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在黑暗中响起，又在西墙边那扇钉着木栅栏的小窗前停下，最后的暮光透进来，勉强照亮少年的身形。
他一身葛章人的装束，本就只有半截的两只短袖卷到了肩，手臂坚实的线条在侧逆的夕照中完全展露，右肩上斜搭着一块什么皮毛，直垂覆到腰间用粗绳扎紧。
这一身甚是蛮野，但是衬着文季那张温文俊秀的脸，倒不显得十分粗犷，反倒为他添了几分骁健之气。
文季说：“别怕，只是一只猪仔而已。”
端木舒从未设想重逢的开头是这样的话题，但看着哼哼唧唧凑到文季脚边的小家伙，她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们把你和猪关在一起？虐待俘虏？”她还从没有读到过葛章有这样的风俗。
“不是这样的。”文季连忙解释：“是阿雀说怕我一个人待着孤单，硬是要塞进来。”他说着，弯腰从地上将小猪捞起，那是一只黑色的猪仔，他托在手中给端木舒看：“你看，其实也有些可爱。”他想了想，补了一句：“也是黑色的。”
但是端木舒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只猪仔身上。阿雀是谁？她硬生生把这一问给憋住，面无表情道：“看你这样子，融入得挺快，再待下去快变成地道的葛章人了。”
即便是光线昏暗，也看得出文季的表情局促起来，他将那只开始挣扎的小黑猪放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好像觉察了什么似的，迅速地把两只卷起的衣袖捋下来。
但那麻制的布料卷得久了，满是褶皱，抚了好多下都没能抚平，让人感到或许卷起来还更像样一些。
文季显出几分气馁，他手上的动作慢下来：“我原本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所以就暂借……”他说话间在额前抹了两把，把散落的碎发从眼前拂开。
端木舒没好气：“谁问你了？关我什么事。”
气氛一时有些僵，半晌，文季终于又小心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问，让端木舒想到自己是瞒着阿兄私自打晕了寇览，逆着云奂的意跑来这寨中，顿时觉得被文季的看着有些不自在，她撇开脸：“你管得着吗？反正不是为你来的！”
文季愣了愣，说：“这我知道。”
这他知道？
端木舒猛地回过头：“你知道什么呀你？”
她突然扬声，文季有些无措：“我……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问了。”
“我没有生气！我才不稀罕生你的气！谁要你道……啊！”端木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
“怎么了？”文季一步就要上前。
“文季哥哥不要过去！”一只小手从窗格伸进来拽住文季的衣袖，声音脆生生的，还是个小孩子。
端木舒问：“什么人？”这次偏巧又砸在她先前被砸的额角，加倍地疼起来。
那个带着葛章口音的童声道：“你又是什么人？”
端木舒这才注意到窗下有绿莹莹一团光，照出个盘着两只小丫髻的小脑袋。丫髻上簪的银花闪了闪，一张小脸从窗底探上来。小家伙努力地用胳膊勾着窗栅，看起来费了挺大的劲才能够着窗口。
小姑娘气鼓鼓地朝端木舒喊：“不许你欺负文季哥哥！”边喊着，左手又扬起来，却被文季一把制住。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石块松开，挥着右手高举的那根树枝：“为什么要拦着我！”
树枝的枝杈上挂着几个薄纱缝成的纱囊，囊口束得紧紧的，绿光从里面透出来，把文季的脸都映得发绿：“阿雀，她没有欺负我。”
“她就是在欺负你！”那被叫做阿雀的小姑娘大喊大叫：“文季哥哥你笨死了！你被她欺负了都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阿雀，端木舒捂着脑袋：“我欺负他关你什么事？哥哥长哥哥短的，你又不真是他妹妹，管这么多？”
