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在傻乐的彭川,还没察觉到萧程晋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你的长什么样?”萧程晋语气平静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彭川不明所以,听话的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给萧程晋看。

    针脚看起来跟萧程晋手中的那个差不多差,不过料子似是差了一筹。

    萧程晋深呼吸一口气,好似得到了一点安慰,又好似心里更烦躁了,隐隐还带着一丝委屈……这荷包和护身符,难道都不是他独有的么?!

    彭川丝毫没察觉到萧程晋看着他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杀气,还乐滋滋的同他分享自己得知的内情。

    “属下听如意说,您这护身符,是冉姨娘特地起早,天还没亮就出门,去平定寺烧头香为世子祈福,特地跟住持求来的。”

    萧程晋面色一滞,感觉手中的荷包好似愈发重了,重得他一只手有些拿不住。

    冉婉被关在冉家后宅十数年,早已养成了不爱出门不爱凑热闹的性子。

    更是为了少见外人少生事端,不给将军府惹麻烦,她已闭门不出许久了。

    明明那么一个不爱出府的人,却能为了他,赶早上山进寺上香,只为为他祈福,佑他平安。

    此刻萧程晋看着彭川的视线转变,杀气稍退,觉着他好似也没那般碍眼了。

    彭川对此一无所觉,还在喋喋不休:“听闻这平定寺由住持亲自送出的平安符很难求,必须心地虔诚,抢上头香之人才有机会求得一张。为了这个,冉姨娘可是寅时就出府了,这才成功抢得头香。”

    萧程晋心思一动,眯着眼睛看向彭川手中的荷包:“你是说,只有抢了头香的人才能求到?”

    “对啊!”彭川嘿嘿一笑,“平定寺的平安符一人只能求得一个,冉姨娘抢上头香,从住持那儿给您求了一张。属下这张,是冉姨娘让如意帮忙求来的。虽然不是住持亲自开过光的,效果也绝对不一般!”

    “而且属下听闻,去平定寺烧了头香许下心愿之人,在心愿达成之前,还要三餐茹素,每日祷告,以证诚心。冉姨娘现下定在府中每日向佛祖祈祷,盼着您平安回去接她呢!”

    萧程晋看着彭川信誓旦旦的模样,忽然觉着他顺眼了不少。

    彭川犹不知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差点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又同样在他无意识的几句话中,杀气消弭于无形,成功保住了一条小命。

    萧程晋心下温热,看着手中的荷包嘴角止不住上扬,小心翼翼的吧荷包收进怀中,放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这是冉婉虔诚为他求来的东西,他一定不能辜负冉婉的期盼,会活着回去见她的!

    “还愣着做什么,”萧程晋面色一肃,训斥道,“还不速去传达命令,核实细节确认无误,等到寅时一刻,计划顺利实施,立刻率军破城门!”

    “是!”

    *

    边城。

    寂静深夜,月朗星疏。

    整个将军府都被夜色笼罩,静谧无声。

    原本睡在外间小榻上守夜的喜巧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忙轻手轻脚的起身去查看,就看到原本该熟睡的冉婉,正披着外衫站在内室窗前抬头望月。

    “姨娘?”喜巧轻呼一声,快步走上前点燃了一根蜡烛,关切询问,“您在这站着干什么呢?更深露重,当心着凉。”

    “没什么,”冉婉摇摇头,神色有些恍惚,“只是躺下后就心慌意乱,睡不着,索性就站这看看。”

    看什么她没说,喜巧却已明白。

    顺着冉婉面朝的方位看去,那分明是通往京城的方向。

    冉婉没回头,只是拢了拢肩头的外衫,轻声道。

    “算算时日,是不是差不多了?”

    她未明说,喜巧却好似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掐指算算时日,好似是差不多了。

    “应当是吧……”

    喜巧不甚确定,但她没有再劝,而是去取了一件披风,小心披在冉婉肩头,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和她一同朝着京城方向的天空看去。

    冉婉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祷告。

    “佛祖保佑,佑他平安归来,信女此生愿写万卷经书还愿……”

    *

    临近寅时。

    京城城门之上,守着的全是二皇子派去的禁卫军。

    从大皇子和萧程晋率领着大军出现在他们视野范围内后,城墙上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战争一触即发。

    孰料大军停驻在一个安全距离外,远远看着城门,歇了动作,至今没有发动。

    二皇子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焦躁的在宫中来回踱步,还不忘催促左相赶紧想个法子。

    “殿下不要急躁,”左相似是见不得二皇子这般不稳重的模样,没忍住斥道,“大事当前,最忌自乱阵脚!你围困皇宫,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你手中握着,他有所顾忌,受制于你。与其在这坐立不安,还不如加强人手,看管好后殿。”

    大皇子和二皇子所争的都是那把龙椅,哪怕他不在乎皇帝的死活,也绝对不可能置皇后安危于不顾。

    太重感情的人,最难成事。

    只要二皇子把皇后娘娘捏在手心,就能借此拿捏大皇子,否则他为何会停驻在城外,至今没敢攻入城内?

