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窸窸窣窣落在瓦上,搅得人睡觉都不安生,邢氏刚翻过身想问几点了,就听见外头嬷嬷敲门。

    “夫人,该起身了。”

    邢氏气得一把将枕头扔在地上,还要回一句“这就起了。”

    自从老夫人说要给她立规矩,她清闲悠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就像现在,外面瞅着还漆黑一片,催命鬼就已经到门口了。

    她满心奔溃换好衣裳,拉开门叫丫鬟端热水进来洗漱,稍慢一步,嬷嬷就催上了。

    “夫人动作快些。”

    “夫人莫要懈怠。”

    “夫人手脚麻利些才是,不然如何伺候老夫人?”

    邢氏气得暗自咬牙,又不敢反驳,只好照做。等洗漱好就去用早膳,盘水院被减了份例,别的不说,吃食上就差了一截,导致她现在胃口都变小了。

    等吃完饭,就开始上刑——跪在蒲团上抄《孝经》

    她哪吃过这苦,刚跪了一天第二天站都站不直,向嬷嬷诉苦,“劳你转告娘,我这实在是跪不住,可否坐着抄经。”却被白了一眼,“夫人说笑了,三小姐常跪在佛堂里给老夫人抄经,哪里就跪不住了。”

    邢氏只好每晚叫小丫鬟给她用热毛巾敷腿,自己咬牙硬撑着。

    却听婆子说:“老夫人说了,今儿天阴着,跪在蒲团上难觅寒气入体,叫夫人坐着抄。”

    邢氏一听大喜过望,忙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娘真是慈爱。”

    几人脚步匆匆赶到书房,婆子将四面窗户打开,“夫人快写吧,可别耽误了晌午吃饭。”

    邢氏忙铺开纸研磨,老夫人对她每天早晚抄的经有要求,写不完就不许吃饭,她一开始不听嬷嬷劝,结果生生饿了一天,第二天立马就老实了,颤着手赶在吃饭前写完,才吃上一口热乎饭。

    不用嬷嬷再催,她坐在桌前悄悄写开了,嬷嬷敛气凝神坐在一旁盯着她,屋里只剩邢氏翻动书页的声音不时响起。

    *

    清芳院里,施梨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等她睁眼,雨早就停了,只剩青砖上残留的水痕,能看出夜里下了雨。

    她用了些清粥小菜就领着婉碧二人出门,三人刚走出院子,天就晴了。

    暮清那边好久都没去了,说着要教她处理羊毛,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

    好在暮清不会怪罪,见她过来,忙要去沏茶取果子,被施梨月按住,“不着急,你先坐下,之前那些羊毛你收拾得如何了?”

    暮清笑道:“早就收拾好了,就是等不来你,我仔细用袋子装了在偏房里放着呢,可要取来?”

    “你说说在哪,叫婉碧去取。”

    “从门里进去就能看见一个架子,在架子上都是羊毛,你随便取一袋就行。”

    婉碧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提着裙摆跑出去,不一会就扛着一袋羊毛回来。

    她打开口袋放在几人面前,施梨月伸手抓出一把仔细看了看,发现暮清收拾得确实仔细,里头完全没有杂质,可以直接用来纺线。

    她将羊毛在手中团成一条松散的羊毛条,递给暮清,笑着看她:“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暮清笑着拍她一下,“我就说之前冬镖头怎么搬了些东西回来,原来是你要用,不早说!你要是早早告诉我要拿羊毛纺线,我都给你弄好了。”

    施梨月笑笑,“想叫你多歇几天,这会开始弄也来得及,你先试试。”

    暮清直接坐到了房间角落的纺纱机前,“这有什么好试的,我直接上手就行。”

    “那你慢慢来吧,只要纺出来的线一样粗就可以。”

    春俏看了几眼,在纺纱机转动起来时,就上手给暮清搓羊毛条,很快两人就配合起来,机子越转越快,一层层白色的羊毛线叠在一起,袋子里的羊毛也在飞速减少。

    两人用了没多久,就纺完了一袋羊毛。施梨月从婉碧提来的包袱里取出两根才削好磨光的木制毛衣针,叫暮清从纺纱机上团下一团羊毛,暮清松松地团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毛线团,剪断后递过来。

    施梨月轻声道:“快来瞧着,今儿最难的地方来了。”

    说完,她给毛线上打了个结,套在一根签子上,开始打毛衣。她动作很笨拙,这打法她绞尽脑汁想了几天才想出个大概,这会能磕磕绊绊打出两行已经非常难得。

    暮清看了一会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看一眼就会了。”

    施梨月闻言,立即将毛线与签子塞到她手里,暮清接过来顺着施梨月打到一半的位置继续打,她动作比施梨月利索多了,没几下就可以边说话边打了,甚至都不用看着签子。

    施梨月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她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根木针,这针比寻常的绣花针粗太多,用来缝毛衣正合适。

    “你与春俏先琢磨琢磨,我叫高镖头多削一些签子出来。”

    暮清点头应了,施梨月拍拍她的手,叫她先放下,“你先听我说,我想要你帮我的就是这事,从洗羊毛到纺线再到打毛衣,必须有一个完善的流程,又也就是说,不管我去到哪里,换了几个人,都要能把这个流程跑起来,我说明白了吗?”

