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格毫不掩饰着自己的眼神,他听完,却出奇地摇摇头:“不对,小草可不是平平无奇的。”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海边。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邓喻言看到了海上的明月,海上的明月总是给人一种孤独,寂寞感,微弱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金光,月亮是柔美又是凄惨的,明月就像一抹淡淡的吻痕,静悄悄地留下,又静悄悄地离去。只有冷夜知道,月之美,月之柔。

    邓喻言接过汽水,目光再一次转移到残月上,感叹道:“有大海地方就有月亮。”

    周凝格“嗯”了一声,眼里透露出不易懂的情绪,哪怕什么都没说。

    邓喻言问了一个很傻气的问题,大概是汽水太过于刺激,混淆了他的思想,就算他说出口的后两秒,也没有后悔:“大海喜欢太阳还是月亮?”

    周凝格抬头盯着远处的残月,陪他‘傻’下去:“月亮。”

    “大海一旦失去了月亮,没有了潮汐,没有了柔和的光相映,就像一潭死水,渐渐沉在黑暗里,与夜同行。”

    邓喻言大抵是醉了,是那种清醒的迷醉,海和月他已经分不清,邓喻言感觉月和海在他一眨眼的功夫融为了一体,他沉吟片刻:“你觉得我跟大海像吗?”

    周凝格变得沉默,后面直接跳过话题,这问题直到邓喻言回家,在关门那一刻互道晚安,他都没有回答。

    邓喻言当时也并没有追究,他不喜欢刨根问底,逼对方说出来可能是自己想听,又可能是自己不想听的话,就觉得很没意思。

    再说,这个问题如果是周凝格问自己,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就把这小插曲忘记。

    “失去知己就如同大海失去了月亮。”

    这句话他们都读过,虽然邓喻言以为对方不知道,今天也失控了,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不过往后面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没错,谈恋爱本来就是会让人变得幼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中考完暑假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刚打完游戏,邓喻言正在看书,在看金琸桓写的《生者的眼睛》 ,这本书邓喻言已经看了三天了,周凝格知道他看书慢。

    碰巧的是,周凝格第一眼瞄到的就是这句话,因为这句印刷在第一行上面,想不注意都难。

    邓喻言以为他还在打游戏,没有注意他的动作,自己再读两行就可以翻过这一面了,周凝格看了他两秒,在思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打扰到对方。

    但一想到,邓阿姨会因为不按时吃饭而生气,遭殃的虽然不是周凝格,最后还是动了动嘴唇,不忍的打断了他:“12点半了,该吃饭了,再晚一点,阿姨要说了。”

    周凝格送邓喻言到湛江西站,行李,车费,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周凝格来。

    邓喻言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不喜欢别人对自己一味的付出,而自己是以索取的角度。但后面很快又想通了,因为自己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索要,他们都是互相汲取,互相需要,纯粹的爱情罢了。

    他们两个人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没必要急着一时,把各项费用分得很清楚。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加不会。

    邓喻言故意把他头发揉得很乱,是有序的乱,周凝格也只是笑了笑,不恼,他轻轻亲了一下邓喻言的额头,行为举止很是亲密,但周凝格不管了,反正他们本来就疯了。

    周凝格眼神暗沉,邓喻言读出了不舍,他维持了最后的体面,尽量给邓喻言一种安心的感觉:“去吧,还有20分钟,时间不多了。”

    邓喻言点了点头,手里另外一个人的体温已经不在,这种是感觉让他患得患失,只听见周凝格又说:“新年回来的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邓喻言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发现周凝格也在看他,呆呆地问道:“现在说不可以吗?”

    周凝格原本已经铁了心,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是怕自己向邓喻言传达自己负面情感,邓喻言共情能力强,也许他只有三分的伤心,而邓喻言因为自己却有了七分的伤心。

    周凝格叹了叹道:“我这是在诱惑你。”

    邓喻言不解,周凝格还能诱惑自己什么呢。

    邓喻言倒没有表现的很失落,反正跟他提起条件,虽然这条件对于周凝格来说根本就不是条件,他不避嫌对周凝格的夸赞,眼角含着笑:“你穿冲锋衣很帅,下次接我也要穿冲锋衣。”

    周凝格快要忘记邓喻言上次夸自己帅是什么时候了,周凝格当然不会拒绝,反而感到异常高兴。

    幸福感像海上的明月缓慢又迅速的升起,周凝格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意识到时间不多了,催促他赶紧去检票。

