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眼睛简直要瞪了出来，仿佛身后的母女是令她无法如愿的罪魁祸首；小女孩像是感到威胁的小兽，布满钩刺的尾巴高高竖起，挡在了她妈妈身前。
乔南的心揪起：这样一场矛盾中，即使小女孩能够保护她自己和她妈妈，那然后呢？这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但同时也是一个不能说的变异者。这之后老太太顶多被抓走，而她却可能……
“不用客气。”
一道音量不大，但命令味十足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望去，不知何时，昏暗的大门内，站了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郝主任！”保安们回过头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星。乔南也提起了注意，这大概率就是叫他们过来的郝医生。
男人走出来了点，斯文冷淡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他虽然看着有点年轻，但在周身不容人亲近的气场加持下，被叫一声“主任”倒也令人信服。
不过他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而是平静扫视着四名保安，问：“你们听懂了吗？”
保安们面面相觑，显然并没有理解这位郝医生的意思。
郝医生沉默片刻，令人隐约觉得他在嫌弃世人的愚钝，继而才缓缓开口：“你们不必对这位田女士客气。田美娟，58岁，半个月前于我院确诊肝癌晚期，前天来办理住院时，被发现已然痊愈。这次懂了吗？”
保安们消化一阵，纷纷点头，摩拳擦掌准备下狠手。
这要是个普通老太太，当然棘手，但如果是个以“健康”为方向的变异者，呵呵！
尚来不及反应的田老太太，这次被两个保安合力扛起，像扛一捆柴火般，不知扛去了哪里。老太太的挣扎叫骂声飘扬，她的孙子却还守着手里的塑料袋，完全没在意奶奶的死活。
郝医生也没有安排这个大龄“乖孙儿”的意思，目光跳过人群，落在了乔南和陆林汉身上，然后微微颔首：“陆警官，跟我来。”
听见警官二字，排队的人群主动让出一条路，没有质疑这公然插队的行为，但也行了一路的注目礼。这种体验乔南昨天才经历过，并且结果不太美好。
但她也只能跟在两人后面，蹭进了大楼，并立即感觉到某种不舒服。
原本应该人流穿梭的一楼大厅空空荡荡，只有两名护士留守在导引台。可能也是因此，大厅里没有开灯，在这样的阴天里就显得格外昏暗和荒凉。
这违反常识记忆的景象，确实会令人觉得心理空落落，可乔南觉得自己的不舒服不仅来源于此。忐忑、恐慌、压抑、烦躁……她抬头仰望大厅的天花板，感觉此刻正有无数负面情绪压在头顶，叫人喘不上气。
三人一路无话，直到穿过大厅，进入后方一排办公室里的一间。
几乎就在乔南按郝医生示意、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陆林汉拍了高冷医生的屁股一下，揶揄道：“老郝，可以啊！这当了主任，派头就是足啊！”
郝医生趔趄一下，赶紧走到办公桌背后，整肃神情，淡淡道：“什么主任？都和你说了是烫手山芋。你看病区外有人认这个身份吗？”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之前护士通知，说的都是郝医生。
“别那么悲观！好歹是个机会嘛，至少还能帮帮老同学我，是不是？”陆林汉安慰着人，一屁股坐进会客沙发中，压得沙发微微变形。
“你悠着点，这也是我的值班床。”郝医生皱眉警告完，语气和缓了些：“我宁愿没机会帮你，你自己当心点。”
说完，他用眼神指了指乔南，恢复微微不耐的语调：“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资料你不是都有？”陆林汉嘿嘿笑道，但还是又站了起来，向乔南介绍：“这是郝思穹，是现在重症病区，也就是变异者病区的老大。你就叫郝主任吧，帮他长长脸。至于他为什么叫你来，你自己问他好了。”
乔南这会是真惊讶。其他信息倒还好，她是完全没想到郝思穹一个“主任”，就是整个病区的一把手。怪不得说这个病区是烫手山芋，上面那么多位高权重的院长、副院长，竟然没一个人愿意管理此处。
不过这会不是多想的时候，乔南按捺住惊讶心情，主动打招呼：“你好，郝主任。”
