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燕凉第一次求她。

    阮三思顾不得羞涩,急道:“怎么帮你?”

    她要坐起来,却被燕凉的额头抵着肩膀,按在床头,不能动弹。

    “我这里没有药啊,你伤的重吗?”她想看看燕凉的伤势,又不敢用力挣扎,怕弄痛了他,只能急道,“你到床、上来,先躺下,我去点灯。”

    燕凉却道:“不是外伤。不点灯。”

    可他的喘、息声还是很深、很重。

    “内伤?”阮三思更急了,“我不知道内伤怎么治啊,我没有习过武,没有内力,我能帮到你吗,该怎么帮你,你快告诉我啊?”

    她身上只穿了条抹、胸,燕凉枕着她薄薄的肩膀,与她柔软细腻的肌肤相贴,完全无力挪开,稍侧过脸,面向她耳后,看着她薄薄的耳垂,仿佛笑了一声。

    “你真的要帮我?”他哑声问。

    “你还笑?”阮三思都没听过他笑,此时急得想骂他,要抬他上来,却被他握住手腕,挣脱不开,急急催促道,“到底什么情况啊,你快说,不说我怎么帮你?”

    “别怕,一杯毒酒,”燕凉感觉到她胸、前也起伏得厉害,怕她急坏了,这才道,“你能帮我,但……”

    “毒?”阮三思心里一凉,声音都弱了许多,鼻腔一酸,轻声求他,“你快说好不好,不管你需要什么东西解毒,我都会帮你啊,你说吧。”

    她是不习武的,但曾听她爹说过一些江湖门派的密辛,什么内里极强的人传功可以命换命,这时就是要她的命,她也愿意给了。

    可燕凉还是不慌不忙的。

    “当真?”

    燕凉是不信公主的话,可他知道自己终究比不上宋章,还是想听完公主要说什么,这才自己饮下毒酒,谁知后面等着他的竟然是……这件事对他来说,从头到尾都让他受尽侮辱,所以他耻于解释,而且难得看到阮三思为他着急的样子,他心中又暗生了一种隐秘的快、感,想让她再多担心自己一些,让她一直只想着自己,还想再逗她多说两句软话。

    可燕凉正想着,侧脸上却忽然一凉,被她的一滴泪水砸中,再不敢闹,忙道:“是醉金楼的毒,赵仙灵下的。”

    她一哭,他不是就什么都得招了。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燕凉低声长叹了口气,稍停了手上的动作,再次求她道:“你想帮我,就跟我说几句话吧。”

    阮三思却不说了。

    这会儿她不急了,被燕凉靠着的那只耳朵简直要着起火,扭头静了一会,才嗫嚅道:“这是什么毒啊……”

    他又在做什么啊?

    黑夜里,床边那不深不浅的动静一直没停,有一点滑腻的水声,还有一点衣料磨蹭的丝鸣。

    “我不知道,”燕凉的侧脸蹭在她肩窝上,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很淡,还夹杂着一股书墨味,重复道,“跟我说句话吧。”

    阮三思又快哭了。她隐约知道燕凉为什么要她说话,但不愿去细想,只在心里不断埋怨着燕凉今天很坏。

    “我、我说话、又、又有什么用……我说什么啊……说、说什么能有用吗?”

    她的哭腔激得燕凉更加难耐。

    说起来,燕凉经常梦见她流眼泪。她是很容易哭的,令人匪夷所思地容易,可在永定的漫天流矢中,她不哭,在白虎的血盆大口下,她也不哭,这让燕凉一直很好奇,那么她若被自己毫不怜惜地揉进体、内时,会哭吗?

    如今终于听到了。会哭啊。居然还没碰她,这就要哭了。

    “没用,”她真的听话了,燕凉却又蹬鼻子上脸,握着她那只手腕,带着她的手向床下探,大言不惭道,“用手帮我。”

    阮三思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挣开他的手,整个人在床、上弹了一下,蜷缩着退靠在墙边,拉起被子遮着上半身,只露出个头来,抱住膝盖,才发现,他没有用力,自己一挣就甩脱了。

    燕凉也没有追上去,只是少了依靠,身子缓缓向下滑了一段,歪头在床边,濒死般继续喘着,徒劳地安慰着自己。

    是口渴了吗?

    他好虚弱啊。

    这家伙打小就壮得像畜生,最瘦小时也力大如牛,九十鞭子都抽不死,常人时不时难免有个头痛闹热,他这些年却从未有过,不知是不是燕国人都这样,阮三思反正从未见过他这么虚弱。

    “阿凉,”阮三思还是不舍,虽是挣脱了,却紧跟着问他,“你难受吗?”

    窗外吹来一阵清风,将乌云吹散,月光洒进小屋里。

    阮三思的双眼已看惯了暗处,见床边的燕凉满头是汗,缓缓扬起脸,撩起又浓又密的睫毛,湛蓝双眸看了她一眼,眼白上爬满红血丝,薄唇也红得宛若滴血,明明手上还在不停做着坏事,却仗着那杯酒,理直气壮地轻吐出两个凉凉的字:

    “废话。”

    床下的衣带、衣摆乱做一团,阴影遮盖住了他的动作,但那来回晃动的速度确很清楚。

    阮三思只觉得,这个人可真会给她出千古难题。

    “你、你就这样,能行吗?”她把脸埋在膝盖里,闷声问,“快好了吗?”

