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被严亘带去剿匪,定国公府马廊里只剩下落雪,施梨月看它一匹马孤零零的,干脆将它牵去镖局,与其他马养在一起。

    最近施梨月在京郊找了个僻静地方,严亘留了点人手给她,靠这些人疏通关系,这地方不大,专门用来给她跑马。

    婉玉对骑马这事并不热衷,但施梨月与婉碧很是上心,她也只好跟着练。

    等到六月中旬,即使每天的戴着幕笠,三人还是晒黑不少。训练成果也很显著,现在三人骑在马背上时已经可以松开缰绳了。

    婉碧进度最快,骑马射箭不在话下。

    到六月底,侯府老夫人过寿,这次没有大办,施梨月随便从库房里挑了点面上过得去的礼回了趟侯府。

    等她进了栖子院,发现那新桥胡同的萍娘已经在林氏下首坐着了。

    施梨月唇角微勾,露出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林氏脸上看不出什么,那萍娘却光彩照人,一身绫罗,不知大伯施言行给她补贴了多少。

    她没坐太久,不等开宴就回去了,“如今郎君外出打仗,我正在家中为他念经祈福,也是自打他出门就忌口了,不好留在这里打搅大家的兴致。”

    邢氏原本还想借机敲打敲打她,结果施梨月像个滑不留手的泥鳅,她几次想开口都被岔了过去,只能眼看着她走了。

    *

    之后施梨月接了三回长公主府的帖子,倒也没什么事,只是陪长公主坐下喝会儿茶。

    郡主倒是很喜欢她们仨去府上,每次去了都要拉她去玩一会才放几人回去。

    七月头,剿匪的活总算干完了,严亘递了折子往回赶,却被皇帝一封圣旨官升两级打发到了更靠北的地方。

    严亘只好写了封家书回来,将当地有趣的小玩意包了一大包,一并叫人捎给施梨月。

    严亘这人写信向来报喜不报忧,信上总说一切都好,实际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想来要是顺利,也不会拖这么久。

    好在既然能被皇帝打发去干活,就算受伤应该也不重。

    施梨月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焦灼,不停给冬镖头写信。

    七月二十,冬镖头差身边带了很久的一个小子回来给施梨月报信。婉玉也认得他,直接将人从院外领到书房,“你稍微坐会儿,小姐一会儿就来。”

    说完就出去叫施梨月,还让小丫鬟端了茶和点心果子,她想了想又叫厨房备了饭。

    很快施梨月就步履匆匆来到书房,这小子连忙放下茶杯跳下来给她行礼:“主子。”

    施梨月扶起他,“冬镖头捎了什么话回来?”

    他站起身正色道:“请主子附耳过来一听,事关重大,冬镖头没有写信,只叫我口述给你。”

    施梨月带着疑惑凑过去,只听他压低声音道:“离呼察不远处有个湖,这湖是咸水湖,可以产盐。”

    施梨月瞳孔颤动,“当地官府和驻军不知道?”

    “冬镖头已经打通了,当地驻军十来年没换过,已经扎根在那儿了,换点钱对大家都有好处,只要不卖给草原上就行。况且当地百姓也是用私盐比较多,官府里也都是驻军的人,都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施梨月颔首表示知道了,她坐下沉思片刻,“你歇息好了就回呼察去,帮我告诉冬镖头,给我多准备些,和我要的东西存在一起。若还有多的,八月韭菜开花后,全部做成韭花酱。不着急卖,除了自己人吃用的,剩下的先存起来。”

    “是主子,我后天就骑马回去。”这人将话送到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经意露出倦色。

    “你回去需要多久?”

    “回主子,十来天就行。我一路都是两匹马同行,跑一两天就能进城去咱们的镖局里换马,虽然不及驿站方便,但也很好用。晚上落脚也能睡个好觉。”

    施梨月点点头又抬头扫他一眼,“厨房里给你准备了饭菜,去随婉玉用了饭再回去。”

    婉玉便笑着将他领走,等他吃完,又捧来一个荷包,“你一路辛苦,这是小姐特意吩咐了叫我给你的,你拿去喝茶吧。”

    他刚想推辞婉玉就直接将荷包塞到了他怀里,“快拿着,谁不知道小姐大方,只要你好好办事,好处还多着呢。”

    见他困了,婉玉也不再多说,直接将他送了出去。

    施梨月还坐在书房没有动,按照他的脚程,带着消息回去正好能赶上做韭花酱。

    这东西里头有盐,不好直接给草原上卖,先给最先和工坊商队通商并且有人来城里干活的部落少卖一点,等这些部落越过越好,不愁其他部落不动心。

    毕竟她真正的目的,是叫边境稳定下来,日后再也不用打仗。

    *

    八月十五,各地粮食入仓,长公主府照例举办了赏菊宴,施梨月内心焦躁不安,却又只能换上衣裳赴宴。

    酉时一到,长公主府开宴,宫中也办了宫宴,席间丝竹管弦觥筹交错,又有伶人献舞,一片热闹祥和。

    忽然,殿外一声凄厉的大喊,“八百里加急!匈奴重兵叩关已被连下四城,大将军胡善德战死,请朝廷支援!”

