的力量,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进行干涉。

    紫色触手放下了死去的片桐——吞噬无力的碳基对它的成长没有半点好处——将银河火花枪讨好地送到了阿尔法的手上。

    沾染猩红的三叉戟在被阿尔法握住的同时变回了该有的体积和样子,却不复见血前的纯粹。

    “是的。”

    穹顶之下,银河抬起头,手捂住了自己的计时器,语气却是十足坚定的。

    “他该面对...死去的未来。”

    -

    三两步地跳下穹顶,阿尔法没有延续话题的想法。

    对于敌人的处理,她总是偏向贝利亚那侧的,习惯了斩草除根的做法,对于银河的做法并没有异议。

    将手中的火花递还给银河,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仍在渗出蓝色的胸口,滴落的液体被地面的触手贴心地回收,倒是没给她造成多少本源的损耗。

    “你很在意这个?”

    看着银河欲言又止的表情,阿尔法问。

    “只是类似寻常生物心脏的东西。”她语气平静,伸手点了点银河的计时器,“我的出身不同,才会有这样的麻烦,你们就不需要这样的累赘。”

    “我不觉得这是累赘...”

    银河的反驳停止在阿尔法凑近的动作里。

    阿尔法的手抚上他脖颈间的铁圈,就像第一次相遇时那样,顺着纹路磨磋。

    可当初的审视、怀疑、抗拒,都从他身上一一逃离,只留下了因为靠近而心绪起伏的躯体。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摁住阿尔法搭上金属搭扣的手,银河摇头道:“不能解开,这还连接着...”

    “这孩子的心脏?”阿尔法接过了话。

    她翻过另一只手,露出掌心的人偶,那是护着培养皿的触手交上来的东西——小小的胎儿连着培养皿,都成了软质的冻结产物。

    而更加微小的信息牌贴在培养皿的左侧,写着她未能看懂的地球语——“白井”。

    仍然把注意力放在项圈上,阿尔法问:“这是你的能力吧?也是那个人类最后想要的。”

    哪怕银河试图遮掩,这也不是个难得出的结论。

    可距离过于靠近,阿尔法看不到银河短暂的错愕,他并没有对这孩子使用能力的记忆,只是扯开了阻拦的手,将人偶放到了银河的手里。

    她问:“你可以将她变回原样吧?”

    收拢掌心,银河将人偶放进了计时器,他低下眼灯思考着什么,缓慢点头,“...我可以。”

    而后一切都变得简单,阿尔法勾动手指,转动了铁制环扣,将银河最初也是最后的束缚彻底解开。

    铁圈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没引发任何惨剧,只是露出了残留勒痕的脖颈。

    “看来,他们并不认为人偶有心。”

    阿尔法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项圈上消失的红光早就验证了她的猜想。

    她退后几步,感到了责任达成的解脱,平静地宣布了结局,

    “你自由了,银河。”

    -

    ...自由?

    摸着几乎有些陌生的颈侧底纹,银河闻到了久违的信息素,被限制了太久的腺体,终于运转起应有的机能。

    但自身的气味却并不浓郁,反而是苦涩的药味隐隐占据了上风,让他忍不住抿住嘴角,想起幻境里的交缠。

    临时标记的后遗症,在不克制互斥的情况,侵染上去的气味要过上几天才能消散。

    但银河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以为那就是标记。

    此刻腺体里难以分离的气味,是他未来永恒的陪伴。

    低下眼灯,银河缓慢咀嚼文字。

    ...自由吗?

    还是分别的代名词?

    “或许得先研究一下回去的方法,你才算自由。”

    “...我可以利用这里的负能量撕开通道,但剩余的能量只有三次机会。”

    “看来你还能剩下一次?”

    “是的,但...”

    “...你是在和我道别吗?”

    银河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阿尔法顿了顿,长久的相处,哪怕是有意规避羁绊的她,也多少有些离别的情绪。

    没有太好的借口掩盖情绪,阿尔法选择用银河自己的说辞作为回复,“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面对你的未来。

    银河低下了眼灯,他知道的。

    过去和未来,从一开始就隔着足够深的鸿沟。

    他突兀地探过身,捧住了阿尔法的脸,在买主略微惊讶的表情下试图记下对方的样子。

    但还不够。

    低下头,他张开尖牙,一如第一次发热时一样,带着少有的强势,咬上了阿尔法的脖颈,咬住了那颗近在咫尺的粗糙晶石。

    晶石下,是银河熟悉的能量,也是他失去理智时被吸引的根本缘由。

    高密度的等离子光在对方体内流淌着,没有伴生水晶的缓冲,只会带来灼烧的热度。

    “...会痛吗?”

    他发出闷闷地询问,让阿尔法停住了抵抗的起手式。

    她意识到了什么。

    阿尔法忍耐着反抗的本能问:“你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银河却答非所问:“...只有你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这不公平。”

    尖牙用力,咬碎了结痂后的粗糙晶体,金色的舌尖舔去了涌出的等离子光。

    灼热被滴滴点点地吞噬,阿尔法眯起眼灯,全靠着对银河的信任压制住身体的轻颤,在咽下闷哼的同时揽住了对方的后脑勺。

    而当体内的热意被吞噬殆尽,新的能源顺着喉间的缺口、银河的唇舌涌入,填补了空缺。

    同样的高密度光能,绝对的纯粹,却不再无差别地灼烧,而是平和地温暖她的躯体。

    光滑的蓝色晶石在唇舌贴合的部分缓慢凝聚,一如对方身上伴生的水晶。

    “...活下去。”

    银河喃喃着说,让阿尔法从晶石的重塑里回神。

    她看着离开了她的颈项,有些无力地抬起头的银河,神情相当低落。

    阿尔法很少承诺什么,也从未对得知的结局感到不满意,但她还是敲了敲对方的额间水晶保证到,“...会努力的。”

    “...努力活到见到你的未来,怎么样?”

    “不过,”她一瞬转折了语气,对着银河说出了早前的猜测,希望能让对方开心一些,

    “我认为未来的我,本来就没有死,只是隐瞒了去向。”

    “要试试看寻找未来的我吗?”

    -

    撕开时间的通道,银河看着阿尔法走向了与他背道而驰的另一面。

    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迈开走向原有进程的脚步。

    他已经可以做到,面对自己的未来。

    耳边的蛊惑嗤笑着,没有一刻停息,随着他的回程愈加狂躁。

    【你要去找未来的她吗?】

    银河:“...”

    【你认为未来的她还是她?】

    银河:“...”

    【你明明知道,那不是她。】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她。

    从相遇的那一刻,他所面对的“阿尔法”,就已偏离了既定的过去,成为了时间流的崭新分支。

    他已经不是对方会抵达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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