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交谈并未有所遮掩,宴上的人全都听到了,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正在众人试图揣测摄政王意思的时候,忽然有人惊呼,陛下吐血了。

    宣朔捂着肚子,疼痛欲裂,眼前逐渐模糊,听得许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但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来人,将陛下带回内殿,速传太医。”程朝年看向他身前的酒杯,神色晦暗不明。

    几人搀扶着宣朔离席,众人担忧不已,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陆岁嫣被人撞了一下,浑然不觉掉落了腰间的荷包。

    太皇太后满眼疼惜的看着宣朔被扶进内殿,她站在床边看着,着急万分。

    太医很快赶到,诊脉过后,一脸凝重的回禀,“陛下像是中毒了。”

    “什么毒?如何解?”太皇太后急问他,先帝子嗣稀少,唯有三位皇子,且大皇子早逝,二皇子体弱多病,难堪大任,唯有宣朔,虽年少,但只要度过这几年,经过培养磨炼,日后未尝不能成为明君。

    太医战战兢兢,犹犹豫豫,自从遇到三日半后,他近来专研一些源自陈国的奇毒,但奈何时间短,并不能完全掌握,直到太皇太后又问了一遍,他忐忑回禀道:“回太皇太后,恕臣愚昧,不曾见过此毒。”

    太皇太后怒而拍桌,她厉声道:“去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全力救治陛下。”

    她身边的心腹柳嬷嬷适时进言,“太皇太后,不如查查下毒之人,或许能寻到解毒之法。”

    宴席停止,殿内屏气凝神,此事事关重大,太皇太后下令严查,在场的人都要检查。

    “太皇太后。”柳嬷嬷将一个绣花荷包呈上,“里面藏着的毒,经太医看过,正是陛下所中之毒。”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那个荷包上。

    “这是谁的?”太皇太后问。

    “这是在殿墙角发现的,经查验,是阿嫣姑娘的荷包。”柳嬷嬷说话间看向陆岁嫣。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阿嫣姑娘下毒谋害陛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心生猜测,那这事与摄政王可有关系?

    “来人,将她给哀家拿下。”太皇太后神色严厉,此事关系着江山稳定,容不得她轻视。

    两个侍卫立刻朝陆岁嫣走去,但却被站在程朝年身侧的闻风拦住,一时间剑拔弩张,各不相让。

    太皇太后见状,怒道:“摄政王这是何意?难道你要包庇这个下毒之人?不顾陛下的安危吗?”

    程朝年神色难辨,墨色的眼睛微抬,声音平稳,“此事尚不能定论。”

    太皇太后见他如此维护,心中有些不满,继而道:“这荷包里面的毒药就是证据,这荷包是她的,若不是她所为,为何会有一样的毒?”

    众人议论纷纷,摄政王此举,未免有徇私之意,那他可有参与?

    陈浔站了出来,他肩膀挺直,神色不惧,“摄政王如此维护她,实乃包庇徇私之罪,莫不是她受你指使,才有胆子敢谋害陛下!”

    “若她清白无罪,摄政王又在怕什么?恕臣直言,她是你身边的人,摄政王亦有谋害陛下之嫌!”此言一出,殿内一片死寂。

    程朝年目光冷静的看向他,眼底波澜不惊,缓声道:“你说的有理,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必要审问阿嫣,还望摄政王莫要再阻拦。”陈浔回道。

    “哀家问你,毒是从何而来?解药在哪?”太皇太后迫切的问陆岁嫣。

    陆岁嫣未言,她一时难以辩解,那毒是她放进去的,但她并未想过谋害陛下,也不知道宣朔为何会中毒。

    她的沉默像是某种默认,让太皇太后怒气更深,“摄政王,你看到了吗?她无话可说,你还要包庇她吗?”

    程朝年缓缓侧目,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底弥漫着复杂深意,与少女对视片刻,“你有何要说的吗?”

    “阿嫣没有谋害陛下。”陆岁嫣与他对视,没有一丝躲闪,但她无法辩解那毒药的来源,说辞也就变得苍白无力。

    “你说自己没做,却又无法解释毒药为何会出现在你贴身佩戴的荷包里,分明是在狡辩,此事事关陛下生死,依臣看,需要严刑审问,方能问出解药,以救陛下。”陈浔说道,目前来看,此女的嫌疑最大。

    侍卫被拦住,程朝年不发话,闻风便不会让,一时间僵持不下。

    太皇太后脸色不虞,她看着程朝年,“摄政王以为如何?”

