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日
韩四海吃相文雅又美丽，红润双唇蹭着里脊排，两排莹润贝齿咬下小块里脊肉，白皙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两只小梨涡清清浅浅动着。
像是一只小猫。
还是毛发顺滑、性情听话的小猫。
江陵一边瞟着小猫，一边解决余下炒面。
等到江陵炫光炒面，小猫才吃完一只炸里脊。
江陵抬起眼眸盯着小猫，想他快速炫光食物。
可韩四海正在犯难，他不喜欢吃油炸食物。
……
但眼前之里脊可是江陵所赠！她说请他吃哎！她既然请他吃，哪怕是砒霜，他也要笑着咽下去。
韩四海双指捏着筷子，夹起另一只炸里脊。
江陵起身。
韩四海双指一顿，里脊肉在空中微微颤抖。
江陵挑眉，“需要我送你去公交车站？”
“……不”，韩四海放下炸里脊，脸色微微发红。他是男人，怎么能让女孩子送他去车站呢？
江陵满意，“不错，我先回家，后天见。”
韩四海咬紧下唇，眸中有了悔恨之色：现在让你送我去公交车站，来得及吗？
显然，为时已晚，江陵已骑上山地车，双脚登着踏板扬长而去，独留他一道清冷又洒脱的背影，而接他回家的黑色宝马车也已经驶来，担任司机的乡下三伯摇下车窗，蹙眉，“你大哥不让你吃油炸食物！你还吃？还在如此邋遢脏污的小店吃？”
……
离开母校地界后，江陵飞速骑着山地车，来到王城夜市挑选电风扇。
同样的东西，比先前那家日杂店便宜了10元，即55元一台。
江陵耐着性子和老板讲价，想以50元价格成交，可老板仗着生意火热，毫不退让，最后摆手道：“你买两台，100元。”
江陵蹙眉思索。
她本就想买两台电风扇，母亲卧室那台电风扇也上了年纪，是时候退休，但想到近日的家庭战争，她便不敢买两台，担心回家后若献上电风扇，会迎来母亲的冷嘲热讽。
可买一台着实不划算。
几番踌躇下，江陵还是买了两台，并艰难地背上它们，骑车回到家属院的自行车棚。
锁好山地车后，江陵一口气背着电风扇爬上六楼，伴着稀疏月光，将钥匙插进锁孔，向左拧了三下，打开老旧防盗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母亲黄芹。
江陵轻叫一声，“妈。”
黄芹按了一下遥控器，关掉电视。
江陵急忙示好，“妈，我买了两台电风扇，一台给你，一台给我。”
黄芹腾然起身，满眼冷意，“江陵，有一天我死了，绝对不是热死，而是被你气死！”
江陵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随即以懒散又挑衅的语气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您寿命还长着呢。”
黄芹气得牙痒痒，却不知如何反驳，只指着敞开的房门道：“你嫌蚊子不够多？”
江陵轻笑一声，俯身换上拖鞋，将门外那两只电风扇抱至玄关，再关上房门，看向黄芹，“您放心，蚊子飞不上六楼。”
“……”，黄芹双眸冒着怒火，蹦出第一句脏话，“小兔崽子！”
江陵懒得理她，拎着一台风扇回到自己房间，再“啪”的一声关上房门，任由黄芹在门外怒火朝天，骂声滔天。
过了一会儿，耳畔再无窸窣骂声。
江陵接通电源，将风扇调至五档。
“呼呼呼”的风声袭来，吹凉燥热发丝、心灵、晚上10点钟的房间。
江陵坐在地板上，撩起额前刘海，使光洁的额头喜提冷风眷顾。
四肢愈发寒凉，周身不复热意。
她起身推开房门，去往卫生间洗澡，再回来时，房间已是冰凉一片。
床头的《秦始皇陵的三十六个秘密》以及吕思勉那本《中国通史》一并朝她微笑。
她关上灯，爬上床，掀开薄毯，准备睡去，为明日大战养精蓄锐。
*
洛川一中历史悠久，办学时间可追溯至民国，校园西侧还有两栋民国建筑遗存，供毕业生拍照留念。
江陵不是爱拍照的人，但整整40分钟，她都被迫留在这里听着“咔嚓咔嚓”声，并接受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询问，“江神，可以合影吗？”