“你好，乔南。”郝思穹扫了一眼乔南并没有伸出的右手，接着道：“你别被老陆影响。我其实算不上一个达标的超敏者，不然也不会被派来重症病区。所以，你也不用有压力，我是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帮忙？”乔南不太确定地重复，同时作为打工人的警觉性立即拉满——职场上的帮忙可不仅仅是一时的工作量，往往还伴随着埋坑和背锅。
“是。”郝思穹开门见山：“我们昨天新收治了一个极其特殊的病人，然后他不见了。”
“不见了？”不仅是乔南惊奇，陆林汉也动作一顿，严肃起来。他移位到办公桌前，插入两人对话：“是在病区内失踪的吗？”
郝思穹点头：“是，我认为他大概率还在大楼内，只是我们找不到。”
陆林汉问：“找不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那我们就会怀疑发生了恶性事件，需要启动病区警报。”
陆林汉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格外凝重。显然，启动病区警报应该是一个很严重的结果。
但乔南更在意导致这一结果的各种前置发展条件。无奈屋内的其他两人仿佛能够神交，对着眼齐齐沉默，完全没有要用声音交流的意思。她只能主动提问：“那个，我有问题。”
“你说。”陆林汉和郝思穹又一起回神，看向乔南。
乔南不自觉避开两人视线，看向别处道：“首先，为什么郝主任你强调是个特殊病人？第二，医院里应该有很多监控和目击人员，你们都查过了吗？第三，恶性事件，是指什么？”
她话音落下，郝思穹的眸光闪了闪，流露出些许像是满意的情绪。但等他开口，又是冷静平直的语调：“首先，这个病人是少见的非人形变异者，你们可以看下这个。”
他掏出钥匙，打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只平板，开锁后调转方向放在桌上，并强调：“只看，请不要碰。”
乔南一边震惊于保密程序的繁杂，一边看向屏幕。屏幕里是一张照片，内容很奇怪，像是一堆侵泡在血水中的碎肉，可又不太一样。具体上讲，就是这些碎肉同时呈现出还没碎、正在碎、碎成渣等多种状态，像是动态过程的一个瞬间。
但这又和病人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512号病人，郁维。”郝思穹石破天惊一句话后，稍等了片刻，才在确保另两人消化了的基础上，继续：“如你们所见，这位病人变异成了一滩碎肉状物质，且在被送进来之后，没有任何人性化的表现，我们高度怀疑他已经丧失了人类思维。”
那也就意味着，这个叫郁维的人，很可能完全无视病区中的任何规则和要求，极其不可控。同时，乔南也会猜测，医生们也许想要研究他。
“这也引出了第二个问题，这样形状的病人，很容易改变形体，躲避监控以及其他病人，隐匿在不易被找到地方。另外，我们这里的病人没有你想象得多，初诊医生一般会尽量提前劝退。”
乔南并不意外。看刚才门口的闹剧，保安们其实也很有“你爱来不来”的态度。
“至于第三个问题。”郝思穹看了眼陆林汉，简单目光交流后道：“万一出现再说，这涉及到了一些保密内容。”
幸好乔南经过多年【不要探究领导目的】的职场底层员工训练，否则这会能被好奇心闹死。
只是现在基本情况已经了解清楚，她还需要做下是否帮忙的决定。她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不容易，可又想起自己刚拒绝了陆林汉的征召邀约。
犹豫片刻后，乔南问：“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郝思穹那张高冷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笑：“你需要用感知力，找到郁维。”
这个要求对乔南而言，简直像是天方夜谭。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就说之前的经历，她只是在见到三头刘总后，心脏跳得快了些，能看到一些具体的虚影。她怎么就有能力，在十几层的大楼中，仅凭一张图片，就定位到一个人的位置？
她和郁维，又不是GPS和手机。
郝思穹自然看到了乔南的白痴表情，循循善诱道：“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你可以理解一下，越是不像人的变异者，一般变异程度就越高，存在感就越强，也就越容易被你感知到。”
“你要做的，就是放松大脑，让你的感觉尽可能飘起来。等碰到你觉得特别扎眼的存在，那就很可能是了……”
