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过饭,施梨月换了衣服打算去栖子院晃一圈,找个机会提一提去明山寺上香。

    坐了没一会儿,林氏忽然说起青阳观打醮的事。

    “如今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说要去,咱们也不好不去,不如套了马车,有要去瞧热闹的都带上。”

    老夫人向来喜欢这种热闹事,自然没有不允的,林氏忙吩咐婆子丫鬟下去准备。

    施梨月暗笑,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嘛!

    她上前向老夫人福了一礼,柔声道:

    “本不该扫大家的兴致,可到时误了事反倒不美,不如就说了,好叫老夫人知道,我是信佛的,去道教道场里打醮总归不好,不如我去明山寺念念经,等下午早早用了斋饭就下来。”

    邢氏又要训她,但看老夫人没说话,又忍住了。

    林氏一僵,一是确实忘了这茬,主要是忘了施梨月这个人,更别提记得她信佛了。二一个,是想起了明山寺的斋饭。

    她看了眼老夫人的脸色,忙将施梨月扶起来:

    “你有心了,既然要热闹,你也不必闷在家里,所幸趁着过年,去明山寺转转。”

    施梨月得了首肯,回去抱上手炉斗篷之类,等众人都走了,才叫了马车。

    施海晏郭洪等人原本是不去的,架不住老夫人念叨,

    “你年前遭了大罪,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也好叫道长给你上表行文,祈福诵经。”

    施海晏只好应了,收拾东西与她们一道上山,郭洪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施梨月原想着不如叫冬镖头带着人将他俩腿打折,省得他俩乱跑,不成想居然被老夫人带着上山去了,正好省了她动手。

    不到晌午,施梨月就到了西山。

    年前下的雪,背阴处到现在还能看见白色。

    车夫将车停在半腰处,施梨月照例打赏了些银钱:“你若是想去上香,就与我们一同去,你若是不想,就随你回家去或在这儿等着,总之太阳落山前来接我就是。”

    车夫自然愿意拿着钱去庙会逛逛,如今虽然不是正月十五,趁着过年来上香的人家不少,明山寺前摆着许多小摊。

    但他不方便与施梨月三人同行,便推辞了:“小姐先行,小的还要照看马车。”

    施梨月点头走了,及到庙门口,才叫婉碧买了些香烛。

    庙里小师傅都认得她,见她来了,引着进去上香。

    施梨月将买来这些香烛都点上,才开口道:

    “住持可在?”

    “师叔在里面,施主请随我来。”

    说着,将她从小路引进去,推开门:

    “施主自去便是,我还要在外面接引,就不进去了。”

    施梨月道声谢,敛好衣服带着婉玉婉碧径直进去。

    那白胡子住持正坐在檐下煮茶,一见是她,顿时笑开:

    “施主难得过来,快坐,尝尝我这粗茶。”

    说着,将罐子里不知熬的什么茶倒出来一杯推给她,他原想再倒,见婉玉二人头摇得像拨浪鼓,只好作罢。

    施梨月端起来抿了一口,恶心地直皱眉。

    老和尚笑呵呵地捻着胡子看她,施梨月只好将茶一口气灌了,才开口道:

    “我此次前来,是想向大师求药,还请大师救人。”

    “施主说笑了,我这山上哪有什么珍奇药材,你若是有想要的,叫人到外面刨去。”

    她轻轻摇头:“许是大师已经不记得了,几年前你曾埋过几坛陈芥菜卤,我要这个救人,还望大师成全。”

    老和尚动作一滞,完全忘了有这回事。

    他低下头沉思半天,复又抬头:“好像确有此事,只是埋在哪里,还需斟酌。”

    施梨月叹气:“大师想想办法吧,那人的病拖不得,最好让我今日就将这陈芥菜卤连坛子抱去。”

    大师只好给她添了杯茶,自己去找寺里其他人问问情况。

    施梨月端起茶杯,问婉碧:

    “走这一路,渴了吧,不如喝杯茶。”

    婉碧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用不用,我乃习武之人,走这点路不渴。”

    她又看向婉玉:“婉玉不曾练过武,想必一定是渴了,快来用杯茶吧。”

    婉玉低头看她:“小姐,可是我今日做错什么事?”

