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汉科普结束，走廊里的安静涌进护士站，将三人拖入一种诡异的氛围——无论白天黑夜，工作日或是节假日，医院住院部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到像是这里已经被弃用。
乔南有了上次的经验，闭上眼摒弃杂念，放松全身，让身体愈沉，让精神愈轻，很快进入了感知的状态。
她很喜欢这种状态，比之前更加游刃有余，也更加小心。在有意识地隐藏行踪和保持警惕后，她一口气搜寻完了整栋大楼，并发现了十几处拥有刺眼光点的可疑地点。
十几处啊！看的时候乔南就心惊肉跳，报给郝思穹时更加胆战心惊。她怕记错、记漏，也怕郝思穹直接将今天定性为世界末日。
还好，经过漫长的报坐标之后，郝思穹黑着脸，尚算平静道：“之前也收了几个类似郁维的病人，你发现的，可能是他们。”
这句话不知是安慰谁，但至少也安慰到了乔南。
他们三人再次出发，按照楼层从高至低的顺序，开始对坐标逐一排查。前两个坐标点还真如郝思穹猜测，没有伤亡，只有两个看不出一丁点人形的病患。但从第三个坐标开始，又陆续出现了袭击同类的情况。
陆林汉独木难支，虽然有枪和子弹供应，可搞定对手的时间还是越来越长。乔南越观战越担心，向郝思穹提议：“我们要不要一起帮忙？或者请保安一起？”
郝思穹同样眸光沉沉地注视着陆林汉的背影，摇头道：“不用。你我、保安都是普通人，和医护人员享有同样被保护的权利。万一老陆输了，我会及时放下铁门、封锁病区，等待警方支援。”
这里面优先保护普通人的意味太明显，乔南听得心里惴惴。还好，一直到搜寻完二楼，陆林汉都没有给郝思穹关门落锁的机会。
不过，至此所有的可疑坐标已经排查完，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郁维。
“一楼你看了吗？”沉思片刻，郝思穹蹙眉询问。
乔南点头。郝思穹的眉间舒展了些，但还是想不通地喃喃：“难道已经跑出去了？不，可能性太小了。”
乔南不明白：“为什么不可能？窗缝、管道，这些地方郁维应该都可以。”
“这栋大楼所有窗户都是被焊死的，各种管道都加装了粉碎装置，并且，所有病人都没有去往一楼的权限，无论是电梯还是楼梯。”
“那如果偷取医护人员权限呢？”
“没法偷，都是视频连接保卫科，刷脸的。”
乔南没有问题了。很明显，重症病区有着一整套管理变异者病患的流程措施，她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小聪明去挑战别人的专业。
那么，排除郁维逃跑，剩余的可能只有两项：一个是郁维还活着，但躲起来了；一个是郁维已经死了。
乔南更偏向于后者，因为目前来看，那些令陆林汉棘手的变异者，也没能在光点层面进行伪装。郝思穹应该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但他毕竟要对病区负责，思虑片刻后道：“继续找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
再之后，他们又从二楼向上重新进行地毯式排查。三人亲自进入每一处空间，现场勘查结合玄乎感知，争取连一丝腐臭的气味都不放过。
这个过程很慢也很耗费精力，排查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冷白的灯光在三人所到之处一排排亮起，郝思穹冷脸问陆林汉：“说好的支援呢？”
其实乔南也想问。在频繁的调用感知中，她从一开始的越发熟练，慢慢转变为力不从心。不过她看看陆林汉，就遵从习惯咬牙坚持了，没有声张。
陆林汉这会浑身缠满纱布，因为失血嘴唇泛白，坚毅的五官显出几分狼狈脆弱。他无奈一笑：“你别指望他们了，就多看看我吧。我还不够靠谱吗？”
郝思穹抬眼看下手表，声音压得极低，但足够沉郁和严肃：“到饭点了。这里的病人可不是你，饿不得。”
似要印证他的说法，有病人开始锤击铁门，冲着走廊喊：“到底什么时候开饭啊？老子饿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框框砸门声不绝于耳，令人很难想象里面关着的，都是需要进行大型手术或者刚手术完的病患。
