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安稍稍醒了醒神,“云蒙人?”

    见她不解,宝音指了指她腰间挂的那个香包,“是啊,你腰上挂的香包,里面应当是装了朱砂吧?”

    崔凝安不自觉地捏了捏香包,“你怎么知道香包里头装了朱砂?”

    宝音笃定地点点头,“这香包上绣的纹样是祥云图腾,我们习惯在做香包的时候绣一个祥云图腾上去,祥云是我们云蒙人的吉祥之物,用作在香包上显祥瑞之兆,更能辟邪保平安。”

    说着说着,宝音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又摇摇头,“不对,既然你是云蒙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知道?”

    崔凝安若有所思地看着香包,露出一抹失意的笑,“这是我一个云蒙国的朋友给我做的,我本人并非是云蒙人。”

    宝音怔了怔,随后道,“那你应当是她很珍视的朋友了,我们云蒙人为了表示对朋友的看重,都会亲手制作香包相赠,希望这香包能悬于好友腰间,为好友辟邪驱难,护佑平安。”

    崔凝安将香包放下,勉强笑了笑,“若这香包能把保佑我的这份气运分给另一个人便好了。”

    宝音窥见她的眼中有悲伤之色,答话时也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他年纪虽小,但心中也有了七八成的判断,望着她真挚地说道,“愿云神保佑。”

    还没等再说些什么,便听见船下的水声凶猛,把洒在水上的金光尽数搅碎。

    不远处驶来几艘小船,慢慢地越漂越近。趁他们谈话之机,已经悄悄逼近这艘行驶的船。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急促的出水声,一双双被泡得发白的手慢慢攀上了船边,奋力向上爬,想要比较一番谁能最快跳到船板上。

    宝音突然脸色变得煞白,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大叫着往后躲,“是,是水匪,是水匪来了,快跑……”

    杏儿震了震,反应极快,一把将站在船边的崔凝安扯过来,“娘子,我们快走,快走。”

    三人以极快地步子跑进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舱室又紧紧地把舱门锁上后,门外便响起了刀剑声。

    宝音缩在角落,捂着耳朵,“那夜就是有人摸上了我们的这条船,拿着刀四处砍人,地上都是血,都是血……他们抢走了船上的财物货物后,便要放火烧船,我们明明已经逃开了,明明就已经逃开了。”

    杏儿在听了宝音的遭遇后,也顾不得再去想别的什么,她忙将附近摆着的大箱子拖过来,将门死死地堵上。

    崔凝安也跑去将临近的窗子都检查一番,确保窗子都紧紧关上又拉下帘子,将舱室遮得昏昏暗暗。

    只是这样锁住门和窗,还是不够心安。

    崔凝安想起,裴永与随从交待过船上有几间舱室都放着防身的长剑,以便不时之需。

    “杏儿,快看看这间舱室里头有没有放着什么护身的利器。”

    一边说着,崔凝安便一边去翻找。

    杏儿顿了顿,很快便帮着一同去找。

    翻了一阵,果然找到一把长剑。崔凝安将长剑从剑鞘拔出,明晃晃的亮光划破暗室的黑,白光照得她的脸有些亮,握着剑的手也不自觉地颤了颤。

    崔凝安按着长剑与杏儿和宝音躲在舱室里较为隐蔽的一处。她知道杏儿和宝音都害怕得紧要,自己此时必须要振作起来,反而转过去安慰着他们,“别怕,有裴将军和其他人在,我们都会没事的,我们便静静地待在这里,保护好自己便会给他们添乱,若是水匪来了,很快便被他们打退了。”

    隔着木板,三人不安地听着外面的动向。

    外面的厮杀刀剑声似乎越来越响,响得要将船声震破,要将水面都踏碎。

    船板被踩得咚咚作响,门外响起了两三个男人的声音。

    “这艘船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这里面定还藏着许多宝贝,前面后面的人已经被我们其他人引开了,我们便要快些将那些舱室的门都打开了,将里头的好东西全部都搬出来。你去这一间,我去那一间”

    话音刚落,门外的人便走过来了。

    只是他们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门仍纹丝不动,后来他们便没了耐心,用刀试图将门劈开。

    一下,两下……

    劈门的力度越来越大,舱室藏着的三个人感受到剧烈的动静,颤颤地往低处缩了缩,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最后传来的劈门声像是一声爆破,门便轰然倒塌。

    堵着门的箱子受到外头强劲的冲力,往后滑开。

    一个举着刀身着短衣的男子拍开飞尘,咳了咳后自言自语道,“真是见鬼了,这门怎么堵得这么紧?里头也这么暗,难不成这里放了什么珍宝?”

