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强撑着起身,拿过衣衫,穿戴好后,这才向白晚珩行礼,“属下三娘,见过少帅……是三娘失礼了,望少帅责罚。”

    白晚珩压下心中堵塞,听得身后窸窸窣窣,又听三娘说话的声音,知她已穿戴好,这才转过身来,扶起跪在地上的三娘,“不必多礼……”眉宇间,是不可抑制的深沉。

    “少帅已来星宇多日,属下一直未曾得见,是属下失职。”三娘垂着头,气若游丝道。

    “蓝渡?”白晚珩坐在桌边,目光冷冽。

    三娘知他所问何事,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沉默了半晌,三娘再度开口,“少帅,渝中确是有和星宇合谋的意图了,少帅要万分小心才是。”

    “是他,还是他爹?”白晚珩却没有接话,只是直直地注视着三娘的双眸,拳头握紧在身侧。

    三娘无力地靠在床边,却没有看向白晚珩,“少帅,这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我若连你都护不住,如何护雪浪百姓?”白晚珩语气平静,眸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三娘眼中淌出两行清泪,“护国足矣,三娘何惧!”顿了顿,她的目光转向白晚珩,“少帅,自从踏入宫中那刻起,三娘这条命,就是龙骁军的,是雪浪的,倘若少帅今日为了三娘和星宇撕破了脸,那我们这些年所作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三娘虽是舞女,可入宫做了少帅的暗桩,便也有自己的价值和尊严,少帅如今这般,是看不起三娘吗?

    ”

    一阵晚风吹过,将院中鸢尾花香带到白晚珩鼻尖,吹淡了龙涎香的浓重,也吹淡了白晚珩心头的焦躁不安。

    白晚珩闭了闭双眼,拳头松了松。

    “你知道我不会的。若是……及时与兰叶联系,让他们带你走。”白晚珩叹了口气道。

    “是,三娘明白。”这一阵子强撑,三娘已满头是汗。

    “你是蓝鸿的妃子,蓝渡倒是毫不避讳,看来,他对这皇位已是按捺不住了……”

    “少帅,这几日,蓝渡歇于我房中时曾有人来报,我也在去他书房时略有看到,星宇和渝中合谋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属下无能,还未能探听到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子时已过,却还不见白晚珩回来,晚忆心中担心得紧,正要出门查看,就见兄长自院中回来。

    “兄长,你回来啦!如何?可还顺利?”晚忆看着兄长眉间难掩的疲惫,不由得十分担心。

    “无事,不必担心。”

    兄长虽嘴上说着无事,晚忆却能看得出来,若是真无事,便不是这个表情了。

    她拉着兄长在桌边坐下,“兄长,说好了的你我共进退,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看着兄长不为所动,“兄长,你若是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三娘,她定会告诉我的。”说罢站起来就真要走。

    “晚忆!”白晚珩喝住她,“别闹!”

    “兄长,你总得告诉我,我才能不担心吧。”

    沉默了半晌,白晚珩终于开口,“蓝渡的野心,怕不止于此。三娘,境况也不太好。”

    晚忆也真是颇有些佩服自家兄长,自己不问,他是决计不会说的,只会把事情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扛着。

    “不太好?蓝渡发现她了?”晚忆着急起来。

    “那倒没有,只是她的身子看起来不太好。”白晚珩叹了口气,“跟着我,苦了他们了。”

    “兄长,她们既已入了龙骁军,想必已经知道未来要面对什么,我们做的是一样的事,只不过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只要能保得百姓平安,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兄长,我们只有好好护着雪浪,才是对得起他们。”

    “嗯,我知道,早些休息吧,不要担心,一切有我。”白晚珩拍拍晚忆的肩,转身进了屋。

    这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第二日,因着昨晚睡得迟,已过辰时,晚忆却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白晚珩一大早便带着疏雨出门了。淡月正在小厨房准备早膳,突然听得叩门的声音。

    开门却是蓝舒谌只身站在门口。

    “奴婢见过三皇子。”淡月向蓝舒谌行了一礼。

    “我来找你家小姐,她在吗?”

