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住施海晏与郭洪二人,施梨月本想着叫西角门的婆子太阳落山就下钥。

    这婆子觉得不用自己看门,想告假几天,回家去过年,顺便抱抱孙子。

    施梨月准了,赏她一些银钱并一个小孩戴的长命锁,叫她连角门的钥匙也一并装走。

    这日二人好不容易得了闲,相邀去红袖阁快活一番,结果到西角门后发现上面挂着锁,平日看门的婆子也不见踪影。

    只好悻悻地回了抱鹤院,唤柳枝与暗香出来陪着喝酒。

    柳枝正在郭洪的授意下喂他皮杯,却听见外面小厮焦急地喊人:

    “大少爷,老爷找你呢,快随我到书房去吧!”

    施海晏当即兴致全无,整了整衣冠,向郭洪告辞:

    “好兄弟,我且去看看前面有何要紧事,你先坐着。”

    郭洪也没了兴致,将丫鬟打发下去,自己更衣睡了。

    施海晏当有大事,结果是施言行来了同僚,正好带着儿子,便说要作诗,喊他来“献艺”。

    他平日里本就不善诗词,这次又是即兴要来,只勉强憋出两首韵脚工整的诗来,立意与用词皆落了下成。

    施言行那同僚开怀大笑,“犬子不过痴长些岁月,等令郎到了他这个年纪,当然已有一番作为。”

    施言行险些绷不住脸,气闷地挥手叫他走了。

    施海晏出来书房直感无趣,大过年的,到旁人家里来比作诗,这不是无事生事嘛!

    到抱鹤院后,却听郭洪已经睡了,更觉扫兴,回西溪院也不掌灯,自己囫囵睡了。

    之后的日子一直如此,白天出得去正门,红袖阁这些地方白天又不待客。

    晚上红袖阁开了门,他们又不能出去,只好有事无事便在郭洪房里厮混。

    一来二去,郭洪身边的这些丫鬟对他都熟了,就算避过郭洪,也能与他调笑几句。

    *

    等到初十,施梨月以想用烩百味的点心为由,打发婉玉出府去。

    婉玉先去取了几匣子点心,又折去镖局看暮清的情况。

    她细细号了脉,又叫暮清除去衣物检查一番。

    待暮清穿好衣裳,婉玉笑着恭喜她:“这药已经起了效果,你接着吃,再吃一段时间定能好全了。”

    暮清心里也清楚,用药后这几天,她自己都感觉好了不少,笑着道:

    “多谢你跑这一趟,药我每天都小心吃着呢,近日也感觉身子爽利许多,你替我谢谢三小姐,等我好全了,再好好招待她。”

    婉玉点头应了:“我定然帮你送到,这些点心你留着与春俏吃,我今天也是托词出来买点心,不敢耽误太久,得赶紧回去了。”

    虽是这么说,她还是替春俏看了看脸上的伤:

    “那药膏抹厚些,再用五天才能停,日后应当不会留疤。”

    春俏对自己的脸不甚在意,但见婉玉这么关心,倒也不好意思拂她的意,只能坚持上药,让伤好快些。

    婉玉这么一转,回去时果然被看门婆子阴阳怪气几句,她也不理,径直回清芳院去。

    施梨月听暮清已经好转,心中大定,“等今年芥菜下来了,

    问问大师傅是怎么做的,咱们也多埋上几坛备着。”

    婉玉也点头:“可不是呢,没想到这药真是神了,居然连这病都能治。”

    “有用就好。”

    婉玉将点心匣子放进柜里,严亘几人不来,清芳院的点心消耗速度明显变慢不少。

    “对了小姐,杜掌柜托我问你,这账也有一月没查了,可要他们备好了送进来?”

    施梨月摇摇头:“不用,叫他们留着,我得空了出去看,如今府上人多,跑来跑去次数多了,总会留下把柄。”

    婉玉应到,“那我想办法传消息出去。”

    婉碧插嘴:“要不我从墙上跳出去,比你想办法快多了。”

    施梨月也没抬头:“别着急,再有两日看角门的婆子就回来了,你到时候从角门出去。”

    施府虽常有女眷来拜年,但也用不着施梨月去前面陪着,府上众人热热闹闹的,连邢氏,也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

    除了偶尔施康宁来她这里坐一会儿,闹腾闹腾,平时清芳院总是非常清静。

    清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好像只是睡了一觉,用了几顿饭,便到了上元节。

    上元这天,不论男女管教都要松些,姑娘媳妇晚上都可以挑着花灯,游桥走郊的转一转。

    这天施梨月难得起床早些,想着如此中午还能再睡一觉,好给晚上逛灯会续足精神。

    她才迷迷瞪瞪洗漱完,穿着月白袄子将自己收拾利索了,角门处的婆子就来通报:

    “姑娘,严大爷带着人来了,可要请他们进来?”

    施梨月反应一下才想起是谁,轻轻打个哈欠:

    “叫进来吧。”

    “诶。”婆子应了声便出去领人。

    施梨月迷瞪着叫婉碧去沏茶:“沏浓些,好叫我提提神。”

    说完,她又想起点心来,自己去柜里取出两盒——杜掌柜昨儿打发人新送来的,说是店里新出的样式,叫施梨月尝尝提提意见。

    刚摆好,婉玉便打起帘子将严亘三人迎了进来。

    原本只他一人,魏长青与陈文听说他要来这里,硬是死皮赖脸跟上了。

    严亘将手中挑的兔子灯递给施梨月,在她侧旁的炕沿上坐了,隔着炕桌说话:

    “你看看这灯喜不喜欢?”

