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哭了?

    狼没敢问出来,它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天都塌了的感觉。

    “没有药,他可能……还是会死。”席沐寒的声音不温不火,跟在外面威胁村民时候的冷静疯魔完全不一样。

    死其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席沐寒在心底跟自己说,所有人都会死,所有生物动物都会有那么一天,死有什么可怕的?

    可当火光冲天,嘶吼声在身后响起的时候,她瞬间浑身脱力,这种无力感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能父母死了、伙伴死了、那个小孩儿死了、现在最后这个也要死,她觉得很没意思,在礁石高处那天的轻生念头竟然又在脑海中打转。

    多么可笑。

    “需要什么药啊?我听他心脏呼吸都很正常啊?”狼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爪子往前一伸,推推席承的肩膀,手感还正常,热乎乎的。

    它看不懂席沐寒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它知道动物死前的状态。

    当然,席沐寒比它更了解。

    一个是人,一个是狼,思考的方面不一样,席沐寒虚脱一般坐到席承身边,仍旧托着灯,不知道累似得当个灯架。

    “是啊……需要什么……吗?”

    要止血的药吗?

    可他身上的血已经不往外渗了,不需要了。

    要清理伤口吗?

    可是他们附近只有海水,不能用,至少要等到明天早晨,树枝和贝壳支起来收集的露水才勉强够擦洗的。

    不需要……不需要药……

    席沐寒咬咬牙,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这么放缓下来,席沐寒才发现席承脑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她伸手往上摸他的头发,指尖忽然触碰到了温热软滑的什么皮毛。

    什么东西?

    席沐寒俯身靠近,油灯挪到席承的肩膀,她的另一只手五指张开,顺着他的头发往后往前地梳理,小小的黑蝴蝶肩带从他头发上掉落。

    席沐寒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东西吗。

    下一秒,席沐寒僵硬不动了。

    指缝中的触感十分好,软软的、滑滑的,尖尖的……这是什么?

    席沐寒忽然想起那些村民说的怪物,疑惑的捏了捏。

    “耳朵?”

    躺着的少年似乎有点不喜欢被人触摸这个位置,眉头紧皱着,耳朵尖儿抖了抖。

    就在席沐寒的手里,在她的指缝间露出来,是一双黑色的厚实的尖耳朵。

    她是不是在做梦?

    她一定是在做梦。

    否则没法解释这个夏天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滚开……”少年呓语着。

    席承梦见熊熊大火,烧光了他的家园,他的伙伴们……因为自己不受控的妖力,因为吞吃了太多的人心,做的太频繁了,被人发现……可是,他明明杀的都是坏人……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也不要他了吗?不对……他父母是谁……

    头好疼……快要裂开了……

    好热……他来陪伙伴们……

    谁来救我们了吗?

    是谁抱起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近在耳边。是谁在揉他的耳朵?不知道他的耳朵不可以摸吗……他还没有认主,这是主人才能摸的地方,怎么能给不认识的人摸?

    “滚开,滚开……”

    滚开?他在说她吗?听到这句,席沐寒的眼睛冷下来,细长的指缝咬住席承柔软的头发,还有一点那黑漆漆的尖儿,猛地往外侧轻拽了下。

    席承哼哼了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死,有知觉。

    看起来确实是个怪物。

    狼能说话,说不定这个也是狼变得?席沐寒转头看看狼,狼被她奇怪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往后挪了点儿。

    席沐寒放下心,“你是不是知道他和你同类?”

    “胡说!他才不是我同类。”狼立马反驳。

    是不是同类,它看第一眼的时候能认不出来吗?这分明就是个人!不对,这分明就是比它要更高级别的兽类!狼可不背这么个锅,别拿它开玩笑。

    不是同类吗?

    席沐寒回想这少年来时的模样,在她没有求生欲的时候,先是狼……再是少年。少年见她就哭,嘴里喊着姐姐……刚开始她想不明白这么‘肤白貌美’的少年沦落到这种地方来,但如果是个怪物呢?

    好像全都解释得通了。

    席沐寒还在想着什么,双手已经收回,坐在席承手边,简易的油灯在掌心偶尔霹喇几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总觉得还有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姐姐……”

    席沐寒慢慢侧过头,指甲控制不住地掐着手心。

    她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是很好,可再好,面对一个‘人形的怪物’还是会有些发怵,这和动物形态会说人话的狼有很大区别,这是个……‘人’。

    可能是侧过头的动作太慢,席承喊了声姐姐,睁开眼睛又疲累的闭合,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姐姐,我热……我头,头好疼啊……”

    席沐寒见他没有睁开眼,松了口气,尽量按之前的语气说:“你后脑受伤了,先休息吧。”

    不止热,浑身烧得慌,想咬什么东西,好难受。

    席承闻到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

    他想睡过去,可内心还有一道声音:“她的血能救你。”

    谁的血?她的?不……不能……

    “你怎么了?席承?席承?还有哪里不舒服?”