郝思穹当机立断：“走，先回一楼解决晚饭问题，你们也休息下。”
他们匆匆下楼。乔南和陆林汉呆在郝思穹办公事休息，他自己则不知白袍翻飞地去往了哪里。
不过数分钟后，两人听见了一则广播：“各位病人好，由于目前病区仍处于封锁状态，晚饭将由专人送至各位房间，预计将在一小时后进行发放。请各位保持安静，谢谢。”
广播里毫无起伏、公事公办，但又有点好听的声音，正是郝思穹的。看来他是去组织这件事情了。
等郝思穹拎着三份盒饭回到办公室，恢复了点精神的陆林汉不太赞同道：“老郝，还有一半楼层没有检查，让人去送饭太冒险了。”
“那你们就好好休息，一会我们护送送餐人员，加快效率。”郝思穹没好气道，忽而转向乔南：“你还好吗？心脏、头部有没有哪里受不住？”
乔南没想到郝思穹还有空关心自己，怔愣片刻后如实告知：“心脏跳得太快，有点喘不上气，脑袋还好，就是反应好像变慢了，觉得有点累。”
郝思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递出一份盒饭：“多吃点。你这个持久力已经超出我的预计了，一会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乔南谢了他的关心，接过盒饭正要开吃，办公室的门被砰砰敲响然后直接推开。闯进来的年轻护士一脸紧张无措：“郝主任，有个病人，不见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失踪的病人叫钱子骏，正是之前闹事老太田美娟的孙子，那个胖男生。钱子俊这人有点智力障碍，虽然紧跟着乔南三人进了大楼，可在导引台登记入住环节耗费了很多时间，就导致病区警报响起时，他依旧还在一楼。
根据警报要求，导引护士将他单独锁进一间值班室后，就去安全点集合了。结果，刚刚郝思穹安排了几人出来操作晚饭事宜，来报信的护士就发现钱子俊不见了。
饭一下就没空吃了，乔南三人立即起身往关过钱子俊的值班室赶。
值班室门开着，守在门口的保安慑于郝思穹的威势，早早让出通道。
三人鱼贯而入，入目的墙壁、窗户都没有明显破口。陆林汉又检查了门窗锁扣：“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他说着堵在门口，阻挡护士和保安的视线。乔南趁机运用感知。
她看见略显诡异的一幕，简要给出答案：“有两个光点在隔壁的天花板上，都不算亮。”
陆林汉和郝思穹齐齐看向天花板。由于一二楼布局不同，一楼办公室的顶端需要排布二楼各间病房厕所的上下水管，所以都做了扣板吊顶。如果躲藏者有一定吸附墙体或是分散重量的变异能力，确实可以躲藏在扣板之上。
只是，为什么在隔壁？
陆林汉转身出门，推着保安开了隔壁门。这次门没有反锁，可能是躲藏之人想要误导进入者，这里就是一间无人使用、平平无奇的普通办公室。
这个伪装在视觉上基本成功，陆林汉确实没看到任何可疑之处。不过他抽动鼻子快速嗅了嗅，很快瞄准到天花板上的一处。
毫无预兆的，他双拳连环出击，击向一块块吊板。吊板瞬间弯曲变形，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哐清脆声响。
正常情况下，躲藏者应该以纷纷掉落的吊板为些许遮掩，趁机偷袭反击。陆林汉也是这么预设的，可出乎意料，什么都没发生。躲藏者堪称乖顺得暴露在众人视野中，但这并不会减少他给众人带来的震撼。
龙骨架再上方的昏暗空间中，大量肉块混合着血红色的粘稠液体，满布在墙壁、管道之间。它们不断爆裂成肉泥，然后重组，周而复始，明明质地像是无声冒泡的肉汤，可又在各种支撑物间凝聚出鼓鼓囊囊、不断扭曲的形状。
这样一团好似不牢靠的虫巢或者燕子窝的东西，正是照片中的郁维。只不过，他此时的体型对比资料图片中，显得巨大很多。
不太对。乔南狐疑地启用了感知，然后在那庞大体量中，看到了一个被包裹严实的身影。
“钱子俊在里面！”
听到乔南提醒，陆林汉虎眸微眯，摸出枪迅速射击。数颗子弹避开肉块主体和管道，扎入开枪人精心选择的边缘部位，肉块们的动态循环在一瞬间定格。
下一秒，肉块们剧烈抖动起来，在挤出子弹壳的同时，发出诡异的，像是有人被火灼烧煎烤，海浪一般连绵不绝的滋滋尖啸。