    说着,他便放下刀开始去翻邻近的几个箱子。

    翻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一些衣物,再翻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一些应急的药材。翻来翻去,这几个箱子里装的都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见暗处堆着几个高一些的箱子,于是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只是将一个大箱子往下搬时,看见了暗处的三双发亮的眼睛,将他吓了一跳。

    他啐了一口,“原来这里是藏着人啊,难怪将门堵得这么紧。识相的话乖乖走出来,兴许我还能饶你们一命,若是不识趣要拦我发财,你们都得死。”

    可尽管这样穷凶极恶,被他威胁的那三个人依旧不为所动,引得那水匪大怒,将遮挡他们的箱子尽数推开,要将她们一个个都提出来。

    水匪提着刀往前大力砍去,几个实木箱子便分崩离析,将三个人所藏之处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

    箱子被劈开时,几根尖锐的木条划过,将悬于崔凝安腰间的那个香包划开,香包里面装着的朱砂从口子破开,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向四周滚去。

    看清三个人的容貌后,水匪得意地笑了笑,“原来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我劝你们还是听话些。特别是这位小娘子的脸这么漂亮,若是被我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见三人无人答话,水匪更是恼怒,提着刀便要往前走,伸手便将缩在角落的宝音提了出来,可是脚下一粒粒的朱砂与他鞋底相磨,他身子猛然向前倾,重心不稳便往她们面前摔去。

    崔凝安早被吓得出了冷汗,可是还是双手紧紧地握着剑,伸手往前,将全身的气力蓄在剑上,用力朝前刺去。

    徐恒邈教她用剑的时候说过,若是想要扭转劣势,便要寻找合适的时机,瞄准一处,将所有气力向这处发去。

    水匪面目狰狞地往前滑,见崔凝安坚毅地伸出长剑,更是躲闪不及,直直地便往剑锋撞去。

    感受到长剑刺入的声音,崔凝安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握着剑的手也不住颤了颤。

    额上的汗密密麻麻地滴落,像是在催促着崔凝安下定决心,她猛地站起身,朝前一刺,将长剑半截刺入水匪体内,那喘息声顿时便消失了。

    崔凝安只觉眼前越来越黑,脸上喷来几滴温热的水珠,沾到她莹洁的面上,再慢慢滑落。

    提着宝音衣领的手松开地极快,宝音嚎啕大哭地跑到崔凝安这边。

    崔凝安双手已经没了气力,渐渐地滑到地上,一动不动。

    杏儿上前扶住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顷刻,门外又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宝音变得更警觉,立马止住了哭声,紧紧地贴着墙面。

    裴永提着剑极快地冲进舱室,却看见地上倒着的水匪,还有脸上带着血迹的崔凝安。

    他弯下腰去探了探地上躺着的水匪的鼻息,发现人胸前没入半截剑,早便已经死了。

    “夫人,我来迟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水匪上船后,裴永一边打退水匪,一边在船上的舱室寻找崔凝安的身影。可是还是晚了一步,让他们受到了惊吓。

    杏儿扶起崔凝安,往前跨了一步,双脚站得还是有些不稳。

    “裴将军不必担心,我们没事了。”

    裴永看见她脸上的血痕,有些担心,“夫人,您脸上的伤……”

    崔凝安往脸上抹了一把,手指上便沾了殷红的颜色。舱室内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地上躺着的人不断地提醒着她,她刚刚是真的杀了人。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口起伏得厉害,从袖中抽出手帕,将脸上的血迹擦了擦,“我没事,我脸上沾的是他的血。”

    裴永点点头,吩咐人将尸体处理干净。

    原以为他们已经驶离了水匪猖獗的水域,不想还是在快到陈州的时候遇袭了。想来是那一群水匪早便已经盯上了他们,一路尾随至今,在今天才寻到了下手的机会。

    好在这次出门,带的都是功夫矫健的好手,所以才能这么快击退这一群穷凶极恶的水匪,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折损。

    只是崔凝安虽会用剑,但剑法并不算得精湛,况且若是稍有不慎,这剑便会变作对方害人的铁器,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想到这里,裴永的心里还是后怕,后又重新规划了巡查护卫的随从动线,以确保崔凝安的安全。

    在船尾击退水匪的牧仁正焦急地搜寻着宝音的下落,他循着一间一间舱室找过来,才看见了聚在一起的几个人。

    宝音惊魂未定扑到牧仁的怀里又哭了起来。

    牧仁细细查看宝音,只发现脖上有淡淡的勒痕,他安慰着宝音又问他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宝音摇摇头,“你放心,我没有受伤,是那位姐姐救了我,她把要捉我的坏人杀了。”

    牧仁有些吃惊地望向怔怔地站在原地的那个娴静的女子,心底不由得对她生出了几分敬佩。

    遭此一劫,水匪上船破坏了不少的地方,这艘船的几处地方已有明显的损坏,不过好在前面便是陈州的一个码头,他们可以暂且靠岸修整一番。

    只是去随州的路程又因此耽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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