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婉也不知事情为何就发展到了眼下的局面,她下意识的瑟缩着想要收回手,慌乱的朝着秦氏投过去求助的视线。

    秦氏也没料到这事态发展,待她反应过来后,旋即喜形于色,恨不能自己起身接过那只镯子。

    最终,孟氏给的见面礼,还是套上了冉婉的手腕。

    这场别开生面的“赏花宴”,才算彻底落下帷幕。

    除开孟氏,这场午宴其他人都吃的没滋没味,冉婉摸着手腕上仍带着温热体温的玉镯,脑袋一片空白。

    这场午宴是怎么结束的,又是怎么回到冉家的,冉婉自己都不知道。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秀姨娘的屋子里,面前摆了不少秦氏命人送来的东西。

    秀姨娘喜笑颜开的一一翻看,乐得合不拢嘴。

    “娘……”

    冉婉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秀姨娘打断了。

    “婉儿,快来看看,这都是夫人命人送来给你的,可都是好东西!”秀姨娘从一个妆匣里取出一套宝石头面,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瞧瞧这头面,一套怕是得近百两银子了吧?夫人好生大方!”

    看着秀姨娘欢喜的样子,冉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纤长如葱的手指却被她绞得发白。

    只有打小跟在冉婉身边长大的如意,看到面前摆着的这堆东西丝毫高兴不起来,只满脸心疼的看着冉婉。

    “姑娘……这怎么突然就把您的亲事定下了?那镇国公府……”

    如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秀姨娘打断了。

    “翻了年婉儿就十四了,议亲不是正常的?”秀姨娘放下宝石头面,坐到冉婉身边拉着她的手询问,“不过今儿去参加那劳什子赏花宴,可发生了什么?”

    冉婉魂不守舍的前脚刚进偏院,后脚秦氏就派人送来了这一堆布料首饰,说是给冉婉的添妆,同时还告知了秀姨娘一件事——

    冉婉的婚事定下了,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日子就在下月初六。

    满打满算,这就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纵使是被抬进去做妾,这日子也太赶了些。

    再者,那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如此高门大户,秀姨娘听着就肝颤。

    冉婉抿紧了唇,垂首摇头。

    打从午宴刚开宴,孟氏塞给她一个镯子开始,事态的发展就超出了冉婉的认知。

    午宴过后,秦氏就被请进了内院,被安置在暖房里烤火的冉婉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连出门子的日子都定下了。

    回想起先前在园子里,齐湘同自己说的那番话,冉婉垂眸盯着手腕上的镯子,抿紧了唇。

    至少镇国公府是要正经把她抬进门做妾,而不是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她或许也该知足了……

    *

    次月初六,天晴。

    冉婉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了镇国公府。

    同时被她带进门的,只有一个箱子和如意。

    如意是国公府特许,跟随冉婉而来的陪嫁丫鬟,而箱子里装着的,则是她的几件衣裳,和秦氏给她准备的零星添妆。

    秀姨娘在后院里还要仰仗秦氏的鼻息生存,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添妆来,只在冉婉临行前,塞给了她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已是她十数年来积攒下的全部私房。

    虽是抬妾,镇国公府倒也没亏待了冉婉。

    除了当日赏花宴上孟氏亲手给的贵重镯子,还有一沓银票,以及冉元生即将升任七品朝请郎的调令。

    虽只官进一品,对冉元生来说却也已是不得了的调动了。

    毕竟他在从七品翰林院检讨的官位上庸庸碌碌十数年,都不曾前进一步。

    从七品,正七品。

    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眼下只是送一个不重要的庶女进入镇国公府做妾,就能让他凝滞不前的官途有了松动,着实令冉家上下欢喜不已。

    定下的时日太近来不及筹备,再加上某些不能与外人道的缘由,镇国公府自知愧对冉婉,出手十分大方,光银票就足足给了十万两。

    此举是镇国公府向冉婉施展的善意和歉意,落在冉家人眼中,却变了味。

    秦氏只当这是镇国公府给的“买身钱”,忙不迭就做主写了一张卖身契,郑重的放在红木匣子里让冉婉带上,务必交到国公夫人的手上,以示冉家诚意。

    冉婉就这么捧着装有自己卖身契的匣子,坐在软轿里被抬进了镇国公府。

    直到被带进偏院,坐定在床畔,冉婉还觉着一切都好似做梦一般不真实。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她就嫁人了,甚至连自己要嫁的人的面都不曾见过。

    茫然无措间,冉婉忽而想起临出门前,秦氏对她说的那番话——

    “今日出了冉家的门,你便不再是冉家的人了。日后你生是镇国公府的人,死是镇国公府的鬼。你安安分分的,冉家便不会亏待你娘。“

    此刻那字字句句仍在冉婉耳畔回响,震耳欲聋。手上装着卖身契的匣子,重逾千斤,压得她几乎捧不住。

    如意就站在冉婉的身侧,浑身紧绷着,吓得大气不敢出。

    都说高门大户规矩多,何况是镇国公府这种地方,规矩只会更多。

    如意生怕自己一个随意的举动就会给冉婉惹祸,此刻站在床畔一动不敢动,连抬眼打量都不敢。

    “吱呀——”

