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赵槊大喜:“快请进来!”

    方才听到陵渊的名字,褚云兮心跳都漏了一拍,此刻见赵槊着人去请,想着不消一时半刻就能见着他,不知怎的,心跳得更加厉害。

    那日她听说于戎围城,便在想,如果他在就好了,谁知这才几日过去,人竟真的来了!

    她望向帐帘,留意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极有可能下一次它被掀开,陵渊就会出现,半年未见,不知他在乾州过得如何,太皇太后有没有刻意为难他,一切可还顺遂……

    她这厢千回百转,忽然“唰”地一声,毫无征兆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闯了进来,一抬眸,正与她四目对上。

    他瘦了。

    赵槊立马迎了上去:“魏王殿下可也是为京城被围一事而来?”

    陵渊轻点了一下头,视线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太好了!”他双手一合:“在下正与太后商议出兵的事。”

    陵渊轻轻颔首,朝他礼貌地笑了笑,径直走到褚云兮跟前:“褚姑娘,你……可还好?”

    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脱口却只有这一句,她抿了抿嘴,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他眼眶竟微微泛红……

    她慌忙避开了脸,不敢再看他:“见过乾阳侯。”

    赵槊心里奇怪得紧,按说这二人昔日在朝堂,议事也是日日见的,怎么如今瞧着,倒生分得紧。

    刘元在一旁瞧得真切,他二人之间眼波流转,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脑中立时划过一个念头,不由心下一凛,赶紧宽慰自己,但愿是自己多想。

    “殿下。”他正要行礼,被陵渊一把扶住。

    “我原是不能离开乾州的,只是如今京城危急,顾不得那许多。”陵渊说着,看向赵槊:“方才将军说明日要出兵?怎么我这一路听了许多传言,说是宫里的人带着圣旨来了几次,都被将军赶出去了。”

    “的确如此。”赵槊坦然承认:“天卫军只认兵符,若不是太后带着兵符前来,臣不敢擅动。”

    陵渊自小便被送去了朔方,自然不知道兵符的事,听了这话,眼睛瞄向褚云兮,果然见她手里握着点什么,却并未拿出来给他看。

    “好!如若赵将军不嫌弃,我和我手下的弟兄愿与赵将军一起出战!”

    “不敢不敢……”赵槊连忙摆摆手:“魏王殿下身经百战,属下愿……”

    他原要说听从陵渊调遣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忙换了一套说辞:“属下愿听从太后和魏王调遣。”

    赵槊既然知道她已不是太后,定然知道陵渊也不再是魏王,却坚持这样称呼,可见他打心底里不认同宫里的陈王,抑或她与陵渊如今是什么身份,在他眼里并不重要,他只认兵符。

    只是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于是她顺着他的话说:“带兵打仗一事,我不懂,赵将军和乾阳侯商议着来便是。”

    随后几人在帐中议起了明日的事,褚云兮并未开口,全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陵渊与赵槊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补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赵槊是今日初见,并不相熟,可她与陵渊相识这么久,却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

    此前听说于戎围城,她和定山寺里上上下下是何等惊慌,哪怕是到了天卫营,见了赵槊答应出兵,一颗心仍高高悬着,可是现在,看着陵渊举手投足间,尽是运筹帷幄的从容,她突然没那么忧心了。

    他或许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又或者是千锤百炼才练就了今日的成竹在胸。

    计划周详之后,便只等明日了,她只身回了自己的营帐,正准备歇下时,听得外面传来陵渊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她弯腰拾起褪去的外衫,又重新穿好:“进来吧。”

    陵渊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一副盔甲,呆愣愣地瞧着她:“云兮,好久不见。”

    营帐里灯火昏暗,他这一声“云兮”更是叫得她猝不及防,她定了定神,扯出一丝笑:“是啊,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些。

    她却未答,只问了句:“你回京几日了?”

    他怔了一下,老老实实回:“昨夜子时刚到城下。”话一出口,便慌忙解释:“想着太晚了,不好去打扰你,便先去了四周探查,之后赶到定山寺,见了陈嬷嬷,才知道你来了这边。”

    “难怪方才见着我,一点都不惊讶。”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蓦地想起,照他这么说,岂不是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一抬头,果然见他眼底一片乌青。

    “你多久没合眼了?”

