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五分钟,邓喻言和谢雨荷就到了高铁站。

    邓喻言在付钱时,谢雨荷正在东张西望,她问过邓喻言,周凝格现在在哪里,邓喻言刚打开时间,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已经出站了。

    谢雨荷没有如自己所愿看到周凝格,还问身边的邓喻言是不是没有来。

    邓喻言晃了晃手机,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在这等他就行。”

    谢雨荷默认邓喻言说的话,看到前面的餐厅,突然想到周凝格可能没有吃饭,“他吃饭了没?”

    邓喻言望着前方,目光也在寻找着周凝格,他随即回答道:“还没有,妈我们也没有吃。”

    这句话很明显,谢雨荷很快读出他的意图,意思是要不要一起吃饭。

    谢雨荷大红色的围巾松了,她又重新绕了几圈,围巾把嘴唇包裹住,鼻子甚至还能闻到从围巾发散出来的暖气。

    寒风刺骨,谢雨荷忍不住打着哆嗦:“那等一下一起吃饭吧。”

    邓喻言哪有拒绝的道理,连忙点头说:“也行。”

    不到五分钟,周凝格看到了他们,不自觉加快脚步,朝他们走过来。

    周凝格穿的是深色风衣,脖颈上还围着邓喻言缝的围巾,围巾没有包围着他下巴,可能是因为邓喻言亲手缝的围巾有些粗糙,不是那么精致,让他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亲近感,更让人觉得贴切,但身上该有的气质,不是刻意装出来冷漠,还是存在的。

    周凝格鬓若堆鸦,面若冠玉,在人群中是属于出类拔萃,惊鸿一督的类型,额头前不多的碎发半掩着他深黑的眉毛,刻画勾人般的眼睛,看邓喻言的眼神都变得柔和,虽然唇线平直,嘴唇一动也不动,但会让对方产生一种在笑的错觉。

    邓喻言看见他有些失神,从始至终,视线都没离开过周凝格,见周凝格衣冠出齐,瑶林琼树,他恍惚间觉得,此时此刻,应该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雪,雪花落在周凝格的肩上,可以把他独有的美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增加冬日的氛围。

    周凝格本来是阴郁的脸色,看到眼前人突然变得眉眼舒展开,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让阿姨和小言久等了。”

    周凝格叫出来对邓喻言久违的称呼,邓喻言在原地愣了两秒,蜷缩的手指又松开,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他以前还以为对方已经不再这么叫自己,邓喻言也装作遗忘,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在初二暑假的时候。

    谢雨荷倒没有发现异常,她见周凝格对自己还有往常有礼貌,也不好一时发作,便聊起了家常。

    谢雨荷不急那一时,她莞尔一笑,说:“坐高铁挺累的吧?”

    周凝格余光一直关注着邓喻言,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说话语气很淡,又不失礼貌:“不累,很短的路程。”

    谢雨荷瞄了一眼邓喻言,用眼神在提醒他,又移过头去对周凝格说话:“吃饭了没,大老远跑过来也不容易,要不去附近吃下饭,毕竟现在也是一家人了。”

    没等周凝格出声,邓喻言立马反应过来抢答。

    邓喻言直视着强烈的视线,顺着谢雨荷的意思,隐含笑意,附和道:“也是,吃个饭先吧。”

    话都到这地步了,周凝格自然没有拒绝的份。

    周凝格眼神闪着奇异的光彩,他垂下眸,没有犹豫:“嗯,阿姨说得有道理。”

    谢雨荷朱唇皓齿,隐隐约约还能见当年动人,宛转蛾眉,不明其意地说:“叫阿姨怪生分。”

    周凝格抿了抿嘴唇,脸上也毫无羞涩,反而是更为自然,目不动色地问起:“妈想吃什么?”

    周凝格说这句话的语气再正常不过,仿佛是在背地里重复练习了无数遍。

    谢雨荷笑得合不拢嘴,心里也是甜滋滋的,“哎哟”了一声:“吃旁边家粤菜馆吧,之前吃过,还不错。”

    邓喻言在全程在旁边呆呆看着他们,眼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之意,情景发展太过,让他反应不过来,像是与世隔绝般。

    谢雨荷走在前面,周凝格停下脚步,回头看时,邓喻言既然还愣在原地。

    周凝格向他疾步走来,轻轻叫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小言?”