    由于时间太赶,邓喻言整个人有些凌乱,但是智商还是在线的,在最后三分钟赶上了。

    当他找到座位时,高铁已经发动了,确认了三遍没有找错位置,才放松身子,坐下来,回复父母和周凝格的信息。

    这是个靠窗的位置,其他一切都好,只是出入不方便,要考虑旁边人的情况,如果对方睡着了,他要以自己最大的极限做到小心翼翼,最小可能的不吵醒对方,如果没睡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闻到了檀木香,一开始他在盲目的找源头,后知后觉,才发现是从自己身上的外套上面发散出来的,熟悉的香水味还停留在他的外套上面,邓喻言心中有种不可言喻的情绪。

    他不知道周凝格什么时候用上香水了,没有跟自己提过。

    一开始,邓喻言还觉得檀木香和周凝格是不相符的,檀木香是淡淡的清香,又有些浓烈,但是闻起来就觉得苦。

    刚刚见面的时候,周凝格看邓喻言的反应,一闻就皱眉,虽然不刻意的表现出来,他还想过要不要换一种香水,后面,邓喻言又认为檀木香好闻,也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违和感了。

    邓喻言在他的怀里安稳无比,最近邓喻言配上了眼镜,刚才又因为接吻时眼镜碍事,才把眼镜摘了,他重新戴上眼镜,再次恢复清澈的眼睛,才一点点的看清周凝格的人脸,即使周凝格的五官已经看了无数遍,他也还是觉得看不够,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

    邓喻言习惯用手摩挲着周凝格骨节分明的手指,没有恶意道:“你什么时候用上香水的?”

    周凝格连眼都没眨,好像已经猜到他要问这问题,平静地说:“开学那段时间。”

    邓喻言还要继续在周凝格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直到周凝格眼看局面就要乱了,才制止了他,邓喻言才肯收手:“怎么就选了檀木?”

    周凝格突然抱他很紧,邓喻言也不说话,半响,周凝格才开口:“便宜。”

    邓喻言笑了一下,没有不留情揭穿他的谎言。

    他知道,周凝格不缺钱的,就以周好在周凝格读高中的时候,每个月给他打两万来看,这还是仅仅的生活费,其他的费用都是周好来交。

    邓喻言旁边的人已经睡着了,邓喻言本来是困的,虽然在车上补过觉了,但现在满脑子都是檀木香,他可以把外套脱下,但内心深处又不肯。

    他是彻底睡不着了,眼镜框压着自己的鼻子,刚配不久,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医生要说一直带着,除了洗澡和睡觉,每次邓喻言摘下来就能看到浅浅的印子。

    周凝格叫他多休息,放松下眼睛,别再用眼过度,患上眼疾更麻烦。

    邓喻言情愿应下,回到学校没到两天就打回原形,还是接近凌晨睡觉。

    周凝格不在身边,肯定是不知道的,邓喻言还学会了撒谎,理直气壮地说自己10点50分就睡了,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因为周凝格也没有多次的重复问自己,很好糊弄过去了。

    电话里面传来磁性的男音,平稳的嗓音却让邓喻言心惊听着,因为撒谎的人总是在心虚,对方问:“你真的11点前就睡觉了?”

    邓喻言站在风里面很冷,他没有半点迟疑,对方肯定猜不到真假,不多数的隐瞒了一次:“对啊。”

    周凝格不明其意“嗯”了一声,邓喻言看不见他,也看不到他的情绪,周凝格对他来说,认知越来越少了,很多事情邓喻言都不知道。

    周凝格不知这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他后面也不再问起。

    邓喻言看到叶舒明戴着黑色的耳钉,耳钉非常的显眼,叶舒明正在跟其他舍友炫耀,舍友都没有打过耳洞,他们配合叶舒明,都一同夸赞好看。

    炫耀了一番,叶舒明终于注意到了邓喻言,邓喻言看着自己,眼神已经比刚开学大胆了些,不在独单,还冲叶舒明笑了笑。

    叶舒明又像刚才一样的话术,担心对方看不到,还指了指:“看到我的耳钉了吗?”

    邓喻言只是近视又不是瞎子,不想看到都难,他点点头:“看到了,黑色的耳钉很帅,很适合你。”

    叶舒明看别人出去了,才敢放声说:“耳洞是为了我男朋友而打的。”

    邓喻言很惊讶,惊奇的点不在于,他说自己从弯变成直了,却又找到了男朋友,而是专门为男朋友打耳洞这件事情。

    邓喻言捻住自己的手指,佩服他的勇气,也为叶舒明得到爱而感到高兴,缓了缓才说:“他知道吗?”