    施梨月看看手中黑中透绿颜色奇怪的茶水,再看看咕嘟嘟冒出白气的茶壶,只觉寒风萧萧,天地茫茫。

    长叹一声,一口干了,将茶杯倒扣在桌上。

    或许是因为喝急了,她没忍住干呕一声,婉玉连忙从荷包里掏了块糖塞她嘴里:

    “小姐压压惊。”

    婉碧想倒水给她,又发现满壶都是大师傅熬的茶,只好将壶放回去。

    三人正慌乱间,老师傅回来了,边走边笑道:

    “还是年轻人记性好啊!”

    见三人看过来,指了个小沙弥给她们:

    “将智空领去,他记得那东西埋在哪,不过老衲还要去前头,就不跟你们一起去挖了。”

    施梨月连忙道谢,智空带她们先去找了锄头,才带她们去寺东头的林子里。

    “师叔之前的东西就埋在这附近,我记得是在这颗树下,但具体方位也记不得了,还请施主耐心找找。”

    说完,智空也走了,近日寺里来的香客多,他们都忙着招待,走不开身。

    施梨月干这活只能捣乱,一开始就被两人排除在外。

    婉碧一个顶两,扛着锄头就挖开了。

    把树下刨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可疑的东西。

    她挠挠头,将头发上挂上的干树叶子去下来丢在身后。

    施梨月也有些拿不准:“不如再挖深些,挖远一点,实在没有再去找智空吧。”

    婉碧只好埋头苦挖,在将自己都挖进地下时,总算找到了她们想找的坛子。

    “我的天,埋的有够深。”

    总共三个坛子,施梨月见三个都没有漏气,鼓气等情况,干脆叫婉碧留下一坛,只抱了两个出来。

    “先取两个就行,剩下的给大师傅留着,等不够了再来取,或者下回再想要时还有得用。”

    婉碧自然不会有意见,抱着坛子跳上来,又挥着锄头将坑填平。

    几人回寺里谢过大师傅,老和尚又捏着胡子笑:

    “既然找到了,可否告诉我这是要治什么病?若只是治小儿夜咳,应当不至于非它不可。”

    施梨月抬眼看他,低声道:“请您见谅,不是我不愿说,只是不一定能成,若是成了,我定会原原本本告诉你。”

    老和尚也不强求,施梨月想了想便道:

    “这陈芥菜卤确是好东西,以后有机会便多做些吧。”

    他笑着点头应了,施梨月留了些香油钱,便带着两坛珍贵的陈芥菜卤走了。

    明山寺同在西山,不如其他寺庙香火旺,僧人也更加清苦。

    她与大和尚关系好,主要也是每年秋天的时候会给寺里送些吃的来,虽然不会太多,但足够他们吃到来年开春。

    又时不时会上些香油钱,大和尚自然看她格外顺眼。

    车夫就在附近,并未走远。婉碧大老远就看到他混在茶摊上,过去替他付了茶钱,几人便启程下山。

    借着马车咕噜噜的声响,施梨月压低声音对婉玉说道:

    “我等会儿将你放在镖局附近,你叫冬镖头套马车来角门接我,再给暮清那里准备两只活鸡。”

    婉玉牢牢抱着坛子,闻言点头应了。

    进城后行至镖局巷口,施梨月叫住车夫:

    “叫婉玉去帮我买点东西回来,咱们直接走,不用等她。”

    婉玉抱着坛子下车,正好有镖局的人认出她,跑过来帮忙,为首的正是陶方义:

    “婉玉姑娘这是去哪儿?”

