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规发部。
十点钟，阳光洒满了整个办公室。
孟音的工位旁，史无前例地围坐了一堆人。
孟音，栗云，主任，过来修电脑的老王，以及两个暂时没有姓名的组员。
“音音，你真的……”
沉默半晌后，最靠近孟音的栗姐终于开口，大概是紧张，她忍不住抓了下孟音的肩膀，斟酌了几秒钟，才艰难地道出后半句，“真的对陆总冷暴力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等到抽完了，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原本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的孟音，似乎刚刚注意才注意到周围的人一样，猛地转了下身，慌张地眨了眨那双宛如小兔子受惊般的眼。
对上栗姐的目光后，她咬了下僵硬的舌头，点了点头。
主任：“！！！”
老王：“？？？”
暂时没有姓名的组员：“？？？！！！”
栗姐夸张地做着吸氧的动作：“晕了晕了晕了……”
孟音内向社恐的性格全组的人都知道，但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在面试时，对陆总的话置若罔闻，或者用栗云的话来说，是使用冷暴力。
大家七嘴八舌地提问。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真的是太紧张了吗？”
“可是陆总来之前不是答得挺好的吗，他问了什么很过分的问题吗？”
“难道是因为陆总太凶了？”
耳边的嘈杂让本就混乱的思绪彻底变成一团无法理清的毛线，孟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有气无力的叹息，在工位旁荡来荡去。
其实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思来想去觉得或许这就是命。
命中注定她走不上升职加薪这一条路，说不定还会因为得罪领导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随时被人事部发死亡邮件走人。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孟音恍恍惚惚地打开电脑，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往搜索引擎上敲了几个字：国家公务员网。
众人：“……”
栗姐：“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吧？”
孟音又深沉地叹了口气，想着现在准备说不定还能赶上十二月的国考，结构化面试考官不说话不需要深入交流说不定她还是有可能上岸的。
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拍了拍孟音的后背以示安慰后就回到工位开始忙碌了。
总归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而没有消息，往往是最好的消息。
*
其实想不明白的，何尝是孟音一个人。
此刻在办公室里面对着所有候选人资料沉思的陆斯彦也是如此。
面试场上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复现。
当时他手头有一份很紧急的公文需要亲自修改，因此就把面试改成了观看视频的形式进行，前面几个人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个人都各有特色，但是在人才云集的天盛也就显得没有那样的突出。
直到第四个，那个叫孟音的小姑娘上场。
起初吸引他的是那个和他联系方式里一样的姓。
再然后，是她的发言。逻辑通顺，实例丰满，综合起来要比前几位回答的内容漂亮很多，但是因为底气不足的原因，显得有些弱势。
但最终，让他产生兴趣甚至不惜亲自跑一趟的，是她最后的那篇小作文。
那篇小作文虽然很切题，无论是行文还是小标题抑或最后的总结，和他曾经写过的一篇公文，极其相似。
说的好听点叫模仿借鉴学习，说的不好听点，叫照搬和抄袭。
他干脆选了最严重的一种说法。
陆斯彦依然记得孟音对上她目光时的惶恐和无措，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极是坚定到几乎冷漠的程度。
虽然这点冷漠完全遮盖不住话语里的软。
她说：“没有。”
但是当陆斯彦盯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解释时，却没有回应了。
任何回应也没有。
好像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抗议。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不小的讨论声，她却只是收回自己的目光，盯着鞋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用外人几乎注意不到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
会议室的阳光很好，将她的位置照的亮堂堂的。