阿雀跳起来：“就关我事，就关我事！文季哥哥会带我去繁城，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和新衣服，让我住在挂着纱帐和珠帘的漂亮屋子里！！”
这话听得端木舒云里雾里，但她只顾着跟这小姑娘斗嘴：“骗你的你也信，笨死了！到了繁城就把你关起来！你不是叫阿雀么？正好把你关进大鸟笼里！”
“不许你骂我！”阿雀的手紧紧攥着文季的衣袖，一个劲地摇晃：“文季哥哥，这不是骗人的，是不是，是不是？”
这小姑娘一口一个不许，口气倒大得很，端木舒看向文季，文季却正低头看着阿雀：“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阿雀得意地朝端木舒哼一声，然后放开拽着文季衣袖的手，小脑袋隐没在窗下。
文季朝端木舒看过来，似乎要解释什么，端木舒狠狠瞪了他一眼，挪开眼不看他。
阿雀托上来四个竹筒，隔着窗栅挨个递进来：“文季哥哥，我来送吃的！”
文季刚接过竹筒，那小脑袋就又冒了出来，补充道：“不给她吃！她饿着肚子都那么凶，吃饱了有力气，说不定还要打人呢！”
文季无奈：“阿雀放心，这个姐姐她打不过我的。”
“好猎人也有睡着的时候。”阿雀扁扁嘴：“况且她骂你你也不还口，她打你你也不见得会还手呢。”
听了这话，端木舒朝窗边走过去，伸手就去拿：“我偏要吃！”
“不许你过来！不许你过来！”阿雀急了，挥舞着手里的树枝，只听“刺啦”一声，那树枝上的纱囊有一只大约是挂在了窗栅的木刺上，一下便被撕裂了，里面的一团萤绿瞬间裂作碎星。
文季忙丢下竹筒，伸手替她去捂，但是那些小光点已经四散开来，在周围乱撞了一通，便蹿进夜色里去了。
“呜哇……”小姑娘大哭起来，指着端木舒：“都怪你！都怪你！”
端木舒嘴上不让：“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怎么赖我？”她这么说着，在阿雀的哭声里还是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不就是几只萤火虫，一个破口袋，又值不了几个钱，大不了以后赔你就是了。”
阿雀哭得越发厉害，直跺脚：“这是我阿妈给我做的，不准你说它是破口袋！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阿雀不依不饶地大叫，端木舒头愈发痛：“再让你阿妈给你做几个就是了，有这功夫在这里无理取闹，不如找你阿妈哭去！”
“阿舒！”文季唤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却少见的重。
阿雀已经跑开了，伴随着越来越远的哭声，那几个萤绿的光点在已经变得深沉的夜色中跳跃着隐没了。
屋内安静了许久，然后端木舒听到文季在地上摸索的声音。文季借着微弱的星光，捡起那几只跌落在地上的竹筒，在衣襟上蹭了蹭，向端木舒走过来，伸手把竹筒递给她：“吃点东西吧。”
端木舒不接：“不是给我的，我不稀罕。”
“这里面本就有你的份。”文季叹气：“阿雀只是个小孩子，你不要跟她计较。”
端木舒听着这话很不顺耳，指着自己的额头：“哦，她砸了我的脑袋，我不过跟她拌两句嘴，就落了一个爱跟小孩子计较的罪名了。”
文季眉头一皱：“怎么砸得这么重。”
大约是她站的地方昏暗，文季离得又远，起初没看清她额头的伤势，此时见文季的神色，端木舒倒不想冤枉了阿雀：“不是，这是先前刚进寨子的时候就被人砸了一下，不是阿雀砸的。”
她摸着那个还未消下去的鼓包，觉得这样子应该不大好看，心里又有些恼，退开几步。
旁边一道窄窄的楼梯，楼梯通向上层的出口被封死了，端木舒就在那阶梯上坐下来：“你这趟南郡可真是收获不小，还平白捡了个葛章小妹妹带回去。”她跺了跺脚，吓开那只试图凑过来的猪仔：“是不是也要把这只猪也一并带回去啊？”
文季默了一下，说：“阿雀不是我要平白捡回去的，她是葛章王的孙女，如果我回繁城为葛章请降，就会把她一并带去进见君上。”