    婉玉拍拍衣襟上蹭上的土,小心地将坛子递出去,笑道:“正要去找冬镖头呢,你们将这两坛东西搬去隔壁院里,就说是三小姐送来的,叫她们先仔细放着别动。”

    几个半大小伙子见她慎重,也小心起来:“镖头就在院里,你进去就能看到他,那我先去了。”

    婉玉见了冬镖头,说明来意,他便利索地去套车。

    今儿的活物正巧午间都吃了,他又叫人跑到附近人家公鸡母鸡各买了一只,绑了翅膀也抓去暮清院里。

    暮清正在与春俏烧水洗衣裳,听见有人敲门,半天不敢应声。

    还是陶方义机灵,喊了一声:“暮清姑娘,我们是隔壁镖局的,你中午吃饭还见过我们呢!是三小姐送了东西过来,你开开门。”

    暮清这才大着胆子将门拉开,除了抱着坛子的两人,其余人在站在门外没进去。

    “刚婉玉姑娘说了,这是三小姐送来的,叫你先仔细收了,别乱动。”

    她也不知道这沾着土的坛子里是什么东西,只好叫他俩将坛子放到厨房地上。

    两个小伙子东西一放立马就溜没影了,没一会儿又拉着鸡放到她院里:

    “婉玉姑娘说这鸡一会儿也要用,你们先放着就是。”

    暮清与春俏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这些到底要怎么用,只好绕开活鸡,自己扫起院子。

    大约有两刻钟,婉碧便扶着施梨月进了院子,后面跟着婉玉和冬镖头。

    施梨月叫暮清一起进来坐着,示意婉玉把脉:

    “你记好她的脉象,之后用了药还要靠你把脉,才能确定治好了没有。”

    暮清顿时紧张起来,婉玉反复叫她换手,摸了许久才停。

    另一头婉碧开了一坛陈芥菜卤,按照施梨月的吩咐,用干净无油无水的勺子,再拿沸水煮了,舀了鞋汁子喂鸡。

    怕鸡不喝,冬镖头帮忙掰开鸡嘴,婉碧直接往里灌,一只鸡灌了一大勺。

    一炷香后,看着两只鸡依然窝在地上咕咕咕,冬镖头伸脚过去,两只鸡连扑带跳躲开,施梨月心中一喜,这青霉素没毒,接下来要看暮清自己了。

    她示意暮清伸出手腕,婉碧掏出匕首,先喷了酒,又拿火烧了下,在她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线,暮清虽然感觉疼却没有收手。

    婉碧捏开她伤口,快速沾了点陈芥菜卤抹在她翻开的皮肉上。

    一刻钟后,暮清伤口凝结出血痂,附近并未发红起疹,也没有瘙痒的情况。

    施梨月松了口气,正色道:“暮清,实话告诉你,这药你可以用,但我也只有一半把握能治好你,你要试吗?”

    春俏在一旁激动地看着她们,没想到三小姐之前说要救姑娘,居然真能找出药来!

    这可是花柳病!从没听见哪个大夫说这病能治的!

    暮清看着她,眼神坚定:“我要试,即便是治不好,左右也不过一个死字,可我已经得了病,早晚有这一天。试一次,说不定能从阎王手里讨条命来。”

    施梨月便要婉碧再取了药来,用量不好计算,只好按照治小儿夜咳两倍半的量来用,并将取药时要注意的点都交代给暮清与春俏二人。

    “这药之前只给小孩用过,我把握不来用量,就先这么一天三顿吃着看看。将坛子放在阴凉的地方,只要不结冰,哪里凉快放哪儿。”

    暮清看着碗里奇怪的药汁,闭上眼睛一口干了,又倒出些温水将碗涮干净都喝了。

    施梨月笑笑,“你住这儿可还好?”

    暮清很是高兴:“就今儿一日,感觉哪哪儿都好。”

    施梨月看她脸色不错,也放下些心:“不要怕费柴火,炭盆子别断了,晚上将炕烧暖和些,平时用水也烧热了再用。”

    暮清忙点头:“晓得了,我都听你的。”

    施梨月怕去青阳观打醮的突然回来,只坐了一会儿就赶紧告辞,临走前才想起春俏来:

    “你记得去济康堂取点膏药回来,脸上的伤小心别沾水,免得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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