惊恐！痛苦！强烈的情绪被勾引而出，化为大海，乔南的灵魂化为其中孤立无援的浮木。世界开始晃动，包括桌椅墙面，包括其他人。乔南眩晕得几乎站不稳，可又有一种意识：不能晕……
乔南有了上次的经验，闭上眼摒弃杂念，放松全身，让身体愈沉，让精神愈轻，很快进入了感知的状态。
她很喜欢这种状态，比之前更加游刃有余，也更加小心。在有意识地隐藏行踪和保持警惕后，她一口气搜寻完了整栋大楼，并发现了十几处拥有刺眼光点的可疑地点。
十几处啊！看的时候乔南就心惊肉跳，报给郝思穹时更加胆战心惊。她怕记错、记漏，也怕郝思穹直接将今天定性为世界末日。
还好，经过漫长的报坐标之后，郝思穹黑着脸，尚算平静道：“之前也收了几个类似郁维的病人，你发现的，可能是他们。”
这句话不知是安慰谁，但至少也安慰到了乔南。
他们三人再次出发，按照楼层从高至低的顺序，开始对坐标逐一排查。前两个坐标点还真如郝思穹猜测，没有伤亡，只有两个看不出一丁点人形的病患。但从第三个坐标开始，又陆续出现了袭击同类的情况。
陆林汉独木难支，虽然有枪和子弹供应，可搞定对手的时间还是越来越长。乔南越观战越担心，向郝思穹提议：“我们要不要一起帮忙？或者请保安一起？”
郝思穹同样眸光沉沉地注视着陆林汉的背影，摇头道：“不用。你我、保安都是普通人，和医护人员享有同样被保护的权利。万一老陆输了，我会及时放下铁门、封锁病区，等待警方支援。”
这里面优先保护普通人的意味太明显，乔南听得心里惴惴。还好，一直到搜寻完二楼，陆林汉都没有给郝思穹关门落锁的机会。
不过，至此所有的可疑坐标已经排查完，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郁维。
“一楼你看了吗？”沉思片刻，郝思穹蹙眉询问。
乔南点头。郝思穹的眉间舒展了些，但还是想不通地喃喃：“难道已经跑出去了？不，可能性太小了。”
乔南不明白：“为什么不可能？窗缝、管道，这些地方郁维应该都可以。”
“这栋大楼所有窗户都是被焊死的，各种管道都加装了粉碎装置，并且，所有病人都没有去往一楼的权限，无论是电梯还是楼梯。”
“那如果偷取医护人员权限呢？”
“没法偷，都是视频连接保卫科，刷脸的。”
乔南没有问题了。很明显，重症病区有着一整套管理变异者病患的流程措施，她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小聪明去挑战别人的专业。
那么，排除郁维逃跑，剩余的可能只有两项：一个是郁维还活着，但躲起来了；一个是郁维已经死了。
乔南更偏向于后者，因为目前来看，那些令陆林汉棘手的变异者，也没能在光点层面进行伪装。郝思穹应该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但他毕竟要对病区负责，思虑片刻后道：“继续找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
再之后，他们又从二楼向上重新进行地毯式排查。三人亲自进入每一处空间，现场勘查结合玄乎感知，争取连一丝腐臭的气味都不放过。
这个过程很慢也很耗费精力，排查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冷白的灯光在三人所到之处一排排亮起，郝思穹冷脸问陆林汉：“说好的支援呢？”
其实乔南也想问。在频繁的调用感知中，她从一开始的越发熟练，慢慢转变为力不从心。不过她看看陆林汉，就遵从习惯咬牙坚持了，没有声张。
陆林汉这会浑身缠满纱布，因为失血嘴唇泛白，坚毅的五官显出几分狼狈脆弱。他无奈一笑：“你别指望他们了，就多看看我吧。我还不够靠谱吗？”
郝思穹抬眼看下手表，声音压得极低，但足够沉郁和严肃：“到饭点了。这里的病人可不是你，饿不得。”
似要印证他的说法，有病人开始锤击铁门，冲着走廊喊：“到底什么时候开饭啊？老子饿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框框砸门声不绝于耳，令人很难想象里面关着的，都是需要进行大型手术或者刚手术完的病患。
郝思穹当机立断：“走，先回一楼解决晚饭问题，你们也休息下。”
他们匆匆下楼。乔南和陆林汉呆在郝思穹办公事休息，他自己则不知白袍翻飞地去往了哪里。