    左相还有最疑惑的一点:“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兵?”

    大军出现的突然,他们察觉到对方行迹时,大军已经行至京城附近了。

    大军打出的旗帜,是代表大皇子身份的皇旗。

    但大皇子当初出京,是因为被他们派去的人追杀,一路狼狈出京的。

    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征召到如此之多的士兵助他成事?

    “他外祖父不是武将么?”二皇子倒没觉着这有什么难解释的,“武将手底下有兵不是正常的,倒是先前小看他了,说是被架空了兵权,竟还藏了一手。”

    “不可能!”

    左相直接驳回了二皇子的猜测,料定此事没他所想那般简单。

    大皇子的外祖是武将不假,但早已被皇帝架空兵权也不假。

    甚至如同派郑礼去盯着萧雄一举一动一样,皇帝也在国丈驻扎地派了镇守监视,对他手中能调动的兵力了如指掌,就是个空壳子罢了,倾巢而出也没有眼下出现在京城城外的兵力一半多。

    左相越想越觉得蹊跷:“有没有查到除了大殿下外,领兵的主将是谁?”

    “……没有,”二皇子低咳一声,眼神飘忽着没敢跟左相对视,“他们冒出来的太突然了,我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后来二皇子光顾着焦虑,想着如何化解困局去了,更没想到要再派人仔细去探查一番。

    左相被气到脸都绿了,好悬没当场对着二皇子破口大骂。

    时局都如此紧张了,他不知道想尽办法破局,只顾着自己缩在殿中焦躁踱步,有什么用?!

    若非二皇子有正经皇子这个身份,为了让他能服众,把发号施令下决断的担子交给了他,左相都恨不能直接自己掌权了。

    “我现在就让人去刺探!”一看左相脸色不好,二皇子立时怂了,忙不迭就要唤人进殿,“反正他们现在就停在原地没动,还来、来得及!”

    “罢了,”左相深呼吸一口气,眼神有些阴沉的盯着二皇子,“这些琐事都由臣来处理,二殿下去贵妃娘娘宫中,同贵妃娘娘静待佳音吧。”

    左相这是不准备继续居于人后,而是要褫夺主导权的意思了。

    二皇子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反倒像是丢开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忙不迭点头应下了。

    甚至离开的时候,他还好似担心左相会反悔一般,脚底生风头也不回,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身影。

    左相在二皇子跟前是一般说辞,也只是为了安抚住二皇子,以免他那蠢笨的脑子一时发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拖后腿罢了。

    他可不信大皇子此刻按兵不动,只是单纯忌惮皇帝与皇后在他们手中,定还有旁的缘故!

    只不过……会是什么呢?

    左相蹙眉深思不得其解,但时间紧迫,已经没有继续耽搁的余地。

    左相迅速做了数条决断安排,借着二皇子的名义吩咐下去,力求在大皇子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布置好一切,届时方有应对之力。

    寅时一刻整。

    刚发布完命令,还没等左相歇口气继续安排布置,就有小太监连滚带爬的闯进了殿内,声嘶力竭的大喊——

    “殿下,殿下!叛军攻城了,南城门快守不住了!”

    “什么?!”

    左相大惊失色,没料到原本按兵不动的大皇子,怎么突然就发动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派人去把皇后娘娘带来!”左相一咬牙,“把陛下也抬过来!”

    宫内一片兵荒马乱之际,萧程晋率领着士兵,从南城门攻入城内的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

    好似大军刚推着撞木撞了两下,城门就从内部被打开了一般。

    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随着萧程晋顺利进了城。

    一片纷乱中,萧程晋和站在城门内部角落,脸上还带着斑驳血迹的孟彰四目相对。

    孟彰浑身浴血,连袍角都好似已被鲜血浸透,不断往下滴落血水。此刻他白净的脸庞在血迹的映衬下,宛若夺命修罗一般令人心惊。

    而这,才是孟府大公子本该有的面目,而非世人印象中的无用纨绔!

    孟彰冲萧程晋微微颌首示意,翻身上马,带着手下策马迅速行至萧程晋身侧,双方不曾对话,却默契的同时扬鞭,带着大军长驱直入,径直奔着宫门而去——

章节目录

做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松栖栖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松栖栖并收藏做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