“葛章王的孙女？”
她怎么没有想到，灼弥奢怀里那只木雕的小雀。
“她的阿妈，是乌扬灼弥奢？”
文季点头。
端木舒咬了咬唇，低声说：“我若是知道，万不会对她说那样的话的。”
“嗯，我知道。”文季这一声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过他立刻又说：“对不起。”
“嗯？”端木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何又突然道歉。
文季支吾道：“我，我是不是不该说‘我知道’？”
端木舒低下头，也许阿雀说得对，她就是在欺负文季。
她明明早就想好，应该要和文季道歉的，这些时日在南郡的经历，明明也让她变得沉稳了很多，但是为什么见了文季，她又变得像以前在繁城时候一样，轻率任性起来？
想到这里，端木舒内心有些受挫，她没精打采道：“该道歉的人是我，久别重逢，你还救了我阿兄，我应该谢谢你，不该对你发脾气。”
文季说：“不必谢我，这事和叔父有关，他是冲我来的。我没想到他竟敢通敌设伏，说起来是我连累了左军。”
端木舒抬头：“又不是你把他拽进引鹿拗的，他作为主将，自己有失策之处，你救了他是事实。”
文季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竹筒重新递给她。
这次端木舒没有和文季较劲，她接过竹筒，打开倒了倒，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就滚到她手里。
端木舒把那块冷硬的东西捏在手里，嗅了嗅，一股陈旧的肉干味，她皱起眉：“这能吃吗？”
文季又打开一个竹筒，看了看，递过来：“那吃这个吧。”
端木舒接过，倒出来，这里面是果干，大小不一，说不清是些什么果子。
她勉强塞了一个在嘴里，甜中带一点已经些微发酵的酸，她嚼了两下，勉强咽下去：“就算不能生火，他们也该备些干粮吧，干得噎死人的砖糕也比这强啊。”
文季说：“就是因为缺粮，所以才打仗的。”
他一身葛章人的装束，本就只有半截的两只短袖卷到了肩，手臂坚实的线条在侧逆的夕照中完全展露，右肩上斜搭着一块什么皮毛，直垂覆到腰间用粗绳扎紧。
这一身甚是蛮野，但是衬着文季那张温文俊秀的脸，倒不显得十分粗犷，反倒为他添了几分骁健之气。
文季说：“别怕，只是一只猪仔而已。”
端木舒从未设想重逢的开头是这样的话题，但看着哼哼唧唧凑到文季脚边的小家伙，她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们把你和猪关在一起？虐待俘虏？”她还从没有读到过葛章有这样的风俗。
“不是这样的。”文季连忙解释：“是阿雀说怕我一个人待着孤单，硬是要塞进来。”他说着，弯腰从地上将小猪捞起，那是一只黑色的猪仔，他托在手中给端木舒看：“你看，其实也有些可爱。”他想了想，补了一句：“也是黑色的。”
但是端木舒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只猪仔身上。阿雀是谁？她硬生生把这一问给憋住，面无表情道：“看你这样子，融入得挺快，再待下去快变成地道的葛章人了。”
即便是光线昏暗，也看得出文季的表情局促起来，他将那只开始挣扎的小黑猪放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好像觉察了什么似的，迅速地把两只卷起的衣袖捋下来。
但那麻制的布料卷得久了，满是褶皱，抚了好多下都没能抚平，让人感到或许卷起来还更像样一些。
文季显出几分气馁，他手上的动作慢下来：“我原本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所以就暂借……”他说话间在额前抹了两把，把散落的碎发从眼前拂开。
端木舒没好气：“谁问你了？关我什么事。”
