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内烟气袅袅,红帐内喘息声交织,榻上的枕落到地上,白生生的腿来回地荡着,精壮的身躯粗喘着气,手捏着的腰肢细得似乎要断掉,一场云雨许久才歇。

    施形穿了衣服,身后的人抱住她,“去哪啊,我的心肝。”

    她抽身,将衣裳穿好,看着身后的男人,勾魂似的笑笑,“自然是回家啊。”

    康虎虽是武将,倒也有几分姿色,赤着身子将她勾回来,“我的好夫人,好姐姐,卢将军在军营陪那个阎王呢,且回不来呢。”

    施形喝了半碗茶,手指推着他的头,“你也知道那位活阎王在,还敢抽身过来寻欢作乐?渎职是小事,要是被人发现我们的事你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康虎不在意地笑笑,“我这颗脑袋不值什么,若是能有夫人和我一起下黄泉也是值得了。”

    “呵”,施形笑了,“就凭你想拉我下黄泉?还差点气候,他就是今日发现了我也不怕。”

    康虎失声笑了,“看来夫人的手段我还是没有领教完全,这些年怀远镇的大小将领都对你心服口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是一样的‘服’?”

    施形笑着就给了他一巴掌,“小畜生,早晚拔了你这条舌头。”

    康虎舔过她的手指,“夫人舍得吗?”

    施形抽出手,不再跟他饶舌啰嗦,“少跟我说废话,那位贺叶护在军中都做了些什么?”

    康虎压着横眉,有些头疼的样子,“在商议戍堡调兵轮守,改军户,在边镇扩大屯田,骑兵也要训,似乎还要买军马。”

    施形皱了皱眉,“调兵轮守戍堡?互市路上的戍堡驿站向来都是怀远镇戍守居多,这是起了疑?”

    康虎也穿上了衣服,有些头疼的样子,“他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得想些办法,那个且善王子还在,是个变数。”

    康虎看着施形薄纱下的身姿,不禁又心神摇曳,打趣着:“不如夫人将他降服了,也解了我们眼下难题。”

    施形勾唇,“招惹他无异找死。”

    康虎啧一声,“还有什么男人是夫人拿不下的。”

    施形并不妄自菲薄,但是她看人往往看得清楚,拍他的脸,“那样的男人不是我能降服的,唯有纤尘无染和真心交付才能得他一点庇佑,否则小命都保不住。”

    康虎不作声,只是沉声道:“怀远镇有几个手干净的,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会明白,若是他非要苦苦相逼···”

    “凉州也不止他一个姓贺的。”

    窗外蝉鸣燥人,杨柳轻拂。

    李昭鱼素色薄纱,坐在堂内的冰鉴旁,镇过的水果稍稍驱散一点热意,李昭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公主恕罪,让公主久等了。”

    李昭鱼忙站起来,“是我唐突,施夫人莫怪。”

    施形面上十分歉疚的样子,却也没说着自己去了何处,疑惑地问李昭鱼突然来访可是有事,李昭鱼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拉过施形,“不知姐姐可否教教我如何制那香?”

    施形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放声笑起来,“看来公主是得闺阁的趣儿了。”

    李昭鱼笑而不答。

    施形派人将制香的方子给她拿来,在等下人去取的时候又笑嘻嘻地问了许多惹人脸红的话,李昭鱼脑袋都冒热气了,拿到方子的时候李昭鱼稍凝眉,一字一字地看过,很快,就在那方子上看见了苏合二字。

    李昭鱼笑了笑,“姐姐这方子可是自己研制的,倒是新奇,不知这苏合香是什么香料?”

    施形摇着竹扇,“怀远镇来往胡商多,酒楼茶馆里也有胡姬,我跟着学了些制香的法子,那苏合香料是宛国传来的,那味道奇特,但是制作不易,很少有人会,我也只是略知一点。”

    她凑近了又说:“不过那香中助情的不是这一味,恰恰相反,这个是凝心神的效果,在最后香燃尽了,慢慢浸出来这最后一味苏合,能让男人变得柔情似水。”

    李昭鱼道:“竟是这样?不知这香料在哪里可买到?”

    施形看着她眨眨眼,“公主这算是问对人了,若是去香料铺子定是没有的,我这些是一家药铺送来的。”

    药铺?!李昭鱼愣住,原来是这样!自己竟没有想到,苏合香是可以入药的!

    李昭鱼生生掩下自己心中的杂乱心思,面上一派平静地问:“竟是这样,这味香还能药用?”