    他一进来施梨月就看到了他手中的灯,那兔子看着很是圆润,做出抱灯的样子,憨态可掬,好看极了。

    施梨月看着兔子,不自禁露出浅浅的笑意,她指头随意拨弄着兔子耳朵:

    “严大公子送来的灯,自然是极好的,哪能不喜欢呢?”

    魏长青与陈文一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灯笼,进来后却没有放在桌上,而是摆在墙下。

    将灯放好了才向施梨月抱拳行礼,施梨月点点头,叫他们坐下:

    “桌上有新送来的点心,你们自用吧,来这么早,用过早饭了不曾?”

    严亘早就知道来这么一遭,施梨月柜里的点心肯定保不住,也不管这两个拿着点心已经吃上了的。

    “没,早上起来忙了点事,我也就来坐一会,把灯给你送来,等会儿就走了。”

    婉碧端着茶进来,看到地上的灯呦了一声:“这是滚灯吧?”

    魏长青嘿嘿一笑,“姑娘好眼力,也是难得,弄到这么两个,你们晚上拿着去玩。”

    婉碧刚进来,又被施梨月使唤去厨房:

    “婉碧,你去厨房看看,叫她们多煮些汤圆,再将其他便宜的饭菜收拾些,快些送上来。”

    婉碧将茶壶递给婉玉,应了声提着裙子快速跑出去。

    婉玉便去给几人添茶,到魏长青时,他自己接了茶壶,“姑娘一起坐下吃点心吧,我们自己倒茶就行。”

    婉玉也不推辞,坐下取了块山楂锅盔慢慢吃起来。

    另一头严亘正与施梨月说着话:“我晚上要带人巡逻,估计空不出时间陪你,你挑着灯自己去街上转转,叫婉碧跟好,免得走散了。”

    施梨月原以为严亘跑这一趟,是想与她晚上一起逛灯会,听他不来,登时生出点失落来。

    她抿抿嘴角扫了严亘一眼:“严公子真是大忙人,那恭喜了,这般重要的日子还能领到差事,看来上峰对你很是器重,指不定那天便成禁军头领了。”

    严亘失笑,知道她是在耍小性子:“这怕还差些,我如今明面上只是一个百户,不过弟兄们服我,私底下领些差事而已,想让你做都指挥使夫人,怕还差得远。”

    魏长青与陈文听见他俩说话,与婉玉婉碧互相打眼色,四人不是抽眼角,就是努嘴唇,皆是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施梨月也觉得刚才自己那话说得古怪了些,喝口茶道:

    “有差事你自去便是,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成?逛灯会有婉碧与婉玉陪我,不要你操心。”

    严亘摸摸鼻子一笑,“这是自然,可要我再给你留点人手?”

    “不必了,我也不喜欢往人堆里挤,用不着太多人跟着。”

    正说话间,厨房来问了声便开始传菜。

    各色的汤圆一人先端来一碗,其余便是些方便快捷的菜,又烙了些饼出来,方便严亘几人用。

    厨娘包汤圆时给糯米皮还染了色,白色是芝麻馅,红色是花生馅,绿色是豆沙馅,飘在碗里煞是好看。

    施梨月早起胃口并不好,捏着勺子慢慢吃圆嘟嘟的汤圆,先咬一口,叫馅料淌进勺子里,再舀点汤将馅料吃掉,最后将剩下的部分一点点咬掉。

    婉玉胃口尚佳,但她吃饭习惯细嚼慢咽,吃得也很慢。

    而一旁坐着的严亘三人加上婉碧,吃汤圆一口一个,碗里的汤留着吃死面饼子就菜时往下冲冲。

    等她俩人吃下半碗汤圆,另外四个饼子都吃完三张。

    一张桌子仿佛被王母娘娘划出条银河,一边慢条斯理悠悠闲闲,另一边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施梨月只吃完大半碗汤圆,便将碗推到一边,拿着筷子偶尔夹一口菜,明显已经吃饱了,只是为了陪他们吃饭所以没有放筷子。

    严亘看她一眼,转头问道:“这就吃饱了?”

    她点点头也不说话。

    严亘喝完碗里最后一点汤圆的汤,伸手端走她放下的汤圆,几口就喝个干净,将碗还给她。

    施梨月一双眼满是吃惊,转头看向他,这还没成亲呢,就吃上她的剩饭了?

    婉玉不好直接盯着严亘看,也是满心惊讶。

    魏长青二人没什么反应,施梨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夫人了,吃不完的东西严亘帮她扫干净这不应该的嘛!

    有空看他,不如多吃几块酱牛肉来的实在。

    婉碧也是忙着吃饭头都不抬,不就是帮忙吃点饭吗,她师娘吃不完的全都是她师傅吃!反正严亘这姑爷是跑不了了,提前吃也一样。

    施梨月却微微红了脸,便是寻常夫妻,会帮着吃饭的也没几个,严亘这人真是……

    等用完饭,严亘便要走,婉碧已经自觉去装点心了,连着陈文他俩没吃完的那盒都装上。

    严亘已经知道如何拒绝的话施梨月会说什么,干脆直接伸手接了,临着出门,他忽然回头:

    “说给你弄匹马来,之前一直没办妥,我也没好提,这下总算对你有个交代,那马已经送到我马廊里了。等我再教一段日子,开春了就带你去跑马。”

    说话时他逆光站在院子里,冬日暖阳肆意照在身上,发间插的那支碧绿簪子在阳光下晶莹温润。

    他今日穿身蒿黄竹纹曳撒,脚下蹬着皂靴,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站着,像一颗冬天最馋人的挂着蜜的炒栗子,施梨月站在几步外,感觉整个院里都甜起来。

    “好,那等开春,你带着马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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