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格走得很快,林莉多次挽留他,他都没有再停留多一秒,连红包都没有拿,反而放到桌上,林莉扯不过他。

    他似乎还听到外公外婆在骂他,骂了很多句脏话,说他白眼狼,跟他爸一个德性,不知恩典。

    不是周凝格偷听,是因为声音太大了又离得近,他的外公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父很是生气,气得酒杯重重地砸在地下,声音越过门,咬牙切齿道:“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你跟周好那个小子结婚!”

    林母是全场较为理智的,林莉因为周凝格一走,还有她父亲难听的话,一瞬间感到委屈,在椅子上默默哭,她拍了一下丈夫的背:“你发什么脾气,今天是你女儿的结婚,你没让她笑,你竟然还让她哭了。”

    林莉又重复刚才的动作,重新抹掉自己眼角上的眼泪,她的思绪被母亲的话拉了回来:“爸,我不想再听到您说周凝格不好。”

    林莉对上林父瞪大的眼睛:“周凝格是我的儿子,我身为母亲,我也不乐意听到别人说我子女半点不好,不管是谁,他好不好我知道,不用别人来说。”

    林父失语,他抚着额头,林母在一旁安慰他,艰难地平息情绪,一味的固执:“以后不要跟周凝格有来往了,你怀中已经有了孩子。”

    林莉怎么可能会同意,她什么也没说,她的丈夫正在找他,林莉确认他看不到自己眼泪,失魂落魄的样子,才推开门,林母不再管林父了,她也陪着林莉出去,留下林父一个人静静。

    周凝格回去,坐高铁的路上,林莉在微信上发了很才的一段话给他。

    周凝格简要的看了一遍,通篇概论都是在忏悔和自责,还说对不起周凝格,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最关键的是后半段,她说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由于瘦不显怀,所以旁人看不出来,希望周凝格不要恨她。

    最后一条信息。

    【林莉:妈妈爱你,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我的儿子,妈妈从未抛弃过你,离婚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不想的,万不得已才离婚。】

    周凝格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他心情复杂,手机都被周凝格捂得温热,但他的手和心却是冷的。

    周凝格不善言辞,反反复复删了很多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酝酿很久,迟迟没有点发送键。

    林莉在等他回信息,周凝格知道,林莉打字慢,平常都是用手写的,这么一大段话,肯定花费了很长时间。

    周凝格又摇头一想,没准在这三四年里,林莉学会了如何快速打字。人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

    在婚礼上,周凝格都快认不清林莉了,要不是脑海里十分肯定新娘子就是林莉,他绝对不会很快想到那个人就是自己母亲。

    林莉变化很大,不只是样貌,从行为举止上面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也许变得不是林莉,而是自己。

    周凝格听着广播播着注意事项,他失神盯着窗外,窗外的景象不美丽,是荒芜的村庄,绿叶蜥落的树木,杂草多年没人管理,群山密密麻麻无透,一副凄凉的画面。

    周凝格即使再没有心,也知道林莉发的消息要回复。

    理由是什么呢,不是道德规范,不是法律制约。

    有些行为是不需要理由的。他边回林莉信息想。

    【格:知道了,我不介意我有个妹妹或弟弟,您不用自责,从小到大对我很好,没有亏欠我任何。孕期间注意身体,别劳累,让你丈夫好好照顾你。】

    周凝格回完信息,长舒一口气,看林莉段时间他应该不会再发消息,就关掉手机,离广州还有一点时间,他连接刚充满电的蓝牙耳机,随机播放了一首歌,准备闭目休息。

    突然,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还挥了挥手。

    周凝格无力地抬了抬眼皮,看清人脸之后,才从疲劳之中完全清醒过来。

    周凝格望向他,不经意中皱了皱眉:“章行舟?”

    章行舟被认出来没有很惊讶,一脸和蔼,非常的自来熟:“你还记得我。”

    周凝格不太想搭理他,高一的事情还放在心上,莫名带着疏离感,从眼神中体现出不耐烦:“嗯,有事?”

    章行舟显然没有看出的不耐烦,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在装傻,硬要跟周凝格聊下去:“五年没见了,既然能在这里,遇见也是个缘分,加个好友呗。”

    周凝格沉默了两秒,觉得在这里遇见他是孽缘,蹙眉又快速消掉,就算他再怎么恶心对方,基本的体面还是有的,他最后还是同意加了好友。

    章行舟明知故问道:“你在广州读大学?”

    周凝格不想显摆,觉得没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而且周凝格对这高考成绩是不满意的,不是对审题老师不满,而是对自己不满,但对方要这么问起,他也乐意这么跟对方说。

    周凝格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他身心都很累,短时间内根本提不起精神,他只能尽量刻意些:“对。”

    “好巧,我也是。”

    “我在广大,你呢。”

    周凝格感到眼前一片黑,广大离华南理工算近的,驾车最快只需27分钟,他们还要同一站下车。

    周凝格高考其实没有发挥好,平常的模拟测试老师都说可以考上中大,但不知怎么的,还是题目比之前的难了一些,总之离中大还差两分,但他没有多愁,很快就释然了,因为华南理工在省内或者是国内都很不错。

    他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说道:“华南理工。”

    章行舟愣住,但又意料到周凝格学习成绩会比自己好,只比预期差了很多,他惊叹道:“华南理工很好啊,特别是工科。”

