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来碗散茶。”

    “得嘞!您稍等片刻!”

    “店家我再跟您打听个事,听说城里最近有很多男人失踪了?”

    “是啊,女侠,您是不知道,清明之后,城内就有好多男人失踪了,说来也怪,失踪的全是男人,我二婶的儿子也不见了,一家人报官之后也满城的找,怎么都找不到,唉可惜了,多好一个小伙。”

    “能问问您二婶住在哪儿吗?”

    “唉,小姑娘,看你这打扮就知道江湖中人,但这事儿啊,朝廷查这么久了都没查出来,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家都在说这些男人是被吃人的女妖精拐走了。”

    “我就是抓妖精的。”

    李辞一身黑色劲装,抬眼笑着看向茶摊老板,眼神里带着笃定,茶摊老板见多识广,刚才没注意看,现在认真打量一番后才看出来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形沉气轻,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佳人坊你知道吧,城中那边,我二婶一家在那边帮人剃头,你可以去问问。”

    “多谢。”

    江州城还是那个江州城,金光照在青石板路上,折射出晃眼的光,十字长街正上演着属于江州的热闹。

    “炊饼炊饼,三文钱一个。”

    缠着灰色头巾的大汉,扯着嗓子揽客,炊炉里升起的热气被光打成了万千细小金碎。隔壁摊子的瓷器叮咚作响,是穿着布衣的货郎正在卸下新到的瓷器。两个垂髫小儿正举着糖人奔跑打闹,两人掠过一名跛脚老妇,老妇身形不稳,一脚踢翻了装着水的瓦罐,透明色液体顺着石板缝隙四散,散到了运货骡子的脚边,人群为了避让骡子像芦苇般往两边倒,李辞上去把老妇扶到屋檐下,老妇笑着道谢,李辞只是摆摆手,转身离开。

    “小娘子看看新到的眉黛?”

    描着柳叶眉的妇人从摊后探出身子,笑眯眯的招呼李辞,李辞凑近,随手拿了一个给了四文钱。

    “老板我向你打听个事儿,这附近哪里有剃头匠啊?”

    “上回说到那苗疆圣子把寨里的男女老少通通都开膛破肚......”

    旁边的说书人声音太大,李辞看见老板的嘴张合,却听不见具体的话语,她只得把头再凑近一些。

    “前面分叉口左转,有扇门通到地下,下去就是了。”

    “多谢。”

    她撩开褪色的布帘,走了进去,剃头铺虽然在地下,但采光竟然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因为身后的墙开了一扇窗户,整个铺子里也放满了镜子。

    风一吹,皂角混着湿毛巾的潮气扑面而来,正在给一个男人剃头的老妇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修面吗姑娘?修的话你得稍微再等一会儿了。”

    “没事,我等会儿好了。”

    老妇左手三指卡住客人的天灵盖,拇指抵着后颈突起的骨节,右手剃刀斜斜切开发丛,发屑雪片似的落在围布上。

    “仰头。”

    她手腕子一抖,剃刀背轻抬客人下颌。男人喉结滚动带起的颤动传到她虎口,狭小的房间里只剩刀与胡须刮蹭的声音。铜盆又续了半瓢热水,蒸得墙上的毛巾的潮气又跑了出来。

    “客官剃好了,一共八文钱。姑娘你坐这边吧。”

    铜盆里漾起的水波漫过老妇手背的褶皱,她两指夹着热毛巾往李辞颈后一按,蒸得人后脊发麻。

    “姑娘模样生的周正,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啊?”

    “城外。”

    “那你应该看见摆卦摊的陈瞎子吧?”

    “今儿他倒是没开张......这铺子就您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还有我家老头子,平时都是他在这边。”

    李辞感觉耳后的汗毛被刮落,老妇的衣摆在她的背上蹭来蹭去,她思忖一下,想着该怎么开口问询。

    “我今天从城外来时,路过一家茶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最近的城内失踪案,失踪了好些男子,也不知道官府多久能找出凶手。”

    “没用的,找不到的......”

    老妇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老头逆着光走了下来,老人颤颤巍巍走了进来,然后对着老妇摇了摇头。

    “是怎么了吗?”

    听到李辞的询问,两位老人没说话,只是沉默。

    “你们报官这么久了,朝廷什么都没查出来,我是江湖术士,这件事不是普通的失踪案,如果二老愿意相信我,可以告诉我你们知道的。”

    “小姑娘,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自从报官后,官府就派人把现场围了起来,什么也不给我们透露,我家老头子这几天每天都去官府找人,但那边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您儿子是在哪儿做工?在哪儿失踪的?”

    “就在前面佳人坊里面当火夫,平时给客人烧烧菜,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看阿良一直不回来,又想着城内最近这么多男人失踪,就想着去佳人坊问问,结果到那里就看到官兵把里面的灶房围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让我们进去。”

    “他叫什么?”

