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一眼,最后沉默了下来。

    天子脚下,这话不能上报;若不上报,王家威望何在?

    于是翌日,由陆崇州作为文官,择其一不择其一地报了上去。

    武帝大怒,派遣大理寺彻查此事,而段普安在朝廷上揽下来此事:“陛下,微臣昨晚与凶手交手过,论刀法不似各自成伍,倒像是出自一家,以微臣熟悉此刀法,还请让微臣彻查此事。”

    武帝撑起身子,细看段普安一会,最后交由了段普安处理,不过也提出了他的要求:“让君儿跟随段将军一同彻查此事。”

    此话一下,朝中大臣立马提出异议。

    有的担心公主金枝玉叶;有的担心养子成患…

    武帝大怒:“朕的女儿,朕心里比你们这些拉帮结派的更为了解。”

    武帝怒,众臣跪。

    朝会一散,段普安负手走在高恒阳的身后,沉默了会才说:“公主会武。”

    昨晚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人,但是让他们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既然高惟君会武功,那么很多事情都可以往她身上套。

    高恒阳嗤笑:“她心里有你啊段普安,能为了你不顾一切,为何啊为何要藏住锋芒呢?”

    这个问题段普安昨晚问过高惟君,不过高惟君只是说“周朝太子需要的是深闺女儿做他身后的贤妻”这样的托辞,不论真假,段普安都不信。

    不过这会他想了一下:“公主会武但不善武,手心无茧,不是常用剑之人,倒像是先前学过但搁置了几年的样子。”

    高恒阳昂首抬眼直视冬阳,不算暖和但是刺眼。

    “父皇亲自传授的,她身子骨弱,估摸是习武强身。”

    武帝为王爷的时候,几次被先帝派遣出征,屡战屡胜,武艺精湛。

    段普安看了高恒阳一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

    “什么?”

    南宫的一声惊呼惹得胡皇后捂嘴浅笑,高惟君拍案而起,掐着腰:“父皇怎么会要我与段普安一同彻查?”

    生动活泼的高惟君惹得胡皇后拉住她的衣袖,将人按在座位上:“你父皇自然有他的考虑。”

    高惟君咬下一口果干,动作看起来是被怒火控制,胡皇后象征性安抚了几下。

    “难不成真跟你父皇置气?”

    高惟君摇头。

    她不是与武帝置气。

    等胡皇后离开后,高惟君懒散地靠着座椅,手撑着脑袋。

    武帝什么心思高惟君并不能知道,但是刚刚的惊讶与愤怒确实是做戏,她只是想武帝估计是想着段普安会在中间抹去些细节以保太子。

    高惟君不觉得是太子,如果真是太子那么段普安不该被下死手。

    外人要她死,武帝要她查。

    高惟君抚摸着座椅,这是曾经武帝坐过千万次的位置,传闻中这殿内有杀戮、血泪,阴气极重,高惟君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

    所以武帝常教她必须冷血无情才能镇住南宫的阴气。

    “父皇,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等段普安在山梓的带领下走入主殿内,看到的就是高惟君高位而坐,姿态慵懒,和昨日的高惟君如同两个人。

    “参见公主殿下。”

    他行臣礼,字字尊重,也同昨日不一样。

    高惟君掀起眼皮,冷漠的扫过段普安,维护着她的上位者姿态:“将军既是本宫的老师,何必行此礼?”

    话高惟君是这样说的,但是却没有让人起身,细细品味着昨晚的细节,看着手心感觉握剑的触感还余留着。

    “末将,自知此行不妥,打扰了公主的清净,可陛下下令末将与公主一同彻查昨晚行刺一事,想问问公主的想法。”

    高惟君食指敲击着额头,看着地上一副请罪模样的段普安,虽想愚弄他,但是最后还是转换了面孔,让人起身:“将军请起,查案的事,本宫一切听将军吩咐。”

    她笑着。

    一副天真烂漫模样。

    可段普安抬眼看着高位的她,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她了。

    皇宫的一切足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番模样。

    高惟君很可能不再是从前那个高惟君。

    各怀鬼胎。

    彼此不说破。

    高惟君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越过水池,停在段普安的位置,一脸笑意地说:“宫外风起云涌的,还请段将军作为老师多传授一些保命的方法给我。”

    她用平称,惹得段普安看过去,随即笑笑:“公主哪里话。”