薄脆透明的光掩在她身上，衬得她五官的每一寸都有种轻盈而灵动的美。
陆斯彦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生气吗？
不好说。
如果真的是生气，那么他会继续提供提问，直到将一切都弄清楚为止。
是好奇吗？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是目光却还是打量了。
而是是循着某天的聊天记录踪迹打量。
“你喝酒吗？”
“我喝，一天三瓶。”
他看到少女低头下去时，眼底淡淡的乌青，思考是否是宿醉的证据。
“你烫头吗？”
“我不仅烫，还染，红的，绿的，蓝的，我都染。”
他看到她沉默时垂在肩上的发梢，好像确实有烫过的痕迹。
至于纹身。
距离太远了，他看不清。
为了做排除，他甚至亲自面试了另外一个孟姓女生，甚至以生活习惯调查当面询问了她这几个问题。
孟雨意似乎并没有很惊讶，用她惯有的热情、自然的风格，很真实地回答了问题。
“有时候会和朋友出去喝一杯，但是不会影响工作。”
“偶尔心血来潮想染发，但是如果董会办有规定，会遵守规定。”
“至于纹身，不会，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倒是坐在她旁边的孟音反应有些不自然，直到听到是例行调研，才终于松了口气似的。
这种不自然能作为她发把那些消息的证据吗？
可是又怎么解释她在面试时像麻雀一样的胆子，甚至都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
这样的性格在社交媒体上发言如此大胆……对吗？
不知不觉就想的又多了些，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将这个联系方式告诉周至让他直接调查更好一点，但是一想到又要和他解释两人的聊天内容，就觉得要不还是算了。
此刻陆斯彦凝视着昂贵的实木办公桌，仔细思索。不知不觉思索的时间就长了些，最后还是周至过来帮他倒水，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周至顺便问了下最终确定的名单。
陆斯彦不打算犹豫了。
他在脑海里面过了一下孟音和孟雨意的面试情况，然后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周至。
周至看了眼名字，结果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也没有多问什么，接着，带着自己签好的另外一堆材料，走出了办公室。
*
一整个下午，孟音都过得浑浑噩噩。
无论是董会办入选公告还是辞退死亡邮件，都没有收到。
以至于晚上回到家，整个人还有些麻木。
暴富还是那么喜欢吃罐罐。
孟音望着给她的那个粉色罐头，心里忽然有种很对未来很悲哀的预期，她要是真的被辞退离职，猫粮能不能保质保量地定时供量都是个问题，更遑论罐罐这种奢侈品。
按照既定流程洗澡刷牙上床后，她拿出手机，很悲伤地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很想找人说话又找不到人的状态。
她首先想到余倩。
但是一想到她在视频电话里给自己嘱咐了那么久，还专门强调了热情、大方、开朗这几个关键词，但是她却以一种自毁式的沉默结束了大老板的亲面，就觉得很对不起她。
接着又想到栗姐，但想想这个点估计她要么在给儿子洗澡要么在给儿子辅导作业，就觉得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到最后，她将目光落在消息列表最下面的一个名字上。
“L.”
她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的L.
两人的对话还停在关于迈巴赫的讨论上。
当时她发完消息就骑着小电驴匆匆离开了，没想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竟然还回了一个表面上很低调，却莫名让此刻的她产生愉悦感的字。
【好】
这样一来，孟音也就有了能和他继续聊下去的理由。
于是，她拿出手机，搓了搓手，对着屏幕敲字。
【帅哥，睡了吗？】
【今天sad了/哭泣/哭泣/哭泣】
【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所以之前我描述的那几位，可以安排起来了吗？】
时针准时指向十一点。
孟音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人的聊天时间，差不多都是十一点。
对方果然有回应。
他不知道在斟酌什么，“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在最上排挂了有些久，才终于发过来一条消息。
【因为什么？】
孟音飞快打字。
【生活】
【工作】
【还有人生】
对方：【……】
孟音：【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读过三本书？】
对方：【哪三本书？】
孟音：【童年】
【在人间】
【我的大学】
单单是看到书名，苦难感就已经溢出屏幕了。
更不用提书籍本身的内容，以及原本在该玩耍时却必须看这些晦涩文字的心情。
【我差不多就在这三本书中无缝穿梭～】
对方正在输入中……
比对方消息先到的，是邮箱的提示。
“您有新的邮件，请及时查收~”
孟音原本灵活翻飞的指尖，忽然僵硬。