气氛一时有些僵，半晌，文季终于又小心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问，让端木舒想到自己是瞒着阿兄私自打晕了寇览，逆着云奂的意跑来这寨中，顿时觉得被文季的看着有些不自在，她撇开脸：“你管得着吗？反正不是为你来的！”
文季愣了愣，说：“这我知道。”
这他知道？
端木舒猛地回过头：“你知道什么呀你？”
她突然扬声，文季有些无措：“我……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问了。”
“我没有生气！我才不稀罕生你的气！谁要你道……啊！”端木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
“怎么了？”文季一步就要上前。
“文季哥哥不要过去！”一只小手从窗格伸进来拽住文季的衣袖，声音脆生生的，还是个小孩子。
端木舒问：“什么人？”这次偏巧又砸在她先前被砸的额角，加倍地疼起来。
那个带着葛章口音的童声道：“你又是什么人？”
端木舒这才注意到窗下有绿莹莹一团光，照出个盘着两只小丫髻的小脑袋。丫髻上簪的银花闪了闪，一张小脸从窗底探上来。小家伙努力地用胳膊勾着窗栅，看起来费了挺大的劲才能够着窗口。
小姑娘气鼓鼓地朝端木舒喊：“不许你欺负文季哥哥！”边喊着，左手又扬起来，却被文季一把制住。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石块松开，挥着右手高举的那根树枝：“为什么要拦着我！”
树枝的枝杈上挂着几个薄纱缝成的纱囊，囊口束得紧紧的，绿光从里面透出来，把文季的脸都映得发绿：“阿雀，她没有欺负我。”
“她就是在欺负你！”那被叫做阿雀的小姑娘大喊大叫：“文季哥哥你笨死了！你被她欺负了都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阿雀，端木舒捂着脑袋：“我欺负他关你什么事？哥哥长哥哥短的，你又不真是他妹妹，管这么多？”
阿雀跳起来：“就关我事，就关我事！文季哥哥会带我去繁城，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和新衣服，让我住在挂着纱帐和珠帘的漂亮屋子里！！”
这话听得端木舒云里雾里，但她只顾着跟这小姑娘斗嘴：“骗你的你也信，笨死了！到了繁城就把你关起来！你不是叫阿雀么？正好把你关进大鸟笼里！”
“不许你骂我！”阿雀的手紧紧攥着文季的衣袖，一个劲地摇晃：“文季哥哥，这不是骗人的，是不是，是不是？”
这小姑娘一口一个不许，口气倒大得很，端木舒看向文季，文季却正低头看着阿雀：“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阿雀得意地朝端木舒哼一声，然后放开拽着文季衣袖的手，小脑袋隐没在窗下。
文季朝端木舒看过来，似乎要解释什么，端木舒狠狠瞪了他一眼，挪开眼不看他。
阿雀托上来四个竹筒，隔着窗栅挨个递进来：“文季哥哥，我来送吃的！”
文季刚接过竹筒，那小脑袋就又冒了出来，补充道：“不给她吃！她饿着肚子都那么凶，吃饱了有力气，说不定还要打人呢！”
文季无奈：“阿雀放心，这个姐姐她打不过我的。”
“好猎人也有睡着的时候。”阿雀扁扁嘴：“况且她骂你你也不还口，她打你你也不见得会还手呢。”
听了这话，端木舒朝窗边走过去，伸手就去拿：“我偏要吃！”
“不许你过来！不许你过来！”阿雀急了，挥舞着手里的树枝，只听“刺啦”一声，那树枝上的纱囊有一只大约是挂在了窗栅的木刺上，一下便被撕裂了，里面的一团萤绿瞬间裂作碎星。
文季忙丢下竹筒，伸手替她去捂，但是那些小光点已经四散开来，在周围乱撞了一通，便蹿进夜色里去了。
“呜哇……”小姑娘大哭起来，指着端木舒：“都怪你！都怪你！”
端木舒嘴上不让：“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怎么赖我？”她这么说着，在阿雀的哭声里还是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不就是几只萤火虫，一个破口袋，又值不了几个钱，大不了以后赔你就是了。”