    叶舒明从兴奋变成失望,他坐在他身边,动作是迟钝的,里面暗含着太多复杂,片面的情绪,他清了清嗓子:“暂时不知道,我们还不是情侣关系。”

    叶舒明无奈划过邓喻言的手,又别过头去,错开他们两个人对视:“我只是单相思,他不喜欢我。”

    邓喻言不太会安慰人,安慰起来就那几句,但他还是用尽自己全部的话术安慰叶舒明:“没关系的,也许他喜欢你,只是你们互相不知道。”

    叶舒明又转换为阳光,张扬的形象,看不到刚才失魂落魄,颓废的半点痕迹,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在激情澎湃的演讲,坚定地说:“我肯定会把他拿下的!”

    这一刻,叶舒明渲染了邓喻言的情绪。在邓喻言浅默化意识里,也觉得叶舒明能如愿所偿。

    某一天下课,叶舒明不顾他手里还抱着书,就拉着他往球场方向跑。

    叶舒明松开他的手时,自己的喘息声也很重,他咳嗽了好几声才能开口说话:“那个九号红色运动服的就是我喜欢的人。”

    邓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捕捉到九号运动服。不是视力好,是因为九号运动服那个人是在人群里最高的。

    那个人差不多有一米八八,因为周凝格也有这么高了。他失神地想。

    叶舒明唤回他的思绪,邓喻言才发现自己又发呆了,叶舒明期待地问:“你看到了吗?是不是很帅?”

    邓喻言的回答让叶舒明很满意,叶舒明还满意地笑了笑,目光都快粘在那个人的身上了。

    叶舒明回头,一副“没有他的微信就会死”的样子,楚楚可怜道:“小言,能不能帮我要个微信啊?”

    “我?”邓喻言很是犹豫,虽然球场上面没有多少个人,就只有几个跟他一起打篮球的。

    叶舒明握住他的手,对方的手全是汗,自己的心也跟着邓喻言紧张:“我不敢去,我觉得你帮我要到,你可以提三个要求。”

    邓喻言是个对朋友没脾气的人,犹豫之下,还是同意了。

    邓喻言观察着局势,看着他们都休息了,才慢慢地往他们的方向而去,准确来说是玩那个九号衣服的人,而且他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叶舒明喊着加油声。

    邓喻言紧咬着唇,来到了九号衣服的跟前,他还是选择豁出去,忐忑地问:“你好,能加个微信吗?”

    陈思洄看着邓喻言,邓喻言的脸都快要滴血了,深邃的眼睛里有一丝不可察的波动,他显然也是第一次被男生要微信,愣了愣,沙哑的嗓子发出不急不慢发出声音:“可以。”

    陈思洄非常善解人意,给他一个很有亲和力的笑,刚刚犀利的眼神也变为柔和:“微信我扫你吧。”

    邓喻言连忙说好,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了,对方还说了一声慢走,邓喻言感觉他身体不是自己,身体和灵魂分离,恍惚间,邓喻言才看到叶舒明。

    叶舒明很是激动,一把抱住邓喻言,把邓喻言勒得很紧,好一会才松开:“他刚刚对你笑了,他应该扫你微信了吧?”

    邓喻言的二话不说就把微信推给他,他眼皮不断在跳动,他心里觉得总有点事情要发生了,但叶舒明又揽住他的肩膀,说要请他吃东西,邓喻言才不去回想。

    陈思洄等邓喻言走后,跟队友说不再打篮球了,破天荒的给周凝格打了个电话。

    周凝格刚刚在图书馆,除了邓喻言,其他的电话都是静音的,不管是谁。所以陈思洄的电话自然就没听到。

    后面周凝格打电话过去,陈思洄就一直在等他,不到两秒钟就接通了电话。

    周凝格走下石阶,淡淡又没感情地问:“什么事?”

    陈思洄内心满是欢喜,躁动要不是不符合他的形象,他早就在宿舍楼尖叫了:“嫂子是不是戴眼镜了?”

    周凝格眯着眼,阴郁从内到外愈发浓重,声音总算有点起伏:“嗯,怎么了?”

    陈思洄还没认识到这是一场危机,自顾自,沾沾自喜的地说道:“嫂子主动要我微信,脸还红了,嫂子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周凝格脸色很难看,深深的眸忽然暗下来,这段信息要把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理智给掏空,只要是邓喻言透露出一点对自己的不坚定,都可以把他击退,粉身碎骨,如同不打麻药,在自己身上抽出一根根骨头,使他再也没有勇气爬起来。

    周凝格深吸一口气,他仿佛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自己身体和那颗炽热的心破碎声。

    周凝格用力地把手机抓得很,似乎在跟手机泄气,他心中重复着无数遍陈思洄说的话,他压抑,按耐着,周凝格巴不得把每个字都咬碎:“你确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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