“江神，能再跟我拍一张嘛？”
“江神…我们去玻璃门下拍照，好吗？”
……
终于，上课铃声响起，众同学四散开来，奔回教学楼迎接高中阶段的最后一节课。
柳斯斯举着单反相机笑靥如花，“我的全省高考状元，可以跟我合影一张嘛？”
“不可以！”，江陵冷漠拒绝，大步向前，走向高三教学楼。
柳斯斯追上去，“不拍就不拍嘛…反正我家全是你照片。”
二人初中起就是同学。
柳斯斯作为初高中校报编辑，一旦缺少写作素材，就会跑来找江陵求助，借此拍下江神一张张私房照。
可等暑假结束，二人便不会再是同学，还要天各一方，各奔前程。想到这里，柳斯斯伤感，“今天是提前批填志愿。再等三天，便该我们报志愿。我和你就要彻底分开……”
江陵提出解决方法，“北京虽然大，但我们周末可以见面。”
柳斯斯又是伤心又是遗憾，“我不去北京上大学。”
江陵上台阶的脚步一顿，“为什么？初中毕业时，我们三人曾经约好——”
“我学习差呀”，柳斯斯吐了吐舌头，左手握紧江陵手腕，拉着她迈上一层层台阶，“要是高考超常发挥，多考30分，我就能去北京上好大学！可奇迹没有降临，以我现在的分数，去北京只能上好点的二本。”
江陵沉默半晌，心下划过清清浅浅的落寞，或许这就是语文书中的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可她们只有十八岁，还是朝气蓬勃的少女，无需暗自伤怀，只需笑着相约再见，“别忘了来北京找我玩。”
柳斯斯松开江陵手腕，先一步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在五楼上，回身望着江陵，扬起下巴，满脸傲娇，“当然！我还要畅游燕大校园、去天安门看升旗……你这个导游，可要好好招待我！”
江陵心间酸涩，“一定。”
二人都是文科生，但成绩天壤之别。江陵在的火箭班位于五楼西侧尽头，而柳斯斯的平行九班位于东侧尽头。她们本就是不相交的平行线，因为某段机缘，才误打误撞走到一起，如今不过是各自归位罢了。
江陵走进十三班时，班主任王铁人已经开始上最后一节课，核心内容便是填报志愿。
班上同学分数大多在600分以上，只六人是580分左右，人人皆能去上211大学。与柳斯斯的微微失落不同，眼前的同学们皆是喜笑颜开，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争先恐后地介绍各自向往的专业，“老师，我想当律师。”
“我要去中传，以后去电视台当记者。”
“我要学法语，四年后去巴黎。”
……
“铛铛铛”，下课铃声响起，王铁人站在讲台上大声呼嚎，“同学们，打扫卫生吧！这是你们高中阶段最后一次打扫卫生，一定要将教室打扫干净。”
此前，江陵一直不理解期末打扫教室卫生这件事。
哪怕扫的一尘不染，经过两个月的寒暑假，还不是变得脏兮兮？但这刻，她有些懂了，打扫卫生，扫的不止是未来，也是过去。
经此一役，扫去十八载寒窗苦读的艰辛，扫净那些由于错题带来的阴霾晦暗，扫清所有的恋恋不舍与惆怅茫然。
只有清理干净过去，才能更好地登上前途。
江陵领到的任务是擦窗户。
她从课桌中取出两张语文试卷，又去卫生角捡了一块抹布，便开始这项浩大工程。
期间，她无数次想起刚转入文科班时的痛苦和艰难。但随着擦去玻璃上的污迹，抹去窗角的灰尘，她的眼睛、她的心都一点点变得晴朗。
等到窗明几净时，她清冷双眸变得火热，脑中止不住浮现昨夜韩四海委屈巴巴的指责，“他不给我讲题，还让我擦窗户！”
不就是擦窗户吗？
有啥好委屈？
你看，我不也在擦窗户？
还擦得十分干净？
江陵将脏兮兮的语文试卷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投干净抹布，将其放回卫生角，回身看着焕然一新的教室以及大步而来的严校长。
他满面怒火，“江陵！跟我来校长办公室！”