    “不行。”

    燕凉回她的每一个字都很慢。

    “不好。”

    阮三思只好鼓起勇气,再问:“那、那怎么办?你、你什么时候能好?”

    “嗯……”燕凉闷哼一声,又低头把脸埋在她的被子上,道,“好不了。”

    阮三思追问:“那好不了了,最后会怎么样?”

    燕凉的喘息声缓了许多,又慢又长,声音渐弱。

    “会死。”

    阮三思再次沉默,片刻后道:“我是不懂,不是傻。”

    燕凉不再多说,手上的动作也缓了,整个人瘫在床边硬、挺。

    阮三思看他出了这么多汗,便往床尾爬去,想给他拿杯水来,爬到一半,忽觉裤脚一紧,扭头看去,见是燕凉轻咬住了她亵裤的裤脚。

    这个晚上,她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燕凉,陌生到有些害怕了,此时却恍然清醒过来,他还是他啊。

    当初那个受困笼中,咬着她裙摆,死都不肯松口的小怪物,长大了,仍旧被困在这宫墙中,咬着她的裤脚,在向她求救。

    这一瞬间,阮三思心软了,是从未有过的柔软,软到有些酥了,温声道:“阿凉,你快到床、上去吧,地上太凉,别受了冻,我、我去给你倒杯水,这就来帮你。”

    ·

    燕凉松口了,却没有动作,只看着她倒水,看着她红着脸走过来,接过她的杯子,一口气喝干,又看着她去放好杯子,再次回来,低着头,颤着手为他解开外衣。

    他看着她低头时,垂落在颈间的乱发,想伸手为她撩到脑后,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双手,不敢多动。

    这身衣服已被他蹭的太过凌乱,一扯就开了。

    阮三思解了他的外衣,放在一边,又弯腰,要给他脱掉靴子,却眼前一黑,被他骤然起身给拎着扔到了床、上,差点失声喊叫出来,侧头躲过他滚烫的呼吸。

    燕凉如那老虎般合身扑上,从背后抱住她,像抱到了最喜欢的玩具,温暖、柔韧、妥帖,仿佛找到了他天生遗失的另一半,令他爱不释手。

    ……

    “阮三思,你知道如何习武吗?”他将她抱在怀中,问她,“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燕凉取出佩刀,抚摸刀鞘上凸起的纹路,上上下下用力揉、弄了一番,又迅速将刀身反复出鞘、收鞘几次,同时固定着刀鞘不让她被撞出自己掌心,才定下心神,紧紧握住刀鞘中间的部分,在她的背后,轻吻上她的一缕发丝,沉声道:“如果你不想,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学。”

    阮三思晃了下神,才轻笑道:“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燕凉有些恼了,轻推开她,只是松手的瞬间就悔意丛生,差点将他缠死,幸而阮三思转了个身,将刀鞘又正面递到他怀里,勾住他的脖子,轻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燕凉再次牢牢握紧那刀鞘,将她贴紧自己,再不肯松手。

    再快的刀也不会伤鞘。这一夜,他教阮三思如何收刀入鞘,只是一直压制着她,单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惊呼出声,虽然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但他不断爱惜地抚摸皮鞘上柔软的纹路,最终还是在她累得精疲力尽、昏睡过去后,才告一段落。

    天亮前,燕凉为她简单擦拭过身上,不舍地离开她,为她掩好被子。

    阮三思睡得不太踏实,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问他:“殿下那边,你怎么交代?”

    燕凉答非所问,在她耳边用吐火罗语承诺道:“我只属于你,我的月亮。”

    他一夜未眠,却神采奕奕,没有回暖阁,也没有回华筵殿,而是如入无人之境般躲过侍卫的巡查,出了行宫,赶路飞快,半日内又出了京都,下午在客栈休息半天,晚间就来到了屏山关外的一处农家小院内。

    院中,一个体型健硕的男人正坐在藤椅上磨刀,闻声起身,半跪在地上行礼,惊道:“郎主。”

    “明安图,”燕凉对他略一点头,用吐火罗语告知他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等我,我已在中原安家落户,不会再回大漠,你若再不肯离开景国,下次见面,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明安图也讲吐火罗语,不解道:“以你身手、地位,在大漠里一呼百应,完全可以扳倒阿楚珲,就为了那个昌平公主,值得吗?”

    燕凉皱眉道:“我的家眷另有其人,你不必多说,去找别人吧。”

    明安图摔刀怒道:“你自己看看你这张脸,这样的仇恨你都不报了吗?你真是被汉人从狼养成了狗吗!”

    燕凉抬手抚摸自己的面具,最终道:“那钦你带走,日后有不测,传信给我,我会尽力,但若起事,我不会为你们带兵。”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他怕公主会打扰阮三思,今晚还要去看看她。

章节目录

长门一夜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刻舟求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刻舟求偶并收藏长门一夜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