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言!”

    她听到丈夫的名字从女人口里说出来,一阵心悸,接着那女人就冲到丈夫的小桌前和他扭打在一起。

    喻氏急疯了,伸手去拉住那个妇人,却不管怎样都握不住她的手,眼睁睁看着丈夫发束变得松散,衣袍也开始脏乱不整......

    “别打了!别打了......”她费力地发出声音,周围的人却恍若未闻,喻贞儿激动地眼角溢出些泪来,却始终是无可奈何,直到看到两三个伙计出来架住了妇人,才终于舒了口气。

    丈夫的嘴角已经被打得破了皮,本就疲惫的脸色如今看上去更是不好了,但他依旧揣着和善的目光:“夫人,可有什么事?”

    他看着女人声高息粗地喘着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姜明言眼神开始变得慌乱起来:“是昨天那孩子?他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妇人方才的吼叫声一下子同昨夜院外的声音重合起来,喻贞儿慌忙猜测,莫非是昨夜自己下手力道太大了,丈夫没能把他救回来?

    她脑海里出现那个孩子仰面躺在地上的样子,心里有些紧张地望向那个妇人。

    “徒有虚名的庸医!明明说好我儿扎针后不多时就可以醒过来,可到今天早上我再去看,他身子早就凉透了!若非你那一针,估计还能多活几天!”妇人喘着粗气,手里急切地挥动着扫帚作势要打那庸医,又被伙计拦住。

    “为何?我扎针时他明明有所反应,我把他脉象也平滑了些,为何就咽了气?”丈夫低下头,开始沉思。

    不这般说道还好,女人见他反应不对,更是作势要把桌子撂起来:“庸医!害我儿的庸医!”

    谁知姜明言竟不顾周围围的一圈看客,众目睽睽之下低头看起了他的医书来。

    人群越围越多,掌柜的也从后门走出来了,他却还在低头翻着药书,嘴里叨叨着:“怎么会呢……”

    那药房掌柜怕场面不好收拾,女人也拦不住了,干脆把姜明言和那妇人一起撵了出去,喝了声“今日闭店”就砰地合上店门,连生意也不做了。

    见丈夫手里拿着书,低头看书脚步凌乱地出来面对街上一堆看热闹的人,喻氏站在一旁,额角微微急出了汗,再不做点什么,明郎恐有性命之忧。

    她看了看身旁那些吵嚷的看客,又走过去,重重地抱了丈夫一下。

    姜明言察觉到什么,恍然回过神来似地,拉住那开始泣不成声的妇人:“我要去看你家娃!带我去看你家娃!夫人......明言对不住您,但看在明言给您看病这么些年的份上,还请您带我去瞧瞧......”

    说着丈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任由着妇人对她打骂。

    ……

    不多时,女人消停下来,手上卸了力,嘴里开始抽抽地说着断断续续的辱骂话语,像是没了法子,她看姜明言跪得有几分诚恳,瞧了瞧人群散尽的街,终于还是拉了拉姜明言的袖子,示意他跟上。

    可谁又能想,往返走了这么一趟又回家待了几天,丈夫依旧是没能看出些什么,想着那孩子惨死的模样,姜明言终于还是打算去问问他师傅。

    喻氏这几日没睡上觉,看他倒掉了手里的冷粥,便又跟着出去了,哪想一出门就遇上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拎起明郎的衣领就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星子。

    “姜明言!可是你把我媳妇如何了?!儿子才葬命在你手里,我媳妇今日为何又不对了!”

    喻氏看着丈夫的脸拧到一起,不是为那口唾沫,是忧心自己的医术,他握住那男人的肩膀:“夫人又如何了!?你带我去看看,刘大哥,你若是觉得我不行,我师傅,我师傅也指定可以看好她!”

    姜明言急得步子踉跄,指节也在泛白,那大汉就似听到了什么十足好笑的笑话,使力拍了拍他的手,粗莽的笑容露出来:“行,你要瞧是吧,我便带你去看看。”

    姜明言弓身表示感谢,又在慌忙中从巷口拉上了老师傅,三人就要去刘家,却不想在半路就直接被一伙人拦住了。

    时值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些,面前走来的三两人手里挑着灯笼,自然是有些抢眼。

    喻贞儿看到那大汉上前走了两步说了些什么,然后丈夫就被那伙狱卒当街箍上了。

    “官老爷们,这可是有什么误会?”老先生懂门路,排出几文钱来摸给那领头的,却不想被姜明言一把推回去。

    他看懂了,这不是误会,他自认医术高超却害了人,这是事实。

    已经伏法的人还能如何救?