江陵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没走几步，严校长又停下了，回眸瞪着王铁人：“你也来！”
……
校长办公室。
一如既往的严肃与唠叨。
江陵止不住揉着眉心。
严校长口吐芬芬，厉声指责。
王铁人静默不语，偷偷瞟着墙上时钟，期盼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铛铛铛”铃声响起，时间来到11:40分。
江陵松了一口气：放学了！
王铁人也松了一口气：上午放学了！
正当二人以为再过几秒钟便可离去，摆脱魔音穿耳时，严校长竟然哭了。
他落下几滴苍老泪水，后无声流泪，一行行眼珠夺眶而出，染湿红木办公桌，也略微染湿江陵心间。
接着，他又痛哭流涕，大声指责，“江陵，为什么要骗我？如果知道你转入文科班，是为学考古，我就是冒着被教育局撤职的风险，也不会批准你转班。你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考古，你知不知道，学考古是要穷死的！历史、考古、哲学都是给分数低的学生调剂用的，你这么高的分数，你是省状元，为什么要学考古？”
江陵神色一呆，目光一软。
若是往常，她定然懒得理他。他这些说辞，已然说了不下百遍，她早就听腻了、麻木了。
可此刻，她却为之动情。倒不是回心转意，而是严校长哭得太丑，再无往日校长之尊，极像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白发苍苍的小老头。
江陵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两张纸巾，递到严校长面前，“擦擦。”
严校长哭声一滞，呆呆接过纸巾，擦了擦鼻涕泪水，呜咽指责：“你为什么骗我。”
哎……江陵有点头痛，可她——“我没骗你，我未曾说过为何转文科班。”
严校长捏着纸巾，老眼一呆，继而愤恨，“死孩子！你何时学会撒谎？你向来敢作敢当！说，为何骗我？”
“我从不骗人”，江陵无奈耸肩，转眸看向罪魁祸首王铁人，“是他！他骗你！”
像是一只小猫。
还是毛发顺滑、性情听话的小猫。
江陵一边瞟着小猫，一边解决余下炒面。
等到江陵炫光炒面，小猫才吃完一只炸里脊。
江陵抬起眼眸盯着小猫，想他快速炫光食物。
可韩四海正在犯难，他不喜欢吃油炸食物。
……
但眼前之里脊可是江陵所赠！她说请他吃哎！她既然请他吃，哪怕是砒霜，他也要笑着咽下去。
韩四海双指捏着筷子，夹起另一只炸里脊。
江陵起身。
韩四海双指一顿，里脊肉在空中微微颤抖。
江陵挑眉，“需要我送你去公交车站？”
“……不”，韩四海放下炸里脊，脸色微微发红。他是男人，怎么能让女孩子送他去车站呢？
江陵满意，“不错，我先回家，后天见。”
韩四海咬紧下唇，眸中有了悔恨之色：现在让你送我去公交车站，来得及吗？
显然，为时已晚，江陵已骑上山地车，双脚登着踏板扬长而去，独留他一道清冷又洒脱的背影，而接他回家的黑色宝马车也已经驶来，担任司机的乡下三伯摇下车窗，蹙眉，“你大哥不让你吃油炸食物！你还吃？还在如此邋遢脏污的小店吃？”
……
离开母校地界后，江陵飞速骑着山地车，来到王城夜市挑选电风扇。
同样的东西，比先前那家日杂店便宜了10元，即55元一台。
江陵耐着性子和老板讲价，想以50元价格成交，可老板仗着生意火热，毫不退让，最后摆手道：“你买两台，100元。”
江陵蹙眉思索。
她本就想买两台电风扇，母亲卧室那台电风扇也上了年纪，是时候退休，但想到近日的家庭战争，她便不敢买两台，担心回家后若献上电风扇，会迎来母亲的冷嘲热讽。
可买一台着实不划算。
几番踌躇下，江陵还是买了两台，并艰难地背上它们，骑车回到家属院的自行车棚。
锁好山地车后，江陵一口气背着电风扇爬上六楼，伴着稀疏月光，将钥匙插进锁孔，向左拧了三下，打开老旧防盗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母亲黄芹。