十点钟，阳光洒满了整个办公室。
孟音的工位旁，史无前例地围坐了一堆人。
孟音，栗云，主任，过来修电脑的老王，以及两个暂时没有姓名的组员。
“音音，你真的……”
沉默半晌后，最靠近孟音的栗姐终于开口，大概是紧张，她忍不住抓了下孟音的肩膀，斟酌了几秒钟，才艰难地道出后半句，“真的对陆总冷暴力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等到抽完了，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原本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的孟音，似乎刚刚注意才注意到周围的人一样，猛地转了下身，慌张地眨了眨那双宛如小兔子受惊般的眼。
对上栗姐的目光后，她咬了下僵硬的舌头，点了点头。
主任：“！！！”
老王：“？？？”
暂时没有姓名的组员：“？？？！！！”
栗姐夸张地做着吸氧的动作：“晕了晕了晕了……”
孟音内向社恐的性格全组的人都知道，但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在面试时，对陆总的话置若罔闻，或者用栗云的话来说，是使用冷暴力。
大家七嘴八舌地提问。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真的是太紧张了吗？”
“可是陆总来之前不是答得挺好的吗，他问了什么很过分的问题吗？”
“难道是因为陆总太凶了？”
耳边的嘈杂让本就混乱的思绪彻底变成一团无法理清的毛线，孟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有气无力的叹息，在工位旁荡来荡去。
其实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思来想去觉得或许这就是命。
命中注定她走不上升职加薪这一条路，说不定还会因为得罪领导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随时被人事部发死亡邮件走人。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孟音恍恍惚惚地打开电脑，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往搜索引擎上敲了几个字：国家公务员网。
众人：“……”
栗姐：“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吧？”
孟音又深沉地叹了口气，想着现在准备说不定还能赶上十二月的国考，结构化面试考官不说话不需要深入交流说不定她还是有可能上岸的。
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拍了拍孟音的后背以示安慰后就回到工位开始忙碌了。
总归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而没有消息，往往是最好的消息。
*
其实想不明白的，何尝是孟音一个人。
此刻在办公室里面对着所有候选人资料沉思的陆斯彦也是如此。
面试场上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复现。
当时他手头有一份很紧急的公文需要亲自修改，因此就把面试改成了观看视频的形式进行，前面几个人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个人都各有特色，但是在人才云集的天盛也就显得没有那样的突出。
直到第四个，那个叫孟音的小姑娘上场。
起初吸引他的是那个和他联系方式里一样的姓。
再然后，是她的发言。逻辑通顺，实例丰满，综合起来要比前几位回答的内容漂亮很多，但是因为底气不足的原因，显得有些弱势。
但最终，让他产生兴趣甚至不惜亲自跑一趟的，是她最后的那篇小作文。
那篇小作文虽然很切题，无论是行文还是小标题抑或最后的总结，和他曾经写过的一篇公文，极其相似。
说的好听点叫模仿借鉴学习，说的不好听点，叫照搬和抄袭。
他干脆选了最严重的一种说法。
陆斯彦依然记得孟音对上她目光时的惶恐和无措，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极是坚定到几乎冷漠的程度。
虽然这点冷漠完全遮盖不住话语里的软。
她说：“没有。”
但是当陆斯彦盯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解释时，却没有回应了。
任何回应也没有。
好像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抗议。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不小的讨论声，她却只是收回自己的目光，盯着鞋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用外人几乎注意不到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
会议室的阳光很好，将她的位置照的亮堂堂的。
薄脆透明的光掩在她身上，衬得她五官的每一寸都有种轻盈而灵动的美。
陆斯彦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生气吗？