    邓喻言被这一声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抬头片刻,四目相对,邓喻言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凝格这次揽住他的肩膀,力道逐渐加强,他又喊了一遍邓喻言的名字。

    邓喻言一瞬间想把头埋在周凝格踏实的肩膀上,享受对方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想离对方更帖切点,再紧一些,但他还是克制自己的想法。

    邓喻言也没注意,谢雨荷会不会隔应他们两个搂搂抱抱,反正他们以前没在一起也这样。

    邓喻言摇了摇头,刚才的疑惑之情一散而空,只剩下正面情绪,一丝歉意地说:“刚刚走神了。”

    周凝格捻了一下他的耳垂,由于挨得太紧,还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连呼吸都是交错在一起的,声音很平:“累了?”

    邓喻言拉着周凝格的衣角往前走,动作干脆利落,周凝格也紧跟上。

    邓喻言没忘记他的问题,应眸回答:“不累,我现在精神状态很好。”

    周凝格看了今天天气预报,又是零度,他知道邓喻言体寒,最受不了冷,一冷就要打喷嚏,感冒,所以,周凝格在冬天很关心他感冒的问题,担心他受冷怕热的。

    周凝格紧绷的身形也放松下来,继续询问道:“冷不冷?”

    如果邓喻言说冷,那么周凝格就会把身上的风衣给他。

    邓喻言还是否认,他的手心也被周凝格温暖地握住,手掌心一点也不湿漉漉,反而在心中掀起一番热潮。

    他们掌心相贴,谁也不肯分离,两个人温度一下子升高,邓喻言清澈的音色回响在他的耳旁:“不冷,穿了外套,里面有两件厚厚的毛衣。”

    谢雨荷这时已经转过身去,看到这副你侬我侬的模样,想起以前她和邓禄成也是这样的,不禁打趣道:“小情侣在一起十几年还这么腻乎,你们的热恋期看来有点长。”

    邓喻言现在才注意到谢雨荷还在,现在场景好像早恋被大人抓包,立马松开手,从他的怀抱离开,“不经打趣”这四个字都写在脸上。

    周凝格摩挲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指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嗯,很长。”

    截止时间是生命最后一刻,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

    谢雨荷边走,不知道对谁说,语气还有些遗憾:“以前我和他爸也这样,但也只是存在恋爱期间,结婚之后就没有了。”

    周凝格顿了顿,他不知道这是长辈对他的考核还是普通的聊天,却深知此时此刻表明心意是对的。

    周凝格眼瞳里充满着真挚,故意放慢了速度,咬字清晰,音质如寒冬的柏林,坚定又沉稳,不仅能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全感,还拥有想继续听下去欲望,即使不管他在讲什么。

    周凝格心口如一,缓缓地说:“我会对小言好一辈子的,妈您放心。”

    谢雨荷本来以为他又要称呼自己为“阿姨”,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熟悉,还说得那么熟练,仿佛叫了很多年,一瞬间不知道对周凝格怎样才好。

    谢雨荷罢了罢手,面容亲切:“我对你是放宽心,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读书的时候也不惹事,成绩拔尖,经常辅导邓喻言作业,让邓喻言读上这么好大学,我们应该感激你才是。”

    周凝格双手插兜,手还是暖烘烘的,他面不露色道:“您说笑了,小言从小就聪慧,又自律好学,容易理解所学的知识,我只是给他一些解题思路罢了,真的没帮多少。”

    邓喻言在周凝格旁边听着一言不发,听到周凝格所说的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今天周凝格说的话,回到家里又要被谢雨荷说一顿。

    他知道,谢雨荷和邓禄成对自己高考成绩是不满意的,暑假的时候,嘀咕他不认真读书。

    谢雨荷在厨房洗菜,邓喻言在旁边洗盘子,瞥了一眼他,语调凉凉的:“周凝格考了985,你怎么不学学人家?”

    谢雨荷和邓禄成只有初中的文凭,平常又不了解高考,根本就不知道高考的艰辛,跟别的家长差不多,都以为985211是可以随便考来的,没考上清华北大,通通归为不认真学习,高中三年疯玩。

    谢雨荷比有些被心灵鸡汤蒙蔽双眼的家长好一些,还知道其他几所优秀的大学,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格局也仅限于985。

    谢雨荷知道周凝格考上了华南理工,即使华南理工综合可能没有省内的中大好,却也仅次中大了。

    邓喻言本不想反驳,但还是忍不住说:“985哪有这么容易。”

    谢雨荷才不管其他的,她瞪了一下邓喻言,批判道:“周凝格初高中都愿意教你,你还不好好抓紧机会,当时你肯再认真点,没准也能考上。”

    邓喻言想着想着,思绪又被周凝格给打断。

    周凝格站在第二个阶梯看他,而邓喻言还没上阶梯,看到邓喻言又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淡淡地拧着眉,但绝对没有不耐烦。

    周凝格朝他抬了抬下巴,风衣突然和即将要进入夜晚的寒冬很配,不免提醒道:“走了,小言。”

    服务员把菜单给的是周凝格,周凝格原意是让谢雨荷来点菜,毕竟对方熟悉,又是她提出来的,自己还没来过这一家餐馆。

    周凝格直穿过邓喻言,他把菜单移到中间,举止都提露出绅士,他轻轻地说:“妈我点还是您来?”