    “陈良。”

    “您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出了铺子,李辞隐在黑暗中,确认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她举起手,掐诀念咒。

    “日落人眠,神灵避退,妖鬼具现。”

    念完之后,空中出现阵阵黑气,随即黑气像是被撕裂开来一样,一只巨型黑色气团的狐狸破空而出。

    “小徒弟,找我有事?”

    “谁是你徒弟,臭狐狸精,我俩这是交易,少一口一个徒弟。”

    “我是香狐狸好吧,话说你要抓这只小妖精?这年头刚化形的小妖精都跑出来吃人了,妖界现在这行情是真不好。”

    “吃人?城内失踪这么多人,不会都被吃了吧?一个妖怪能吃这么多?”

    “妖抓人呢,只为两件事,一是吃,二是玩。如果那妖精觉得好玩,没准儿会把人留下来。”

    “那这只妖精我能打过吗?”

    “你师傅是谁?是李秋水!是最厉害的狐妖!跟我念,李,秋,水,是,最,厉,害,的,狐,妖,你有点儿信心好不好!”

    “你要是能随喊随在我也不至于每次捉妖的时候都提心吊......”

    话还没说完,李秋水就像被风吹散了一样,消失在空中,李辞就知道这厮不靠谱,唯一靠谱的只有初见的时候,她摇摇头,转身走向了佳人坊。

    佳人坊是江州最大的风月场所,这里将近半条街都属于佳人坊,坊里吃喝玩乐赌无一不全,文人会来这里吟诗作对,商人会来这里寻欢作乐,赌徒会来这里一掷千金,简而言之,这里什么人都有,也可能有的不只是人。

    韩浮菱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里的李辞,她样貌和小时候一样,只是长高了很多,他还以为当初玉剑山庄那场大火让李辞命丧黄泉,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他条件反射般想上前拉住她,但一想到现在这番处境,又按耐住了,时光飞逝,他早已不是那个买饼的韩浮菱了,他现在是佳人坊的面首——阿菱。

    他倚在桥上,装作喂鱼,但又忍不住偷偷朝李辞那边看,他自知容貌尚佳,毕竟从他出来倚在这儿透气时,就有无数路人频频回头,但看着李辞越来越靠近,他不知怎么,心砰砰跳,然后赶紧低下了头。

    李辞一袭黑衣从他面前走过,他像着魔了一般,抬脚跟在了她身后。李辞感觉眼睛里涌进了一股气,五感像被打通了一样,灵敏了很多,她知道这是臭狐狸在提醒她。

    她借用狐狸的眼睛凝神探查了一下,发现跟着她的是个容貌艳丽的男子,男子赤脚着素衣,素衣罩着他松垮的骨架,腰间的红绳顺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媚态横生却又表现出一副小白花样。

    “你为什么跟着我?”

    李辞攥住他衣领往青砖墙掼去,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赤足碾碎了墙根的青苔。他后颈磕在凸起的砖缝上,喉间溢出半声闷哼,素衣滑落至肩膀,露出锁骨下蜿蜒的新痂。

    “我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不说话,只是仰着脖颈喘息,喉结在她虎口下急促滚动。他尾指无意识勾着她的衣摆,李辞逐渐收力,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疯跳。他越喘越急促,直至留下了一滴泪,许是生理性的眼泪?他忽然偏头蹭了蹭她的手背。

    “你猜?”

    话音被骤然收紧的指节绞碎,他脚尖徒劳地蹭着墙面,足弓绷出脆弱的弧度,他嘴角流出混着血的涎水。

    “连杀人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这人看着完全不会武功,脸都涨红了也没反抗,还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应该不是那群人派来的,李辞刚松开手,他就顺势跌在了她怀里,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尚未平复的喘息喷在她耳后,吹的她脸都有些烧红,她不喜欢生人触碰,刚想把他推开,哪儿知对方一把握住她的手。

    “您看,连牙齿都是按照客人的喜好特意磨过的。”

    他拉着她的手,拂过了自己的嘴角,又拉出她的食指去碰自己的虎牙。

    “还有这里,你摸摸,是被老鸨罚的,好痛的,说我再找不到贵人,我之后就天天被罚。”

    他引着她的手向下游走,来到了锁骨处,锁骨处有很细密的伤痕,是环绕状的,都是新伤,看着不像被罚的,反而像是被某种器具扎磨伤的。她没拆穿,只是伸手碰了碰,刚碰到伤口,阿菱就颤栗了一下,嗔怪的看着李辞。

    “昨日才量过腰围,我们要束腰到一尺八才配伺候贵人。”

    他脱下上衣,背对着她露出一大半的背部,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刺青,她认真瞧了一下后,终于明白过来他的身份了,这地方完全没把人当人看,阿菱的背部刻着一小排的字——席面十金,过夜五十金。

    “你看,我的腿上也有,我们每天都还要被验身的,今天一过,我可能连五十都不值了。”

    他撩开衣服,露出底裤,赤脚在李辞小腿上来回蹭,他穿的衣服像被改良过,底裤是用绳子系起来的,绳子和绳子相系的地方,露出了大片的肌肤,大腿肌肤处刻着“奴”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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