    “我家小姐还未起身,劳请公子到前厅等候。”

    蓝舒谌微微颔首,跟着淡月走向前厅。

    淡月为蓝舒谌斟了一杯茶,便到霁月殿去唤自家小姐。推门进去,外杉还在,被褥也在,自家小姐却不知所踪。淡月急忙折返前厅,却见白晚忆只着里衣从茅房出来正要走向前厅,淡月还未来得及阻止,晚忆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前厅。淡月心中平静地默哀,这下好了,自家小姐的形象毁于一旦了。

    “淡月!早膳好了没有?我饿死了……”晚忆边打着哈欠边走进前厅,没看到淡月的身影,也没有闻到早膳的香味,却只见桌边坐着一只正在喝茶的蓝舒谌。晚忆仅剩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啊,三皇子?这大清早的,你怎的来了……那个……那个什么……我去洗漱一下……”话还没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前厅。

    蓝舒谌正品着这漪兰宫的安溪铁观音,蓦地一道清脆的声音措不及防地闯了进来,蓝舒谌抬头,却只见只着一身白色里衣的少女僵在了眼前,发丝有些凌乱,毛茸茸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大约是刚睡醒。

    不知怎的,看着少女手足无措的样子,蓝舒谌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有些无措,面上却仍装着沉静,直至少女慌乱地跑出了前厅,蓝舒谌的脑海里,却只剩那一双如小鹿般忽闪忽闪的眼睛。

    晚忆觉得自己之前在蓝舒谌面前营造的良好印象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造孽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可是,这能怪谁呢,谁叫自己没有兄长早早起床的本事……

    晚忆自怨自艾唉声叹气地飞速洗漱梳妆好,又飞速跑到前厅。

    “不知三皇子前来,可是有何要事要找兄长?真是不巧,我兄长他今早……”晚忆干巴巴笑了两声。

    “我不找白兄,我来找白姑娘。”待晚忆说完,蓝舒谌温和地说道。

    “啊?找我?”晚忆愣了两秒,实在想不出蓝舒谌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我来接傲雪回家,它在姑娘这里已经叨扰多日了。”蓝舒谌看着愣愣的晚忆,温和地笑道。

    “哦……”晚忆这才恍然大悟,“三皇子的病已经痊愈了吗?”

    “已无大碍,不劳姑娘挂念。”

    “若是三皇子身子不便,傲雪多待几日也无妨。”

    “本就说好傲雪养在我宫中,蓝晏怎好一直麻烦姑娘,姑娘若是喜欢,时常来看它便是。”

    见蓝舒谌心意已决,晚忆便不再强求,“好。”

    淡月此时进来了,“小姐,现在要用早饭吗?”

    晚忆转头看向蓝舒谌,“实在不好意思,今日起得晚了,若是三皇子不嫌弃的话,不妨和我们一起用早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蓝舒谌也不知自己怎的就脱口而出说出了这句话,明明出门前已经用过早饭,待他反应过来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端到了桌上。

    桂花粥,小笼包,八珍糕,盐腌海带……虽朴素,却都是晚忆爱吃的淡月的拿手菜。

    晚忆心里也有些后悔,一个活蹦乱跳熟悉的陌生人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如何还能大快朵颐啊……注定在午膳之前是还要再吃一顿了……

    晚忆边细嚼慢咽地吃,边悄悄抬头观察着蓝舒谌的举动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控着的筷子夹起了一只小笼包,送到了微启的薄唇边。嗯……牙齿很白,也很整齐……吃相很清贵,惹得晚忆也不由得放轻了咀嚼声……

    看着蓝舒谌吃饭,晚忆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姑娘家,吃相确实是粗鲁了些……

    好不容易,一顿沉默异常的早饭才过去,淡月来收拾饭桌,晚忆给她使了几个眼神,做口型道,“给我留一点……”到底是从晚忆幼时就在她身边了,淡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便笑笑,端着梨木托盘走了。

    “多谢姑娘的款待,那蓝某就不打扰了。”蓝舒谌边说着,边起身拱手行礼。

    “好,我去抱傲雪。”

    傲雪自从被白晚忆抱回漪兰宫之后,晚忆便拉着一脸嫌弃的白晚珩亲自操刀,忙活半天,为傲雪私猫定制了一处猫窝。

    白晚忆起身往后院走,走出几步才想起回头看看身后的蓝舒谌有没有跟上。

    哪知原本不远不近跟着的蓝舒谌看到她回头,反倒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我在漪兰宫门口等着姑娘。”

    晚忆本有心让他欣赏一下自己设计的猫窝,见他这么说也就顺势而下:“好吧。”

    待晚忆抱出正呼呼大睡的傲雪后,蓝舒谌已在门口等着她了。他负手而立,庭芜青色衣衫拂过青石路边的一朵小花。

    有些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你就会满眼都是他。

    “我看三皇子宫中也没有猫窝,便和兄长为傲雪做了一个,只是有些沉,改日我让兄长送去。”

    “多谢了,姑娘留步吧。”蓝舒谌接过傲雪,便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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