郝思穹的声音渐渐飘渺，就像乔南越来越轻的意识。
乔南的心揪起：这样一场矛盾中，即使小女孩能够保护她自己和她妈妈，那然后呢？这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但同时也是一个不能说的变异者。这之后老太太顶多被抓走，而她却可能……
“不用客气。”
一道音量不大，但命令味十足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望去，不知何时，昏暗的大门内，站了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郝主任！”保安们回过头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星。乔南也提起了注意，这大概率就是叫他们过来的郝医生。
男人走出来了点，斯文冷淡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他虽然看着有点年轻，但在周身不容人亲近的气场加持下，被叫一声“主任”倒也令人信服。
不过他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而是平静扫视着四名保安，问：“你们听懂了吗？”
保安们面面相觑，显然并没有理解这位郝医生的意思。
郝医生沉默片刻，令人隐约觉得他在嫌弃世人的愚钝，继而才缓缓开口：“你们不必对这位田女士客气。田美娟，58岁，半个月前于我院确诊肝癌晚期，前天来办理住院时，被发现已然痊愈。这次懂了吗？”
保安们消化一阵，纷纷点头，摩拳擦掌准备下狠手。
这要是个普通老太太，当然棘手，但如果是个以“健康”为方向的变异者，呵呵！
尚来不及反应的田老太太，这次被两个保安合力扛起，像扛一捆柴火般，不知扛去了哪里。老太太的挣扎叫骂声飘扬，她的孙子却还守着手里的塑料袋，完全没在意奶奶的死活。
郝医生也没有安排这个大龄“乖孙儿”的意思，目光跳过人群，落在了乔南和陆林汉身上，然后微微颔首：“陆警官，跟我来。”
听见警官二字，排队的人群主动让出一条路，没有质疑这公然插队的行为，但也行了一路的注目礼。这种体验乔南昨天才经历过，并且结果不太美好。
但她也只能跟在两人后面，蹭进了大楼，并立即感觉到某种不舒服。
原本应该人流穿梭的一楼大厅空空荡荡，只有两名护士留守在导引台。可能也是因此，大厅里没有开灯，在这样的阴天里就显得格外昏暗和荒凉。
这违反常识记忆的景象，确实会令人觉得心理空落落，可乔南觉得自己的不舒服不仅来源于此。忐忑、恐慌、压抑、烦躁……她抬头仰望大厅的天花板，感觉此刻正有无数负面情绪压在头顶，叫人喘不上气。
三人一路无话，直到穿过大厅，进入后方一排办公室里的一间。
几乎就在乔南按郝医生示意、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陆林汉拍了高冷医生的屁股一下，揶揄道：“老郝，可以啊！这当了主任，派头就是足啊！”
郝医生趔趄一下，赶紧走到办公桌背后，整肃神情，淡淡道：“什么主任？都和你说了是烫手山芋。你看病区外有人认这个身份吗？”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之前护士通知，说的都是郝医生。
“别那么悲观！好歹是个机会嘛，至少还能帮帮老同学我，是不是？”陆林汉安慰着人，一屁股坐进会客沙发中，压得沙发微微变形。
“你悠着点，这也是我的值班床。”郝医生皱眉警告完，语气和缓了些：“我宁愿没机会帮你，你自己当心点。”
说完，他用眼神指了指乔南，恢复微微不耐的语调：“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资料你不是都有？”陆林汉嘿嘿笑道，但还是又站了起来，向乔南介绍：“这是郝思穹，是现在重症病区，也就是变异者病区的老大。你就叫郝主任吧，帮他长长脸。至于他为什么叫你来，你自己问他好了。”
乔南这会是真惊讶。其他信息倒还好，她是完全没想到郝思穹一个“主任”，就是整个病区的一把手。怪不得说这个病区是烫手山芋，上面那么多位高权重的院长、副院长，竟然没一个人愿意管理此处。
不过这会不是多想的时候，乔南按捺住惊讶心情，主动打招呼：“你好，郝主任。”
“你好，乔南。”郝思穹扫了一眼乔南并没有伸出的右手，接着道：“你别被老陆影响。我其实算不上一个达标的超敏者，不然也不会被派来重症病区。所以，你也不用有压力，我是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帮忙？”乔南不太确定地重复，同时作为打工人的警觉性立即拉满——职场上的帮忙可不仅仅是一时的工作量，往往还伴随着埋坑和背锅。