    伴随着房门发出的一声轻响,一个丫鬟从门外走来,未语先笑。

    “奴婢喜巧,见过冉姨娘,”丫鬟走到冉婉面前,态度恭顺的屈膝行礼,解释道,“怠慢姨娘,实是世子有事缠身,无法前来。夫人吩咐了,国公府没那么大规矩,姨娘一切随意即可。”

    得知那位国公世子有事要忙,冉婉反而松了口气。

    她抬眸看向喜巧,小心打量了一番。

    喜巧长着一张圆脸,眉眼弯弯,当真应了她的名字,模样看着就讨喜。

    “夫人吩咐了,日后就由我来照顾姨娘,”喜巧大大方方的任由冉婉打量,声音清脆道,“姨娘有事尽管吩咐奴婢。”

    在冉婉打量喜巧的同时,喜巧也悄悄观察着这位新进门的漂亮姨娘。

    长得是真水灵,看起来年纪也是真的小……

    喜巧心下还没感慨完,就见冉婉抬起手,冲她示意了一下手中捧着的红木匣子。

    “这个,是嫡母命我转交给老夫人的,还请你帮个忙。”

    “姨娘折煞奴婢了,”喜巧忙道不敢,双手接过匣子,“奴婢这就给老夫人送去,姨娘可还有旁的吩咐?”

    见冉婉摇头,喜巧再次冲冉婉屈膝行了礼,随后捧着匣子退出了房间。

    如意站在旁边紧盯着喜巧的一举一动,在人离开后,还学着比划了几下。

    冉婉瞧着如意那怪模怪样的姿势,奇怪问道,“你这是在作甚?”

    “我……奴婢,奴婢是在学规矩,”如意涨红了脸,小声嗫嚅道,“奴婢是跟着姑娘来的,若是再同以前那般没规没矩的,怕是会给姑娘丢人。”

    不管是秀姨娘还是冉婉,都是好相与的,且善待下人,从未立过什么规矩,说话做事都随意惯了。

    如意方才见了喜巧的一举一动,恍然意识到,此刻她已经不再冉家了,而是跟着冉婉进了镇国公府。

    在如此高门大户当妾室,冉家又给不了任何帮衬,冉婉日后的日子还不知有多难过。

    如意帮不上冉婉什么忙,只想着能少给冉婉惹麻烦也是好的。

    虽然那些规矩她不会也不懂,但她可以学!

    冉婉被如意怪模怪样的姿势逗得失笑,旋即又抿紧了唇。

    何止是如意忐忑,她也不知日后在这镇国公府中要如何进退自处……

    *

    喜巧是家生子,原先是跟在孟氏身边伺候的,在府中长大,捧着冉婉让她转交的匣子,轻车熟路就寻去了镇国公夫人的院子。

    果然不出所料,孟氏也在,正和镇国公夫人说着话呢。

    听闻喜巧求见,孟氏同老夫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诧,莫不是冉婉那边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递给孟氏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吩咐下人,“让她进来。”

    喜巧捧着匣子进门,先恭恭敬敬向两位主子行了礼,随后便奉上匣子,说明来意。

    孟氏看着匣子,惊异道,“她说是她那个嫡母让转交的?”

    出身武将世家,性子爽利的孟氏,对秦氏属实没甚好印象。

    私下里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磋磨人的小手段,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嫡母大度的样子,如此表里不一,令人生厌。

    听闻是秦氏让冉婉转交的东西,孟氏旋即面露厌色。

    等匣子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孟氏更是怒火飙升,险些拍桌而起。

    “她这是什么意思?!”

    虽说是妾室,冉婉也是镇国公府正儿八经抬进门的,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秦氏却送了一纸卖身契来,当他们镇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了?!

    “莫动气,”比起孟氏,老夫人倒是沉稳不少,安抚道,“也并非是坏事。”

    “娘?”

    “孩子是个好孩子,只不过遇上了个不慈的嫡母,”老夫人看着那张卖身契,示意丫鬟合上匣子,“进了镇国公府的门,便是镇国公府的人。那冉家上下都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有这东西在,日后若是……有也有个说道。”

    对此时正立于风口浪尖上的镇国公府来说,所行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不可踏错。纵使只是纳个妾,也马虎不得。

    是以在定下冉婉之前,冉家上上下下,包括一切姻亲,镇国公府都调查过了一遍,对秦氏等人的品性了如指掌。

    有这张卖身契,说不得在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不过……

    “把这个拿回去还给她,”老夫人一字一句道,“这是她的卖身契,让她自己好生收着,别弄丢了。告诉她,国公府没那些没用的规矩,不必忌讳。还有,珉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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