    施形点头,“听那位药铺的掌柜说他也是偶然知道这个东西可以安神,用量不多,他从西来的商人那里买了一些,掺入安神香中,效果不错。”

    李昭鱼问是哪家药铺,施形说了街巷位置,李昭鱼喝了一口凉茶,笑着道谢。

    离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施形眼中逐渐散净了的笑意。

    李昭鱼在马车内和崔引诛对视一眼,轻声开口:“她没有隐瞒苏合香的事。”

    如果今日施形隐瞒,那很有可能就是背后那个人。

    虽然苏合香是重要线索,但其实李昭鱼也没有过于怀疑施形,因为想到那日的宴会上二人琴瑟和鸣,看上去俨然是一对和顺夫妻,施形也没有理由要杀自己的丈夫,她在怀远镇依仗的便是卢天成,再加上今日施形据实相告,没有一点隐瞒,所以李昭鱼那点疑心很快又消下去了。

    崔引诛沉思片刻,没有轻易下结论,只是轻声道:“我们在明,那卖香之人在暗,还是要小心为上,现在药铺是唯一的线索了,据库莫希说三十万斤苏合香便是在怀远镇,那人又势必要我们杀了卢天成,想必是有仇怨,但是据我们之前在凉州暗探的消息,卢天成在怀远镇多年,不仅同僚下属敬重,也深得百姓信任,到底什么人会和他结仇?又一定要我们来杀?”

    “这更像是一种投名状。”崔引诛轻声地提了个模糊的猜想。

    李昭鱼疑惑,“投名状?”

    崔引诛点头,“这只是奴婢的猜想,那人出口就让我们杀了卢天成,极有可能是已经知道了我们身份,此人一定是对凉州熟悉之人,提出这样的条件不像是请求我们帮忙,更像是一种拉下水的同谋,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做了,那就是有一个把柄被人握着,以此来让我们和他联手。”

    李昭鱼如梦初醒,甚至惊出一点冷汗,发现引诛的猜想更加有理,她缓缓地握住了自己的玉蝉,却没有收到丝毫提示,最近这玉蝉越来越无声无息,其实这是一件好事,但是李昭鱼总是隐隐不安。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天顷刻便暗了,李昭鱼掀帘,大雨很快砸湿了路面,行人往回赶,雨幕潺潺,潮气钻进来,李昭鱼的脸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李昭鱼没有带伞,回来的时候难免淋湿一些,推门进来时候甩着衣服袖子,喊着文竹,却没有人应声,一转头吓了一跳。

    贺浑眉眼冷峻,这么不说话瞧着人的时候就更加让人畏惧,寂静间只有被门窗隔着的雨声闷着声响。

    “你去哪了?”

    李昭鱼解了外衣放在架子上,贴身的轻纱被雨一淋更显曼妙身姿,随口应答:“去了施夫人那里说话,你又不在,我自己在这后院也没意思。”

    贺浑眼神沿着雨珠滑进蜿蜒的衣领中,“过来。”

    李昭鱼莫名心虚,甚至有时候想就和盘托出算了,理智遥遥欲坠,被贺护一把扯过去的时候却反而清醒了几分,她想起了施形的一些话,仔细想想或许有些道理。

    容貌也是利器,她能握在手里的东西不多。

    李昭鱼又很稳地坐在他腿上,问他:“怎么了?”

    贺浑拿着帕子给她擦了脖颈上的雨水,却越来越用力,将李昭鱼弄得有点痛,她推着贺浑的手,眼神有点无辜又可怜,却死咬着牙半晌没有吭声,最后实在忍耐不住,低声喝道:“你又怎么?”

    贺浑捏着她的脸,“你还有脾气了?”

    李昭鱼胸腔上下起伏,她最近仗着贺浑在榻上亲近有点“恃宠生娇”,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但说不怕他是假的,毕竟这人在玉蝉给她的梦境中几次要了她的命,那种感觉心有余悸,一朝被蛇咬尚十年怕井绳,李昭鱼身边就睡着这么一条毒蛇,哪能真的放下心来。

    她按下自己的愤怒,软了声音,“你若是提前回来派人事前告知我一声就成了,总不能要我时时在后院守着你回来吧。”

    最后一句话闷闷的,故意把自己说得十分委屈。

    但实际上李昭鱼并不知道贺浑今日心里不舒坦的真正原因。

    贺浑没有答李昭鱼的话,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悠悠地说:“太子···”

    李昭鱼一惊,那担忧的眼神不加掩饰,尽管很快压下去,却瞒不过贺浑的眼睛。

    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太子派鸿胪寺少卿来给且善王子赐官,遥隶京师,任藩客使。”

    藩客使是个闲职,不过是接待外邦,这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太子任职官员这一举动,在李昭鱼嫁来凉州之前是没有的,这是要开始借着和亲插手一点凉州的事务了,况且贺浑也是借着公主的名头让那且善王子来的,李原此举倒也不是完全师出无名。

    但对于贺浑来说,这是挑衅。

    似乎是在告诉他,既然容忍了李昭鱼,既然娶了公主,总要有一些代价,贺浑在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一点退让的代价。

    她们中间横亘的东西太多了,算计筹谋淹没着微乎其微的情义。

    李昭鱼看着他的眼睛,“且善是番邦,由···由朝廷来任职也···没有什么不妥。”

    贺浑发出呵一声的轻笑,“哦,那我还要上表谢谢太子殿下?”

    李昭鱼垂着头,这是羞辱,但她只能受着,咬着唇里的软肉就沉了呼吸,她以为自己没有落泪,但其实睫毛已经微微聚了一点水雾,贺浑离她那样近,自然看到了。

    她说,贺叶护日理万机,这点小事自然不必回禀京都了。

    贺浑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说自己军营还有事,便走了。

    李昭鱼站起身,在他走了之后便掉了泪,看着那枕边的香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自己觉得自己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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