    “当啷——”

    皇帝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这宴会办不下去了,皇帝直接带着重臣进奉天殿议事,剩下文武百官都散了。

    消息很快传到公主府,长公主脸色一变,连忙叫停宴会,将众多女眷打发回去。

    施梨月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又重新睁开,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太子站在奉天殿听群臣议论出兵的事,西北大营现在根本就是个糊涂账,当年老定国公突然去世,皇帝不愿意看到重兵被严家把手,只叫严亘去领兵打完那一仗,就将人叫回了京城。

    这些年他提防着严亘,又怕真将这把刀放绣了日后无人可用,时不时就要叫他出去带兵剿匪,回来后又不给人升职。

    甚至严亘养亲兵,身边的人时不时去西北大营跑一趟,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胡善德还顶事,严亘就绕不过这一茬。

    没想到这姓胡的这么不顶用,时隔几年匈奴再次来犯,居然直接丢了四城,人还死了。

    四皇子倒是觉得天赐良机,他又拉拢了兵部一些官员,外头驻军也有向他倾斜的,只要这次能在北边建功立业,何愁大事不成。

    众人吵到天黑,总算商议好粮草与军饷,又拟定出几个大家都觉得合适的带兵人选。

    四皇子顿时觉得稳了,因为这些人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太子党,剩下的不是保皇党就是他的人。

    却不料皇帝一个人都不要,“西北本就是严家在带,给严亘再升一下官职,叫他回西北去吧。”

    太子不动声色,不抬头也不吭声,几位阁老大都知道当年的事,就算不清楚内情心中也都有猜测,一时也没有出口反对。

    只有四皇子站出来,“父皇,此事可以再议,严亘一直带在京城,没有带过西北军,也没有上过战场,毅然让他过去,怕是……”

    太子心道,他上战场时,你连兵法都没背全呢,他能不能用父皇比你清楚。

    果然皇帝一挥手,“不必,此事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皆俯身称是,“陛下圣明。”

    太子倒是对他们刮目相看,原本还以为他们得再扯皮扯上几天,等回天乏力时才能拿出个不痛不痒的章程,没想到居然这么利索就商量好了。

    等四皇子出宫时,给严亘升官,令他即刻奔赴西北的圣旨已经发出去了。

    四皇子府幕僚都在书房等他回来,为首那人见他进来,忙行了礼,“殿下……”

    四皇子阴沉着脸一掌拍在桌子上,“严亘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大好的机会,居然直接砸他头上了。”

    在场几人都是一愣,当年老国公去世后严亘去过西北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显然不包括他们这些人。

    “太子本就势大,这次决不能再叫严亘打了胜仗回来,等他回朝,太子名望必定如日中天,到时候咱们胜算可就不大了陛下。”

    四皇子阴森森地道:“用不着你说我都知道,现在要的是想个法子叫他栽个跟头,顺带叫太子也吃挂落!”

    底下人神色各异,半晌,终于有人开口,“殿下,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四皇子:“此话怎讲?”

    “咱们想办法叫这仗打得凶险一些,再打得长些,这样一来,各地甚至京城都要援兵,看守皇城的羽林军又是……”

    四皇子眼中忽然烧起一团火,“先生大才,给本宫详细说说!”

    “打仗无非是打人马,粮草。如今大军就在西北,这一块咱们动不了手脚。但粮草可是要从各地运过去的,咱们只需要将粮草补给的时间拖一拖,再将新粮换一换,这换出来的钱,就是您成事的军饷啊。”

    四皇子想要大笑又强行忍着,清俊的面容都扭曲起来,在座的仿佛都没有看见,只听他说,

    “能给西北军供粮的,最近的就是陇南督粮道……”

    立马有人接话,“陇南督粮道赵大人二姐正是嫁进了薛家三房。”

    薛家与四皇子母家韩家又是姻亲,四皇子心想,真是如有神助,老天都和严亘过不去,这可就不能怪他了。

    他立马研磨写了信,从自告奋勇的幕僚里挑出两人结伴去往陇南。

    严亘毕竟要带着人马去西北,速度肯定没有他们这种轻装上阵的快,等他接手西北军营时,就会发现,营里已经没米下锅了。

    四皇子悠闲地把玩起手中茶杯,严亘啊严亘,若是路上做了饿死鬼,可要记得,这就是得罪他的下场!

    至于如果西北军大败,当地黎民百姓会如何,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或者说,一些贱民,只要早早保住西北望族,剩下百姓活着还是死了,四皇子和他的幕僚根本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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