    昨晚可救他两次,武艺传授可轮不上他,从他知道高惟君师从武帝之后,将自己放得极低极低。

    高惟君往前进半步,手扶着段普安有力的小臂,垫脚贴近他的耳朵:“原来人前段将军是这般模样,让我觉得昨日那个调戏到当朝嫡公主头上的段普安被留在了昨日。”

    段普安看着小臂上的玉手,虽说来自女子,但是骨节分明,又细又长。

    再往上是那张明媚的小脸,眼睛如葡萄一般明亮清澈,高挺的鼻梁下是红润饱满的嘴唇,陪着这样的五官上北朝最尊贵的公主。

    北朝高家,各个貌美。

    段普安从未觉得这道传言有假,看着这样的高惟君,自己也险些陷入进去。

    翌日清晨,光透过云层洒在南宫的房檐上,风吹动窗帘带起高惟君的涩意。

    出宫的马车已经备好,段普安昨日也未曾出宫,被安置在东宫之中,今日他早早的就来了南宫等候。

    高惟君换上寻常百姓的素雅裙装,头上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听完山梓的一大篇叮嘱之后弯腰上马车。

    段普安早已经坐下,高惟君进来的时候他弯腰起身行礼,被高惟君按下坐着,等自己坐下之后,高惟君才打量着今日的段普安。

    身着一袭黑衫,剑在腿边,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

    少年将军一般的意气风发。

    马车缓缓行驶出皇城,段普安见高惟君挑起一角看窗外,似提醒低声说道:“公主,宫外风雨未卜,想必那帮人是认识公主的,要不将帘子放下?”

    高惟君会心一笑,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多谢将军提醒。”

    马车经查顺利出宫,踏上宫外的街道。

    街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商贩们贩卖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从精致的绸缎到香甜的糖葫芦,一应俱全,高惟君的目光被吸引住,还是偷偷拉开一个角。

    高惟君不常出宫,一是事务繁忙,没有空闲的时间供她娱乐;二是武帝下令过,嫡公主非必要不得出宫。

    “黑衣人的武器是城南李家所制,近年来李家的银铁器等制品皆有官家垄断,所以末将认为先从李家开始查起。”

    高惟君:“看将军的意思。”

    城南李家,昭帝在位时贵妃舅家,以铸剑发家,依托贵妃支持以公谋私,纳钱财无数,后武帝即位,下令收归官办,没收财产,从此没落。

    高惟君依靠着车壁,看了眼抱手闭眼休憩的段普安,也没跟他讲话,只是紧皱的眉头无法打开。

    她在思考。

    李家早已是官督民办,由朝廷任命官员主导,而铸剑行业武帝即位以来一直掌握在工部侍郎手里,宫中风言风语传道工部被太子收买,为太子卖命。

    而只要一道线索拼命、明晰、轻易地指向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官员或者皇子,那必然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高惟君不是说不怕这是计策,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铤而走险。

    拙劣的把戏。

    一个人、一句话就可以让数十年的努力成为空谈。

    谁想借太子的名义让她和段普安丧命将军府?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站在李家大门前,门上挂着反光的剑,段普安上前轻轻拂过剑身:“好剑,作为门前辟邪物倒是可惜。”

    “为他所铸,为他而避,”高惟君提着衣裙走上梯步,没有拉动门环敲门,双手撑着门使劲推开了大门,边走边说:“何来可惜一词。”

    段普安准备拉动门环的手悬在半空未动,跟上她的脚步。

    高惟君走得端庄,但是藏不住骨子的高傲,府内的匠人看着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未敢阻拦。

    只因她的腰间,别着皇家令牌。

    段普安跟在她身后询问着当家人李渊在何处,有无外出。

    工匠支支吾吾未作答。

    段普安再次耐着心道:“吾奉武帝之命,彻查昨日传遍街坊的刺杀案,若李家主不见客吾可用包庇之罪禀告圣上。”

    被段普安拦住的下人说话有些结巴:“我…李家主今日清晨出门,仍…仍未归。”

    高惟君白了一眼段普安,站在院里,双手掐着腰:“李渊,你要再不出门迎接本宫,本宫即刻回宫治你的罪,吾姓甚名谁你整个李家,连带着你背后让你作福作威的官员统统开罪得起吗?”

    她的气场此时大开。

    高惟君抱着手,退到与段普安并肩的位置。

    “公主知晓李渊与官员……?”

    高惟君摇头:“不曾,诈他,心中有愧之人禁不起诈。”

    段普安哼笑一声,看着趾高气扬、仗势欺人的高惟君,真是和年起时的武帝,家父描述中的模样一般。

    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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