不过数分钟后，两人听见了一则广播：“各位病人好，由于目前病区仍处于封锁状态，晚饭将由专人送至各位房间，预计将在一小时后进行发放。请各位保持安静，谢谢。”
广播里毫无起伏、公事公办，但又有点好听的声音，正是郝思穹的。看来他是去组织这件事情了。
等郝思穹拎着三份盒饭回到办公室，恢复了点精神的陆林汉不太赞同道：“老郝，还有一半楼层没有检查，让人去送饭太冒险了。”
“那你们就好好休息，一会我们护送送餐人员，加快效率。”郝思穹没好气道，忽而转向乔南：“你还好吗？心脏、头部有没有哪里受不住？”
乔南没想到郝思穹还有空关心自己，怔愣片刻后如实告知：“心脏跳得太快，有点喘不上气，脑袋还好，就是反应好像变慢了，觉得有点累。”
郝思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递出一份盒饭：“多吃点。你这个持久力已经超出我的预计了，一会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乔南谢了他的关心，接过盒饭正要开吃，办公室的门被砰砰敲响然后直接推开。闯进来的年轻护士一脸紧张无措：“郝主任，有个病人，不见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失踪的病人叫钱子骏，正是之前闹事老太田美娟的孙子，那个胖男生。钱子俊这人有点智力障碍，虽然紧跟着乔南三人进了大楼，可在导引台登记入住环节耗费了很多时间，就导致病区警报响起时，他依旧还在一楼。
根据警报要求，导引护士将他单独锁进一间值班室后，就去安全点集合了。结果，刚刚郝思穹安排了几人出来操作晚饭事宜，来报信的护士就发现钱子俊不见了。
饭一下就没空吃了，乔南三人立即起身往关过钱子俊的值班室赶。
值班室门开着，守在门口的保安慑于郝思穹的威势，早早让出通道。
三人鱼贯而入，入目的墙壁、窗户都没有明显破口。陆林汉又检查了门窗锁扣：“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他说着堵在门口，阻挡护士和保安的视线。乔南趁机运用感知。
她看见略显诡异的一幕，简要给出答案：“有两个光点在隔壁的天花板上，都不算亮。”
陆林汉和郝思穹齐齐看向天花板。由于一二楼布局不同，一楼办公室的顶端需要排布二楼各间病房厕所的上下水管，所以都做了扣板吊顶。如果躲藏者有一定吸附墙体或是分散重量的变异能力，确实可以躲藏在扣板之上。
只是，为什么在隔壁？
陆林汉转身出门，推着保安开了隔壁门。这次门没有反锁，可能是躲藏之人想要误导进入者，这里就是一间无人使用、平平无奇的普通办公室。
这个伪装在视觉上基本成功，陆林汉确实没看到任何可疑之处。不过他抽动鼻子快速嗅了嗅，很快瞄准到天花板上的一处。
毫无预兆的，他双拳连环出击，击向一块块吊板。吊板瞬间弯曲变形，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哐清脆声响。
正常情况下，躲藏者应该以纷纷掉落的吊板为些许遮掩，趁机偷袭反击。陆林汉也是这么预设的，可出乎意料，什么都没发生。躲藏者堪称乖顺得暴露在众人视野中，但这并不会减少他给众人带来的震撼。
龙骨架再上方的昏暗空间中，大量肉块混合着血红色的粘稠液体，满布在墙壁、管道之间。它们不断爆裂成肉泥，然后重组，周而复始，明明质地像是无声冒泡的肉汤，可又在各种支撑物间凝聚出鼓鼓囊囊、不断扭曲的形状。
这样一团好似不牢靠的虫巢或者燕子窝的东西，正是照片中的郁维。只不过，他此时的体型对比资料图片中，显得巨大很多。
不太对。乔南狐疑地启用了感知，然后在那庞大体量中，看到了一个被包裹严实的身影。
“钱子俊在里面！”
听到乔南提醒，陆林汉虎眸微眯，摸出枪迅速射击。数颗子弹避开肉块主体和管道，扎入开枪人精心选择的边缘部位，肉块们的动态循环在一瞬间定格。
下一秒，肉块们剧烈抖动起来，在挤出子弹壳的同时，发出诡异的，像是有人被火灼烧煎烤，海浪一般连绵不绝的滋滋尖啸。
惊恐！痛苦！强烈的情绪被勾引而出，化为大海，乔南的灵魂化为其中孤立无援的浮木。世界开始晃动，包括桌椅墙面，包括其他人。乔南眩晕得几乎站不稳，可又有一种意识：不能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