江陵轻叫一声，“妈。”
黄芹按了一下遥控器，关掉电视。
江陵急忙示好，“妈，我买了两台电风扇，一台给你，一台给我。”
黄芹腾然起身，满眼冷意，“江陵，有一天我死了，绝对不是热死，而是被你气死！”
江陵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随即以懒散又挑衅的语气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您寿命还长着呢。”
黄芹气得牙痒痒，却不知如何反驳，只指着敞开的房门道：“你嫌蚊子不够多？”
江陵轻笑一声，俯身换上拖鞋，将门外那两只电风扇抱至玄关，再关上房门，看向黄芹，“您放心，蚊子飞不上六楼。”
“……”，黄芹双眸冒着怒火，蹦出第一句脏话，“小兔崽子！”
江陵懒得理她，拎着一台风扇回到自己房间，再“啪”的一声关上房门，任由黄芹在门外怒火朝天，骂声滔天。
过了一会儿，耳畔再无窸窣骂声。
江陵接通电源，将风扇调至五档。
“呼呼呼”的风声袭来，吹凉燥热发丝、心灵、晚上10点钟的房间。
江陵坐在地板上，撩起额前刘海，使光洁的额头喜提冷风眷顾。
四肢愈发寒凉，周身不复热意。
她起身推开房门，去往卫生间洗澡，再回来时，房间已是冰凉一片。
床头的《秦始皇陵的三十六个秘密》以及吕思勉那本《中国通史》一并朝她微笑。
她关上灯，爬上床，掀开薄毯，准备睡去，为明日大战养精蓄锐。
*
洛川一中历史悠久，办学时间可追溯至民国，校园西侧还有两栋民国建筑遗存，供毕业生拍照留念。
江陵不是爱拍照的人，但整整40分钟，她都被迫留在这里听着“咔嚓咔嚓”声，并接受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询问，“江神，可以合影吗？”
“江神，能再跟我拍一张嘛？”
“江神…我们去玻璃门下拍照，好吗？”
……
终于，上课铃声响起，众同学四散开来，奔回教学楼迎接高中阶段的最后一节课。
柳斯斯举着单反相机笑靥如花，“我的全省高考状元，可以跟我合影一张嘛？”
“不可以！”，江陵冷漠拒绝，大步向前，走向高三教学楼。
柳斯斯追上去，“不拍就不拍嘛…反正我家全是你照片。”
二人初中起就是同学。
柳斯斯作为初高中校报编辑，一旦缺少写作素材，就会跑来找江陵求助，借此拍下江神一张张私房照。
可等暑假结束，二人便不会再是同学，还要天各一方，各奔前程。想到这里，柳斯斯伤感，“今天是提前批填志愿。再等三天，便该我们报志愿。我和你就要彻底分开……”
江陵提出解决方法，“北京虽然大，但我们周末可以见面。”
柳斯斯又是伤心又是遗憾，“我不去北京上大学。”
江陵上台阶的脚步一顿，“为什么？初中毕业时，我们三人曾经约好——”
“我学习差呀”，柳斯斯吐了吐舌头，左手握紧江陵手腕，拉着她迈上一层层台阶，“要是高考超常发挥，多考30分，我就能去北京上好大学！可奇迹没有降临，以我现在的分数，去北京只能上好点的二本。”
江陵沉默半晌，心下划过清清浅浅的落寞，或许这就是语文书中的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可她们只有十八岁，还是朝气蓬勃的少女，无需暗自伤怀，只需笑着相约再见，“别忘了来北京找我玩。”
柳斯斯松开江陵手腕，先一步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在五楼上，回身望着江陵，扬起下巴，满脸傲娇，“当然！我还要畅游燕大校园、去天安门看升旗……你这个导游，可要好好招待我！”
江陵心间酸涩，“一定。”
二人都是文科生，但成绩天壤之别。江陵在的火箭班位于五楼西侧尽头，而柳斯斯的平行九班位于东侧尽头。她们本就是不相交的平行线，因为某段机缘，才误打误撞走到一起，如今不过是各自归位罢了。
江陵走进十三班时，班主任王铁人已经开始上最后一节课，核心内容便是填报志愿。