    喻贞儿只能这么一路跟着,跟到最后就只有她一个人眼看着丈夫被判了刑扔到了狱里。

    她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眼泪哗哗地流,看着依旧一言不发的姜明言。

    如今还能怎么办呢?她望着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的丈夫,不知道该做何打算。

    狱卒送来饭菜,掺着水的米汤和两三片酸臭的叶子,喻贞儿突然知道要做什么了,她要回家给丈夫做一块桂花糕。

    可回到院里望着那飘扬的桂花树时,树上的雨珠落下来,月光下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喻贞儿有些茫然。

    她突然间眼皮重重的,没想到困意比她的自责来得更早些。

    这次的梦,有些特别,看不见的混沌里,喻贞儿只有听力异常的灵敏,那熟悉的声音开口,仿佛专门在这里等了她很久:“你来了。”

    她第一次这么好奇那个声音的确切身份,问他:“你究竟是谁?”

    既然仙人有能力进她的梦,是否就有本事帮她?

    他看穿了她刨根问底的心思,堵住了话口:“你唤我奕就好,无需知道我的身份。”

    “奕,你能否帮我一件事?”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值得被帮助的理由,但喻贞儿还是直白地问了,然后等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看着喻贞儿一身白袍有些疑惑不解的神色,他难掩喜悦:“当然可以,不过既然要我帮你一件事,那么你也该帮我做一件事才对吧?”

    喻贞儿自知势单力薄,能做到的事很少,所以对这交换不甚在意,重要的是,她能为明郎做些事了。

    她说好,一片混沌中眼神不知该看向何处,又说:“我要我丈夫能够出狱,还要能亲自为他做桂花糕。”

    她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瓮声瓮气的,很久才听到奕说了句:“可以。”

    说好的一个要求结果变成了两个,他不知道她是真机灵还是真蠢,忙活来忙活去,就为个凡人。

    喻贞儿声音低低的:“那多久才......”

    话没说完,脑子又开始发昏。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居然是趴在灶台上的,不知从哪里搬来个椅子,给她放在灶台边,她现在就着那椅子正趴在灶台边沿。

    这样的事情她之前从未经历过,要知道作为针魂化成的妖,她近乎是一个接近鬼的存在,身体一靠近这屋子里的物体,就会直接穿过,现在手下的灶台,对她而言是何其陌生的一种触感。

    喻贞儿眼泪直接夺眶而出,不是委屈,是一种她控制不住的激动的情感。

    她听到自己啜泣的声音在厨房里回响,霎时被吓得站了起来,然后落目的便是放在铁锅里的一袋米糕粉。

    连这米糕粉都备好了,这般迫不及待要她做好事情的架势让她恐慌,她原以为自己耍了次聪明,不事先问清奕的要求,等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她能不能完成还是另说,但看他这步步紧逼的架势......她担心这个奕不是什么善类。

    她把米糕粉拿起来,神色凝重地从院里拾了些桂花,就给丈夫做好了桂花糕,端去牢狱里。

    才过几天,下过雨的街上却远不如前两日热闹了,她走在明年宽敞的街上,竟然有种孤零零的错觉,商户今天都没开门做生意了,她奇怪,莫不是有什么官老爷今日要过这街,把摊上的小贩全都清空了?

    一路走到县衙,她发现就连县衙的门都是紧闭的,只能在门口看到一只疯狗在狂吠。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没闲心多想,只一心护好手里的桂花糕,钻了狗洞进去。

    她已经来过一次,不多时,就站在了那间铁栅栏前,看到了躺在草铺上头发散乱不成人形的姜明言,他的意识依旧像昨天那般淡薄恍惚。

    喻贞儿把桂花糕从栅栏里递过去,隐忍着哭腔说了声:“姜大夫,吃口东西吧。”

    姜明言听到有人唤他大夫,颤颤巍巍坐起身来,眼里的红血丝密密麻麻。

    “你怎知我是大夫?我不配为大夫!”姜明言说话散乱:“别的大夫最多是治不好病人,我是直接就把病人给治死了,我没见过这么差劲的大夫......”

    听他如此自贬,喻贞儿受不了,反驳:“说不定是那惊风的缘故,不是你的问题,反正我是没见过那般奇怪的惊风。”

    姜明言听她喃喃说了些奇怪的话,站起身走到栅栏旁边,拉住她的衣袍:“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姑娘也为那刘家看过病?”

    她不再回答丈夫的问题,脑子里一闪而过刘氏子惨死刀下的场景,慌忙把手里的桂花糕递了过去:“你吃完我便告诉你。”

    于是那一心治病救人的姜大夫当然三两下就吞掉了她手里的桂花糕。

    看着他那急切的眼神,喻贞儿开口:“我远远看过一眼,姓刘的孩子得的那病绝非惊风,估摸着像是某种瘟疫,用惊风的法子自然是救不活的。”

    关于那病具体是什么其实她并不清楚,只是胡诌些话,企图撇清丈夫的责任,如果是本就救不活的病人,姜明言应该不会那般自责。

    说完就见姜明言若有所思,终于像是放下了肩上的担子:“瘟疫......”

    沉思半天,一双眼又重新疑惑地转圜到喻贞儿身上,这女子是从未在镇上见过的脸庞,还是医者,难不成是个游医,刚刚落脚东溪镇不久?

    “什么瘟疫?”牢狱走廊深处幽幽地响起个陌生的声音,调子有些苍老得走调,喻贞儿身形一颤,终于还是遇到了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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