不好说。
如果真的是生气，那么他会继续提供提问，直到将一切都弄清楚为止。
是好奇吗？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是目光却还是打量了。
而是是循着某天的聊天记录踪迹打量。
“你喝酒吗？”
“我喝，一天三瓶。”
他看到少女低头下去时，眼底淡淡的乌青，思考是否是宿醉的证据。
“你烫头吗？”
“我不仅烫，还染，红的，绿的，蓝的，我都染。”
他看到她沉默时垂在肩上的发梢，好像确实有烫过的痕迹。
至于纹身。
距离太远了，他看不清。
为了做排除，他甚至亲自面试了另外一个孟姓女生，甚至以生活习惯调查当面询问了她这几个问题。
孟雨意似乎并没有很惊讶，用她惯有的热情、自然的风格，很真实地回答了问题。
“有时候会和朋友出去喝一杯，但是不会影响工作。”
“偶尔心血来潮想染发，但是如果董会办有规定，会遵守规定。”
“至于纹身，不会，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倒是坐在她旁边的孟音反应有些不自然，直到听到是例行调研，才终于松了口气似的。
这种不自然能作为她发把那些消息的证据吗？
可是又怎么解释她在面试时像麻雀一样的胆子，甚至都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
这样的性格在社交媒体上发言如此大胆……对吗？
不知不觉就想的又多了些，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将这个联系方式告诉周至让他直接调查更好一点，但是一想到又要和他解释两人的聊天内容，就觉得要不还是算了。
此刻陆斯彦凝视着昂贵的实木办公桌，仔细思索。不知不觉思索的时间就长了些，最后还是周至过来帮他倒水，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周至顺便问了下最终确定的名单。
陆斯彦不打算犹豫了。
他在脑海里面过了一下孟音和孟雨意的面试情况，然后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周至。
周至看了眼名字，结果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也没有多问什么，接着，带着自己签好的另外一堆材料，走出了办公室。
*
一整个下午，孟音都过得浑浑噩噩。
无论是董会办入选公告还是辞退死亡邮件，都没有收到。
以至于晚上回到家，整个人还有些麻木。
暴富还是那么喜欢吃罐罐。
孟音望着给她的那个粉色罐头，心里忽然有种很对未来很悲哀的预期，她要是真的被辞退离职，猫粮能不能保质保量地定时供量都是个问题，更遑论罐罐这种奢侈品。
按照既定流程洗澡刷牙上床后，她拿出手机，很悲伤地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很想找人说话又找不到人的状态。
她首先想到余倩。
但是一想到她在视频电话里给自己嘱咐了那么久，还专门强调了热情、大方、开朗这几个关键词，但是她却以一种自毁式的沉默结束了大老板的亲面，就觉得很对不起她。
接着又想到栗姐，但想想这个点估计她要么在给儿子洗澡要么在给儿子辅导作业，就觉得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到最后，她将目光落在消息列表最下面的一个名字上。
“L.”
她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的L.
两人的对话还停在关于迈巴赫的讨论上。
当时她发完消息就骑着小电驴匆匆离开了，没想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竟然还回了一个表面上很低调，却莫名让此刻的她产生愉悦感的字。
【好】
这样一来，孟音也就有了能和他继续聊下去的理由。
于是，她拿出手机，搓了搓手，对着屏幕敲字。
【帅哥，睡了吗？】
【今天sad了/哭泣/哭泣/哭泣】
【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所以之前我描述的那几位，可以安排起来了吗？】
时针准时指向十一点。
孟音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人的聊天时间，差不多都是十一点。
对方果然有回应。
他不知道在斟酌什么，“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在最上排挂了有些久，才终于发过来一条消息。
【因为什么？】
孟音飞快打字。
【生活】
【工作】
【还有人生】
对方：【……】
孟音：【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读过三本书？】
对方：【哪三本书？】
孟音：【童年】
【在人间】
【我的大学】
单单是看到书名，苦难感就已经溢出屏幕了。
更不用提书籍本身的内容，以及原本在该玩耍时却必须看这些晦涩文字的心情。
【我差不多就在这三本书中无缝穿梭～】
对方正在输入中……
比对方消息先到的，是邮箱的提示。
“您有新的邮件，请及时查收~”
孟音原本灵活翻飞的指尖，忽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