    席承突然脸色发白,不停地发抖摇头,手臂和手指上的青筋绷起,手扣成爪形,原本圆润的指甲猛烈生长,席沐寒瞪大眼睛,立刻把油灯放在地上,下意识地去摁住他的手。

    没想到,席沐寒刚一俯身,一阵热腾腾的呼吸扑上来,尖利的牙齿刺入肩颈处的皮肤,湿滑的舌尖吮吸渗出的血液。

    舒服了,燥热的口腔好过多了。

    “嘶——席承,席承!你还清醒吗!”席沐寒掐住他的下巴,用力扳开席承的脸,跟他拉开一点距离,重新摁上席承的手。

    清醒吗……

    是谁的声音?媳妇儿的?夫人的?席承心里欣喜得如同烟花炸开,可随后便觉得不对,不对!他才多大,他还没有结婚娶亲……她是姐姐,是姐姐……

    他是席承,是席承!

    身体与意识挣扎着,席承猛地惊醒。

    撞入眼中的是席沐寒近在咫尺的脸,昏暗的环境里,满头大汗地,摁着自己的双手,几滴微咸的液体掉进他的眼睛。

    席承的眼睛不是正常人的黑褐色,是金色瞳花,中间一道竖纹。

    席沐寒看愣了。

    怎么……会有这种眼睛?

    就在她差点溺毕在席承眼眸里的时候,一双炙热的手反困住自己,耳边是温热的呼吸和沙哑的声音磨蹭在颈侧,齿痕上的血液蹭了干净,只剩下两排尖尖小小的牙印。

    席承不怎么清醒,迷迷糊糊地哭:“姐姐,呜呜……呜……对不起……姐姐……我下次再也不偷懒了……”

    “……偷懒?”

    席承半坐起来紧紧箍着席沐寒,她双手只好僵在两侧,捕捉到的词令她联想到之前说跑圈小森林回窝的话。

    他重重点头,眼泪顺着滑下来,“我只是想歇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不知道怎么了,头上好疼呜呜……”

    “……”他敢偷懒。

    席沐寒关注的‘怪物事件’抛到了后边,连自己被咬也没那么在意了,重点挪到这件事上,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满,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听不了席承这么哭,就顺口哄他:“行了行了……不知道你们这种算哪种生物,头上的伤……你觉得多久能好?”

    “啊?什么……生物……呜伤……我我不知道啊……”席承声音软软的,小小的,和受了伤的小兽一样惹人心疼。

    席沐寒用手指戳戳他,有点嫌弃他的血。席承立刻老老实实坐好,腿没地方放,就要盘在一起,动作大了点,头有点儿晕,差点歪倒,席沐寒扶了他一下,才算坐好,给她一个苍白的微笑。

    她抬起手,放到席承头顶上。

    席承没躲,反而往上顶了顶。

    嗯?什么东西?

    席承也发现了,两边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在那儿。

    席沐寒按捺住心里的复杂,食指和拇指捻了捻那黑漆漆的耳朵尖儿,手感很好,好像长在他身上,也没那么令人恐惧。

    好像……还挺可爱的。

    如果不咬人的话。

    席沐寒脸色更冷一分说:“你长耳朵了。”就像说‘今天吃饭吃烤兔’一样平常。

    席承哦了一声,“我一直都有耳朵啊……啊?啊!”

    不对啊!

    席承迷迷糊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手指往上,吓得他一颤。

    怎么还有一双耳朵?!

    他不止身体年龄变大了?还真的变成怪物了!

    席承接受不了,吓得他要拽掉自己头顶上的两只奇怪的东西,撕扯之间痛得红了眼眶,哭得更狠了。

    席沐寒见他抵触,重新摁住席承的手。

    问他:“你不知道自己的耳朵?”

    席承哭得一抽一抽,这么大个少年跟个小孩儿一样,“什么耳朵……呜姐姐……呜呜……我不是怪物!姐姐看错了!呜呜我是人啊……我有耳朵的这不是我的呜呜……这不是我的耳朵……姐姐……我不要……我不要这个啊!”

    怎么当事人比外人还怕?

    “这不是挺,挺好的。”不能说可爱吧,这么大个人了。

    席承的哭声收了一秒,也仅仅是一秒,就继续哭:“哪里好了,我是人啊,我不是怪物呜呜……我不是怪物……你别讨厌我……呜呜啊……”

    “……”

    席沐寒把他的手腕都攥得发紫,她不怎么会哄人,一句两句还好,多了哄不了。席承捂着耳朵哭久了,终于哭累了睡过去。

    狼在一边有感而发:“看来……不是什么凶兽。”

    凶兽能哭成这样?发现一双耳朵恨不得把自己哭死?

    席沐寒问:“什么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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