阿雀哭得越发厉害，直跺脚：“这是我阿妈给我做的，不准你说它是破口袋！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阿雀不依不饶地大叫，端木舒头愈发痛：“再让你阿妈给你做几个就是了，有这功夫在这里无理取闹，不如找你阿妈哭去！”
“阿舒！”文季唤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却少见的重。
阿雀已经跑开了，伴随着越来越远的哭声，那几个萤绿的光点在已经变得深沉的夜色中跳跃着隐没了。
屋内安静了许久，然后端木舒听到文季在地上摸索的声音。文季借着微弱的星光，捡起那几只跌落在地上的竹筒，在衣襟上蹭了蹭，向端木舒走过来，伸手把竹筒递给她：“吃点东西吧。”
端木舒不接：“不是给我的，我不稀罕。”
“这里面本就有你的份。”文季叹气：“阿雀只是个小孩子，你不要跟她计较。”
端木舒听着这话很不顺耳，指着自己的额头：“哦，她砸了我的脑袋，我不过跟她拌两句嘴，就落了一个爱跟小孩子计较的罪名了。”
文季眉头一皱：“怎么砸得这么重。”
大约是她站的地方昏暗，文季离得又远，起初没看清她额头的伤势，此时见文季的神色，端木舒倒不想冤枉了阿雀：“不是，这是先前刚进寨子的时候就被人砸了一下，不是阿雀砸的。”
她摸着那个还未消下去的鼓包，觉得这样子应该不大好看，心里又有些恼，退开几步。
旁边一道窄窄的楼梯，楼梯通向上层的出口被封死了，端木舒就在那阶梯上坐下来：“你这趟南郡可真是收获不小，还平白捡了个葛章小妹妹带回去。”她跺了跺脚，吓开那只试图凑过来的猪仔：“是不是也要把这只猪也一并带回去啊？”
文季默了一下，说：“阿雀不是我要平白捡回去的，她是葛章王的孙女，如果我回繁城为葛章请降，就会把她一并带去进见君上。”
“葛章王的孙女？”
她怎么没有想到，灼弥奢怀里那只木雕的小雀。
“她的阿妈，是乌扬灼弥奢？”
文季点头。
端木舒咬了咬唇，低声说：“我若是知道，万不会对她说那样的话的。”
“嗯，我知道。”文季这一声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过他立刻又说：“对不起。”
“嗯？”端木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何又突然道歉。
文季支吾道：“我，我是不是不该说‘我知道’？”
端木舒低下头，也许阿雀说得对，她就是在欺负文季。
她明明早就想好，应该要和文季道歉的，这些时日在南郡的经历，明明也让她变得沉稳了很多，但是为什么见了文季，她又变得像以前在繁城时候一样，轻率任性起来？
想到这里，端木舒内心有些受挫，她没精打采道：“该道歉的人是我，久别重逢，你还救了我阿兄，我应该谢谢你，不该对你发脾气。”
文季说：“不必谢我，这事和叔父有关，他是冲我来的。我没想到他竟敢通敌设伏，说起来是我连累了左军。”
端木舒抬头：“又不是你把他拽进引鹿拗的，他作为主将，自己有失策之处，你救了他是事实。”
文季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竹筒重新递给她。
这次端木舒没有和文季较劲，她接过竹筒，打开倒了倒，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就滚到她手里。
端木舒把那块冷硬的东西捏在手里，嗅了嗅，一股陈旧的肉干味，她皱起眉：“这能吃吗？”
文季又打开一个竹筒，看了看，递过来：“那吃这个吧。”
端木舒接过，倒出来，这里面是果干，大小不一，说不清是些什么果子。
她勉强塞了一个在嘴里，甜中带一点已经些微发酵的酸，她嚼了两下，勉强咽下去：“就算不能生火，他们也该备些干粮吧，干得噎死人的砖糕也比这强啊。”
文季说：“就是因为缺粮，所以才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