    周凝格旁边的座位是没人的,他刚好又是坐在里面,章行舟看着没人,非常自然一点都不别扭的坐下来。

    章行舟接着问,想增加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意图直接又含蓄:“我是历史学,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容易,我现在还担心期末会不会挂科。”

    周凝格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章行舟,以别人的角度,还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多年分散的好友:“我学建筑。”

    章行舟有点出乎意料,他感受到了周凝格轻微的目光,当他想对上,抓住的时候,结果周凝格早已移开视线:“要学五年啊。”

    周凝格感觉这一场聊天,他除了“嗯”“是”真的不会再说些什么了,仿佛丧失语言功能,只能干巴,极其敷衍应着。

    章行舟后面都在吐槽自己的舍友,周凝格大部分都在闭嘴,他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她根本就没兴趣听,话题又转到邓喻言的身上。

    “你跟邓喻言还有联系吗?”章行舟表白过后,老师突然换了座位,他们相差很远,本来没有什么交集,这下子弄得更加毫无接触,连体育课也被齐亦旻拉走,高考完跟别说了,他们之间没有话题可聊,邓喻言也暗示自己过不想再聊高考。

    周凝格挑了挑眉,盯着他的脸色,平稳说道:“有联系,我是他男朋友。”

    章行舟不敢相信,邓喻言当时跟自己说过不喜欢男的,他才死了这条心,结果周凝格却告诉自己他们在一起了,他开始质疑自己听力:“你们在一起了?”

    周凝格注意着他的微动作,惊慌失措的脸色中,竟然能对自己产生一种愉悦感:“高考完下午。”

    周凝格的表情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章行舟难为情地说了祝福语:“恭喜。”

    章行舟的祝福是不需要的,况且,章行舟也不是真心的,还有私人恩怨在里头。

    章行舟是纠结的,他抽空思考了两秒,决定还要说:“他有跟你说关于我的事吗,就比如表白。”

    周凝格眼睫颤了一下,他一直是目视前方,并不想跟章行舟有不必要的眼神角楼,他受着突如其来的脾气,极力克制自己,忍耐道:“知道。”

    章行舟原本是让周凝格感到尴尬的,现在是自己尴尬住了,他跟小时候一样,往往喜欢挑战周凝格的底线,他皮肉不笑地说:“表白那件事,你不介意吧?”

    周凝格没回答他,因为已经到广州了,他听着广播,冷冷说道:“到广州了。”

    即使,他们聊了那么久,周凝格每一条都尽量的回复他,也没有看出烦躁,章行舟还是感觉,周凝格这个人很难亲近起来,自身就带着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只要他不喜欢你,你们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朋友。

    高铁到站了,章行舟没有往下说,他觉得沉默就是默认,他们只是并列着,一同前往出口。

    周凝格在等车,章行舟却早在网上约好车,轿车停在他们面前,章行舟扭头看着他;“要不一起走?”

    周凝格拒绝了,他约的车还有三分钟到目的地,他退了两步:“不用,我的快到了。”

    章行舟不必再勉强,笑了笑,没有说告别话,就坐上了车,扬长而去。

    周凝格在婚礼上没吃东西,除了早餐吃了个肠粉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进食。

    周凝格不想吃,没有胃口,他只想睡一觉,不去图书馆,然后逃掉下午的课。

    他在学校的校门口看到有卖糍耙的,周凝格买了一份,他才知道糍耙涨价了,付完钱那一刻,他才猛地想起,真正爱吃糍耙的人不在自己身边。

    细数下来,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月没见,热恋期的情侣就是这样,周凝格想天天看到对方,身体主动黏着对方,不说思念是假的。

    国庆节,邓喻言回来了六天,那几天他们过得天昏地暗,他们与现实割离,专注沉浸在他们两个人编织的梦里面,把一切都往后面放。

    回家坐地铁路上,邓喻言骨头都要松散了,他靠在周凝格的肩膀上,旁人只当做他们两个人是好兄弟,也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

    周凝格以为他要睡着了,邓喻言没有睁开眼睛,闻着周凝格身上檀木香味,他感觉全身都被檀木包围住,无法脱身,他微微说道:“你想变成什么。”

    周凝格一怔,触碰邓喻言的手,体温竟然是冰凉的,周凝格思考片刻,声音很平:“雨滴。”

    邓喻言蜷缩着手指,车厢的空调开得很冷,但周凝格的怀里从小到大都是温热的。

    邓喻言抬起头看他,疑问道:“为什么。”

    周凝格把他额前的碎发弄到一边,轻轻地说:“雨滴润物万生,雨停后万物生长,这是我在雨中给予你的礼物。你听到雨声,就代表我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邓喻言有些诧异,他小心翼翼又是不经意间地用食指戳了一下他,不痛不痒的,周围全是嘈杂声,邓喻言为了让周凝格能听得清,领会心意,故意说得很慢:“本来我是想成为尘埃的,但是你说要成为雨滴,那我就是平平无奇的小草吧。”

    周凝格耐心等他说,垂下眼,含着笑。他们的指尖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之下早已缠在一起,连他们眼神范围之内都只有彼此。

    周凝格收敛起来所有的漫不经心,眯起了眼,多了几分柔和,少了点冷淡。

    邓喻言不知不觉中,换了个姿势,头抵在他的下额,邓喻言轻而易举地逃开他手,周凝格迟疑了一秒,再勾起他的食指,邓喻言不继续闹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以让你陪伴我更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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