    谢雨荷看了一眼菜单,又放到周凝格的面前,用茶水洗着碗筷:“你点吧,我没有忌口,粤菜也没有辣菜。”

    最后,周凝格点了白切鸡,糖醋咕噜肉,上汤娃娃菜,白灼虾和鱼头豆腐汤。

    服务员念完一遍他们要点的菜品,直直问道:“还要些什么吗?”

    谢雨荷觉得已经够多了,点太多,吃不完又浪费,她抬头看着服务员手中的账单:“不用了,谢谢。”

    周凝格点了都是家常的,因为顾及到邓喻言喜欢吃清淡点的,所以点的都不算油腻。

    谢雨荷夹了一块鸡胸肉,用筷子把皮去掉,说,“小周,在广州读大学,环境应该比这里好。”

    周凝格点头,目光敏锐的注意到邓喻言,不假思索道:“就算再好,有时候还是会想家的。”

    谢雨荷有一没搭说,含沙射影地说:“幸好广州离湛江近,要不然像小邓一样,来回一趟还很麻烦。”

    邓喻言又知道,谢雨荷在讽刺他,他拿筷子戳着米饭,嚼在口中的糖醋咕噜肉也索然无味,样子漫不经心。

    他觉得自己这顿饭,吃得不会那么轻松。

    周凝格把他的细节动作全尽收在眼底,不用费劲解读就可以明白,他为邓喻言辩护道:“学业繁忙,我一个学期也就回来一趟。到是小言,回了两趟,可比我孝敬父母多了。”

    谢雨荷越听越喜欢这句话,这句话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

    谢雨荷喝了一口浓郁的汤汁,“你爸爸是不是在外地,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周凝格很冷静,眼睛都没有眨半秒,冷静到让人觉得不敢想象,仿佛不是自己的父亲去世,“生前几年的确在深圳工作,父亲今日上午去世了。”

    谢雨荷用包里的纸巾擦了擦嘴,意识到这个话题很沉重,赶紧道歉:“抱歉,现在才知道,并不是有意的。”

    周凝格不以为然,反而还安慰谢雨荷,“没事,您是个抱有好心的好人,也从来没有刁难过我,不会故意拿这个来开玩笑的。”

    “他是因为酒驾车祸而去世的,父亲也是用生命给我个点醒,不要疲劳驾驶和酒驾。 ”

    周凝格善解人意,情商高,仅仅用了两句话就让谢雨荷内心不再那么拘谨,脱离了尴尬窘迫的局面。

    谢雨荷叹了叹,她共情能力极强:“酒精害人,节哀。”

    最后是周凝格付钱,本来邓喻言和谢雨荷都说要付钱,结果周凝格在点单的时候已经付完钱了。

    到了小区楼下,周凝格跟谢雨荷提要消食散散心,想让邓喻言来陪自己,疏导一下心情。

    邓喻言和周凝格一同看向谢雨荷,谢雨荷爽快直接答应:“丧父没有一个人可以一时接受的,是要好好的缓解一下。”

    等谢雨荷一走,坐上电梯扬长而去,邓喻言才真正的松弛开,身心疲惫和眼前的雾霾顿时消失。

    邓喻言趴在他的肩膀上,又蹭到他的脖颈,看样子是累得不行,连话都不想说,有思绪万千的话语也说不出来。

    周凝格在第一时间搂住他的腰身,邓喻言全身上下都黏在他的怀里,呼吸声和唇交融在一起,又闻到了当初在白云山已经完全接纳的无极乌龙。

    周凝格亲吻了一下他的柔软头发,将凌乱头发拨开,他们的手心由于是紧握在一起,都粘上了湿湿的暖意。

    周凝格从上往下,一直亲到他的嘴唇,邓喻言慢吞吞抬起头,他的头部只需要窝在周凝格的脖颈上。

    他们的嘴唇服帖,吻没有很长,也没有发力,点到而止,蜻蜓点水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尽可能地把负面情绪去除。

    邓喻言感觉自己被着周凝格悠绵潮湿带着深意的吻,弄得心急火燎,思路即是清醒又是混沌的。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周凝格,就算吻才刚刚结束,不到十秒,他立刻想再重温一遍。

    周凝格始终保持着紧密贴合,亲密无间的姿势,用平生最大的柔度去关心邓喻言,摸索着他的眉眼:“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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