班上同学分数大多在600分以上，只六人是580分左右，人人皆能去上211大学。与柳斯斯的微微失落不同，眼前的同学们皆是喜笑颜开，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争先恐后地介绍各自向往的专业，“老师，我想当律师。”
“我要去中传，以后去电视台当记者。”
“我要学法语，四年后去巴黎。”
……
“铛铛铛”，下课铃声响起，王铁人站在讲台上大声呼嚎，“同学们，打扫卫生吧！这是你们高中阶段最后一次打扫卫生，一定要将教室打扫干净。”
此前，江陵一直不理解期末打扫教室卫生这件事。
哪怕扫的一尘不染，经过两个月的寒暑假，还不是变得脏兮兮？但这刻，她有些懂了，打扫卫生，扫的不止是未来，也是过去。
经此一役，扫去十八载寒窗苦读的艰辛，扫净那些由于错题带来的阴霾晦暗，扫清所有的恋恋不舍与惆怅茫然。
只有清理干净过去，才能更好地登上前途。
江陵领到的任务是擦窗户。
她从课桌中取出两张语文试卷，又去卫生角捡了一块抹布，便开始这项浩大工程。
期间，她无数次想起刚转入文科班时的痛苦和艰难。但随着擦去玻璃上的污迹，抹去窗角的灰尘，她的眼睛、她的心都一点点变得晴朗。
等到窗明几净时，她清冷双眸变得火热，脑中止不住浮现昨夜韩四海委屈巴巴的指责，“他不给我讲题，还让我擦窗户！”
不就是擦窗户吗？
有啥好委屈？
你看，我不也在擦窗户？
还擦得十分干净？
江陵将脏兮兮的语文试卷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投干净抹布，将其放回卫生角，回身看着焕然一新的教室以及大步而来的严校长。
他满面怒火，“江陵！跟我来校长办公室！”
江陵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没走几步，严校长又停下了，回眸瞪着王铁人：“你也来！”
……
校长办公室。
一如既往的严肃与唠叨。
江陵止不住揉着眉心。
严校长口吐芬芬，厉声指责。
王铁人静默不语，偷偷瞟着墙上时钟，期盼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铛铛铛”铃声响起，时间来到11:40分。
江陵松了一口气：放学了！
王铁人也松了一口气：上午放学了！
正当二人以为再过几秒钟便可离去，摆脱魔音穿耳时，严校长竟然哭了。
他落下几滴苍老泪水，后无声流泪，一行行眼珠夺眶而出，染湿红木办公桌，也略微染湿江陵心间。
接着，他又痛哭流涕，大声指责，“江陵，为什么要骗我？如果知道你转入文科班，是为学考古，我就是冒着被教育局撤职的风险，也不会批准你转班。你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考古，你知不知道，学考古是要穷死的！历史、考古、哲学都是给分数低的学生调剂用的，你这么高的分数，你是省状元，为什么要学考古？”
江陵神色一呆，目光一软。
若是往常，她定然懒得理他。他这些说辞，已然说了不下百遍，她早就听腻了、麻木了。
可此刻，她却为之动情。倒不是回心转意，而是严校长哭得太丑，再无往日校长之尊，极像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白发苍苍的小老头。
江陵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两张纸巾，递到严校长面前，“擦擦。”
严校长哭声一滞，呆呆接过纸巾，擦了擦鼻涕泪水，呜咽指责：“你为什么骗我。”
哎……江陵有点头痛，可她——“我没骗你，我未曾说过为何转文科班。”
严校长捏着纸巾，老眼一呆，继而愤恨，“死孩子！你何时学会撒谎？你向来敢作敢当！说，为何骗我？”
“我从不骗人”，江陵无奈耸肩，转眸看向罪魁祸首王铁人，“是他！他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