“是。”郝思穹开门见山：“我们昨天新收治了一个极其特殊的病人，然后他不见了。”
“不见了？”不仅是乔南惊奇，陆林汉也动作一顿，严肃起来。他移位到办公桌前，插入两人对话：“是在病区内失踪的吗？”
郝思穹点头：“是，我认为他大概率还在大楼内，只是我们找不到。”
陆林汉问：“找不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那我们就会怀疑发生了恶性事件，需要启动病区警报。”
陆林汉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格外凝重。显然，启动病区警报应该是一个很严重的结果。
但乔南更在意导致这一结果的各种前置发展条件。无奈屋内的其他两人仿佛能够神交，对着眼齐齐沉默，完全没有要用声音交流的意思。她只能主动提问：“那个，我有问题。”
“你说。”陆林汉和郝思穹又一起回神，看向乔南。
乔南不自觉避开两人视线，看向别处道：“首先，为什么郝主任你强调是个特殊病人？第二，医院里应该有很多监控和目击人员，你们都查过了吗？第三，恶性事件，是指什么？”
她话音落下，郝思穹的眸光闪了闪，流露出些许像是满意的情绪。但等他开口，又是冷静平直的语调：“首先，这个病人是少见的非人形变异者，你们可以看下这个。”
他掏出钥匙，打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只平板，开锁后调转方向放在桌上，并强调：“只看，请不要碰。”
乔南一边震惊于保密程序的繁杂，一边看向屏幕。屏幕里是一张照片，内容很奇怪，像是一堆侵泡在血水中的碎肉，可又不太一样。具体上讲，就是这些碎肉同时呈现出还没碎、正在碎、碎成渣等多种状态，像是动态过程的一个瞬间。
但这又和病人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512号病人，郁维。”郝思穹石破天惊一句话后，稍等了片刻，才在确保另两人消化了的基础上，继续：“如你们所见，这位病人变异成了一滩碎肉状物质，且在被送进来之后，没有任何人性化的表现，我们高度怀疑他已经丧失了人类思维。”
那也就意味着，这个叫郁维的人，很可能完全无视病区中的任何规则和要求，极其不可控。同时，乔南也会猜测，医生们也许想要研究他。
“这也引出了第二个问题，这样形状的病人，很容易改变形体，躲避监控以及其他病人，隐匿在不易被找到地方。另外，我们这里的病人没有你想象得多，初诊医生一般会尽量提前劝退。”
乔南并不意外。看刚才门口的闹剧，保安们其实也很有“你爱来不来”的态度。
“至于第三个问题。”郝思穹看了眼陆林汉，简单目光交流后道：“万一出现再说，这涉及到了一些保密内容。”
幸好乔南经过多年【不要探究领导目的】的职场底层员工训练，否则这会能被好奇心闹死。
只是现在基本情况已经了解清楚，她还需要做下是否帮忙的决定。她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不容易，可又想起自己刚拒绝了陆林汉的征召邀约。
犹豫片刻后，乔南问：“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郝思穹那张高冷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笑：“你需要用感知力，找到郁维。”
这个要求对乔南而言，简直像是天方夜谭。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就说之前的经历，她只是在见到三头刘总后，心脏跳得快了些，能看到一些具体的虚影。她怎么就有能力，在十几层的大楼中，仅凭一张图片，就定位到一个人的位置？
她和郁维，又不是GPS和手机。
郝思穹自然看到了乔南的白痴表情，循循善诱道：“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你可以理解一下，越是不像人的变异者，一般变异程度就越高，存在感就越强，也就越容易被你感知到。”
“你要做的，就是放松大脑，让你的感觉尽可能飘起来。等碰到你觉得特别扎眼的存在，那就很可能是了……”
郝思穹的声音渐渐飘渺，就像乔南越来越轻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