    “两三日吧。”他云淡风轻地说:“乾州消息闭塞,我得到消息时,京城已经被围了十多日了。”

    “十多日?那岂不是和我知道的时间差不多?”

    “差不多吧。”陵渊随口一说,谁知她突然反问:“差不多?你如何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思忖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在定山寺留了人。”

    他的视线完全定在了她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并无异样,才敢接着往下说:“那日他在墙头听见你唤我的名字,快马传信……”

    不等他说完,她当即反驳:“胡说!我何时唤过你的名字!”

    他低头看她,眼中满是促狭:“信里写的是,你在陆垣面前说,‘要是陵渊在就好了’。”

    竟是那日!她脸上遽然爬上一抹绯红,眼中带着一丝慌乱,一时不知该怎样解释。

    “怎么,你竟没有说过?”陵渊故作惊讶,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慢慢凑近她:“他竟然为了讨我的欢心,编造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我回去定要好好治他!”

    她显然有些羞恼,抬手去推他,他只顾着与她调笑,却忘了手里还抱着东西,经她这样一推,杂七杂八的都掉在了地上。

    他非但不生气,嘴角还噙着笑,弯下身子低着头,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地捡,待捡齐了,双手奉到她面前:“试试。”

    褚云兮正恼他,当即偏开头:“这是什么?我不要!”

    陵渊又挪了两步到她面前,好声好气地说:“你恼我归恼我,可别跟自己过不去。”

    经他这样说,她才回头看了一眼,方才他进来时她便注意到了他手中这一副铠甲,只是没想到,是给自己的。

    “放下吧。”

    怕真的惹她不高兴了,他立马把东西放到桌上,刚转身又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地问了句:“你……会穿吗?”

    褚云兮瞪了他一眼,他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仓梧在不远处站着,见陵渊空着手出来,不由咧开了嘴。

    “傻笑什么?”陵渊轻轻踹了他一脚,嘴角上扬,笑容铺了一脸。

    “这副甲在王爷卧房挂了大半年,王爷天天宝贝似的看,现在想来属下的确眼拙,这么长时间竟没瞧出是给女子穿的。”

    陵渊睨了他一眼:“我的甲你不认识?整天净说些瞎话!”

    “是是是……”仓梧笑着附和:“王爷自有自己的甲,哪还用专门费心请人去打,不过,王爷当初怎么起的这个念头,倒像是猜测到会有今日一般。”

    陵渊似乎是嫌他话多,不再回,只抛下一句:“明天还有一场硬仗,睡觉去!”

    翌日,整个白天,天卫营里一片沉寂,陵渊与赵槊并几个副将布置好了夜袭的事,为免有人走漏风声,各人都没有出过营帐半步,事关京城存亡,不得不加倍小心。

    临到傍晚时,副将们下去筹备,他忽地想起铠甲的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褚云兮的营帐。

    她正背着身琢磨如何才能系得更紧,听见动静一回头,陵渊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松松垮垮挂着的铠甲,实在有些狼狈:“你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闯进来!”

    如果在平时,他定会笑呵呵地半道歉半哄着,今日却一言不发,只是埋头为她一件一件穿好。

    “是不是太沉了?”蹲下身子为她理好裙甲后,他站起来上下看了一番,微微皱着眉。

    “陵渊?”她抬头望向他。

    “嗯?”

    “你怎么了?”从他一进来,她便觉察出不大对劲,他向来藏不住事,有点什么全写脸上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唇轻轻抿起,似有什么话要说,眉宇中却藏着几分犹豫,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几步上前,轻轻拥住了她。

    铠甲又硬又冷,没有一丝温度,褚云兮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行事,一时愣住,竟忘了推开他。

    外面起了风,四面作响,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这种感觉陌生得很,她却隐隐读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你在害怕?”她试探着问。

    隔着厚厚的铠甲,她察觉到他的身子骤然一缩,竟打了个寒颤。

    “云兮……云兮……”他低声嗫嚅,嘴里反反复复念着她的名字:“我只怕这副甲,护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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