    暮清笑道:“这是什么难事,上次洗羊毛时我身子不好,本就是叫镖局里的小子们洗的,我只是在旁边喊着,我将方子写下来,到时候直接用就行。

    至于纺线,那就更不用愁了,只要你有纺纱机,随便招几个女人进来干活,没有干不来的。”

    施梨月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意识到,因为她不用为家里的赋税发愁,早就忘了,寻常百姓家里每年要上缴的布匹,都是靠女人们在家里织的,家里种地的,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去织布才是常事。

    “倒是我想岔了,那你就好好琢磨怎么打毛衣吧,先给你打一件窄袖对襟衫出来,若是不成,我就换个生意。”

    暮清捂着嘴笑,“哪有不成的,你等着看就是了。”

    春俏也在一旁点头,伸手拿过她刚打出来的毛衣片看看,“小姐放心,定然能成的。”

    施梨月这才发现,暮清与春俏都是留指甲的,虽然两人现在都没有涂蔻丹,但指甲的长度甚至比她还长些,细细一看,这两人脸上粗糙不少,手却依然非常细嫩。

    “你俩现在还在做绣活?”

    “嗯呢,”暮清点点头,“绣点帕子可以换些银钱,平日里也帮镖局缝缝补补做件衣裳。”

    施梨月见过暮清绣帕子,她的绣工是极好的,估计拿到绣坊去掌柜的抢着要,况且暮清补愿意白白叫她养着,能自己挣些银钱也是好的,也就没有劝,只低声道:

    “小心眼睛,白天坐在光亮处做,晚上就别拿针了。”

    “你放心,我省得的。”

    “这些羊毛你先试着做,用完了差小子去烩百味叫杜掌柜再些送来,他仓库里还堆着好些呢,等冬镖头回来就又有了。”

    暮清说话间又手痒,想拿起毛衣片再织两针,被施梨月按住:“将这些拆了,你重新打吧。”

    暮清抽出签子,捏着线头一拉,毛衣就开了,春俏忙将这些线缠在线团上。

    坐了不久施梨月就要走,“我另一头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若有什么难事,就来找我。”

    “行了,你快忙去,我现在好得很,别总挂记我。”

    施梨月便带着婉碧二人朝烩百味去了。上次吃完饭婉碧将冰粉的方子留给杜掌柜,前两日他遣人过来说是做好了,请她有空来尝尝。

    这两头跑一趟,正好赶上晌午吃饭的时间,施梨月干脆叫掌柜的薄薄切几碟羊肉上来。这羊肉是特意留下的,上回的羊留了几头没宰,留到现在了。

    与麻酱一同送上来的,还有一碟腐乳韭花酱,与一小碗姜油,生姜切片后在油里炸过一会再捞出来,油中满是生姜的辛香味,蘸涮肉吃提鲜去腥,非常美味。

    施梨月刚在雅间坐好,杜掌柜就端了三碗冰粉上来,“这是按东家的方子试着做的,我们都尝过,感觉很是解暑,如今天气渐热,应该会很好卖。”

    她捏起勺子舀了一口,杜掌柜给上头撒了坚果与花酱,香气十足又不甜腻,坚果自带的油香更是添色不少。

    她慢慢吃了半碗,放下勺子,“不错,味道很好。”

    杜掌柜笑呵呵地应道:“您喜欢成就,而且这东西有个好处,不用放冰,在井里放凉了吊上来直接喝就行,成本一下就下来了。”

    施梨月点点头,“这几日来吃饭的一人送一小碗,挑个好日子就开卖吧。等过些日子天气热得厉害了,再出一款加冰的,想必这些人都愿意出这个钱。”

    “是呢,眼瞅着樱桃快下来了,到时候还可以给里头加些樱桃,一定好卖。”

    施梨月点点头,将剩下半碗趁凉吃了,还想再要被婉玉拦住,“吃凉的伤脾胃,小姐用这一碗就行了,不能再吃。”

    她只好作罢,正好锅子烧开了,施梨月夹起一筷子羊肉下到锅里,看着鲜红的肉片在滚水中翻腾,等煮到变色就可以捞出来享用。

    “咚咚——”

    小二在外头敲门,杜掌柜忙将碟子接进来,“今儿有人家里小牛受外伤眼看着活不了,叫人去收拾了,我直接将整牛买了回来,这是刚切出来的上脑,小姐尝尝。”

    施梨月也来了兴致,不用招呼婉碧站起来下了半碟子进去,杜掌柜放下一碟绿豆粉丝,笑道:“小姐慢用,我就不打搅了,有事您喊一声就是。”

    施梨月颔首道:“你也歇歇去用饭吧,不用受在这里。”

    等他出去,婉碧立即从锅里夹出一大筷子,放进碗里蘸满麻酱,然后整个塞进嘴里。

    半晌她咽下去,“这牛肉与羊肉的滋味完全不同,可惜平时很少见到。”

    施梨月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那就多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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