    程朝年神色深沉,眼底漆黑浓郁,迟迟未言,不知在思量什么。

    闻风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心思还算了解,今日若将人交出去,阿嫣不死也会受伤,王爷在犹豫。

    一道落拓挺拔的身影走了出来,他朝上位行了礼,说道:“臣愿意相信阿嫣姑娘,没有毒害陛下。”

    此言一出,众人都朝段长风看了去,惊讶、不解、疑惑,各种眼神都有。

    谁不知道,段长风有才有谋,深受太皇太后重视,任云州刺史一事便是太皇太后下的旨,但他在京时,从不与人为谋,之前有人试图与他结交,都被拒之门外,说一句性子孤僻也不为过,今日竟为一个宫女出言相助。

    太皇太后面上并未愠色,看向他时更多的是疑惑,“段卿,何出此言?”

    “回太皇太后,臣与阿嫣姑娘是故交,臣知她心地善良,秉性纯真,绝不会谋害陛下,此事必然是另有隐情。”段长风言道,他语气虽缓,却字字有力。

    程朝年看了眼他,神色无波无澜,又似乎别有深意,不过一瞬便收敛了。

    太皇太后迟疑片刻,心中盘算着,“依段卿的意思,此事当如何?”

    段长风颔首行礼,说道:“谋害陛下乃是死罪,臣请旨查清此事,让罪人伏法。”

    “段卿的能力哀家是清楚的,可陛下中毒,危在旦夕,等不了那么久。”太皇太后忧心道,眼下最快的办法就是审问陆岁嫣,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恰逢此时,太医匆匆赶来,禀报陛下情况糟糕,若不能尽快服下解药,只怕是撑不过今晚。

    太皇太后一听,急的拍桌子道:“摄政王,哀家要审问她,你执意阻拦,莫不是与她同谋!”

    殿内气氛如冰窖一般,寒气渗人。

    程朝年眸色深沉,轻飘飘的抬起眼,倏地笑了下,打破了严肃低沉的氛围,“太皇太后心急如焚,凤体欠安,来人,送太皇太后回宫歇息。”

    他的声音刚落,站在身后的几个宫女便走向前去搀扶。

    “你敢!”太皇太后怒视他,陛下中毒,他竟然敢在这时试图软禁她,莫不是要造反!

    不,他不会。

    太皇太后冲到他面前,气势汹汹,眼神暗含深意,“你莫要忘了,你答应哀家的事,你如今可是要反悔?”

    “太皇太后多心了,此事本王会彻查,太皇太后静候佳音便好。”程朝年平静道。

    他神色沉稳,丝毫不慌,太皇太后心生猜测,眼下她不能与他硬碰硬,但又实在担忧陛下安危,撂下狠话,“若陛下有事,摄政王也不会好过。”

    太皇太后走后,殿内更是一片死寂,程朝年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宫女与太皇太后相抗,让众人不由自主的再次审视陆岁嫣。

    此时,田福禄领着一个素袍男子进殿,那人是赵桓季,他自幼跟随高师学习医术,一心钻研,据说他医术出众,妙手回春,便是将死之人也救回来,众人只听闻过他的事迹,却从未见过本人。

    程朝年竟能找到他来救治陛下,那陛下的毒应该能解了吧。

    就在众人以为陆岁嫣会安然无事时,只听程朝年下令吩咐道:“将阿嫣关入牢中。”

    陆岁嫣朝他看了去,但他并未看他,神色淡漠,没有一丝情绪外露,她恍然回神,他并不是相信她,或许只是担心她会倒打一耙,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侍卫上前,她无处可避,临走前,她问向稳坐着的人,“王爷不相信阿嫣吗?”

    程朝年抬眼看来,凝视片刻,不答反问,“本王该相信你么?”

    就在他以为她会试图蒙混过关时,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阿嫣明白了。”

    她心灰意冷的垂下眼睛,不再为自己辩解,也不再寄希望于他,甚至主动朝外走去。

    少女身形单薄,长裙微晃,一步步远离他,让他有些心神难安。

    段长风在她经过时,担忧的看着她,承诺道:“阿嫣,我会尽快找到下毒之人。”

    陆岁嫣怔了怔,轻轻笑起来,眼神却有些灰暗,那笑容看起来格外勉强,“长风哥哥,谢谢你。”

    段长风又道:“阿嫣,等真相大白后,离开这里吧。”

    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这条路走不通,就该及时止损,她轻点了下头,丝毫不觉身后有道视线一直盯着她。

    段长风的声音并不算低,离得近的大臣听得一清二楚,打量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徘徊。

    坐于高位上的人神色不显,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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