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连续变道,直接切入右转道路,并持续提速。乔南有种已经开上了高速路的错觉,后视镜中的尾随车辆却依旧如影随形。

    谢益啧了一声:“有点麻烦。”

    此时太早,即便是主路,路上也没什么车。路边的环卫工人稍纵即逝,乔南紧握着车座上方的把手,心惊肉跳地看着车头越过一盏盏鲜艳的红灯,如入无人之境般一往无前。

    谢益怕是准备干完这一票就不要驾照了,后面的那辆恐怕也是亡命之徒!

    可这些对谢益来说似乎都是小意思。乔南一个晃神的功夫,他已经将车开上人行道,压上一片供人休闲的斜坡草坪。

    越野车翻过斜坡,冲入另一条道路。后视镜中的车辆还没冒头。谢益嘴角微扬,问:“这车不错吧?”

    话语里的骄傲意味再明显不过,乔南连连点头:“很好。”

    可谢益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很久。就在几个路口后,两人正以为对方已被甩脱,后视镜内又出现了车辆的身影。乔南作为车盲起先还不确定,但谢益下沉的嘴角就是最好证明。

    这次谢益没有说话,而是在又开过几个路口后,将车驶入了一片城中村。这里道路本来就窄,还被见缝插针停满了车。宽大的越野车被自建房外墙和各色车辆后视镜一路簇拥,乔南的心旋到了嗓子眼。

    她担忧的并不全是逃命的问题。只几个拐弯,谢益已经证明他很熟悉这里堪比迷宫的复杂路段,并能用高超的驾驶技巧令追踪者见不到他们的背影。但问题是,这里本身的状况不对。

    行驶不过几分钟,乔南已经在路边和墙面上看到了好几处可疑的暗红色污迹,还有破洞的窗户和大开着的门户。清晨的城中村中竟没有一个活人在外活动,反倒是逐渐明亮的阳光边缘,各种奇形怪状的黑影一闪而逝地钻入房子间的夹缝中,令人怀疑自己眼花。

    这里不安全!

    乔南心中警铃骤响,只盼着谢益赶紧驶离这里,却听谢益道:“有问题,后面的车子一直甩不脱。弃车?”

    后视镜中明明没有车,但乔南相信谢益的判断。她点了头,谢益又加速拐了两次弯,将车停在了一条窄巷中。

    巷子太窄,谢益将仅存的下车空间留在了副驾一侧,乔南率先下车,仰头看见一线天际中有黑影盘旋。

    “无人机?”她后退一步,伸长脖颈,后知后觉意识到谢益这个停车点选的不错。此时朝阳初升,窄巷还被全然笼在阴影中,对他们隐藏行踪也许有所帮助。

    可对方也不傻。随着谢益也钻出车门,在高处盘旋的无人机竟渐渐下降,试图光明正大地偷拍。刚下车的谢益双眼微眯,一瓶矿泉水砸了过去。砰一声,水撒机落,可汽车的引擎声也近了。

    “走!”

    谢益拉着乔南向窄巷深处跑,途中七拐八绕,全挑没有最窄、只有更窄的巷子钻。如此反复几次,追踪的动静竟真的没了。

    但这还不够。追踪他们的人肯定还在附近,说不定还会呼叫新一波外援。他们这会的当务之急,又成了离开这里,并且需要提前想清楚离开后往哪逃、怎么逃。

    乔南正靠在墙边,喘着粗气飞快思索,巷道中突然响起嘎吱一声。她警觉抬头,很快注意到到二楼的一扇老式木格窗——巷道中只有那扇窗户打开了。

    窗户里探出一个留齐耳短发、戴眼镜,还穿着粉色棉睡衣的女生。她居高临下飞快打量着两人,然后将视线集中在乔南脸上,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般强作镇定问:“是不是有坏人在追你们?”

    乔南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

    女生不换气地又问:“要进来躲一下吗?”

    这个选项在他们计划之外,对方又只是一个学生气十足的女生,乔南想要拒绝。谁知巷道两边竟同时传来了汽车声,乔南明知道这可能是本处居民的活动,还是心一抖,望向谢益。

    谢益耸耸肩:“你定,都行。”

    都行的话,乔南当然想要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来冷静思考后续对策。她犹豫一瞬,飞快向楼上确认:“屋里还有人吗?会不会不方便?”

    与此同时,她调用了一次感知。

    “还有其他人,有男生。”短发女生强调着,似乎也是在震慑两位陌生人。

    乔南反而放下心——这个回答同她的感知一致,楼内应该有三个人,都在二楼,都不是变异者。

    她立即回复:“好的,谢谢。”

    两把钥匙被从楼上扔下。乔南来不及道谢。附近有两扇门,她锁定其中有着内外两道的老式门,赶紧尝试,并因为紧张,试了两次才弄对顺序。

    等她和谢益进屋关上门,两边巷口的汽车声已经很近了,而他们也陷入出乎预料的异常昏暗中。如果不是刚感知过,乔南很可能立时夺门而出。

    而此时,她和谢益屏气贴在在门板上,闻着老房子特有的霉腐味,于安静中聆听内外八方的动静。屋内很安静,女生没有下楼来。屋外有一边的汽车声渐渐远离,另一边的汽车声却是直接消失,并衔接上了被刻意压轻的脚步声。

    这一幕似曾相识,乔南心道不妙,也有点懊悔刚刚的多心——也许就是她多问的一句,她们的交谈被巷道外听见了。

    可后悔也无用,脚步声越来越近,并在附近越走越慢。乔南完全可以想象,外面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查看,说不定也正将耳朵贴上门板,静听门内的动静。

    乔南大气不敢出,谢益再次尽可能地环住了她。

    “喂!你们在干什么?”楼上女生凶巴巴的声音响起,比起从屋内,更像是从门外传来。应该是她又把头探出窗户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听上去比较沉稳的男人,并不是夜袭谢益家的任何一人:“你好,请问有看到一男一女跑过去吗?女的个子挺高,男的长得不错。”

    短发女生依旧很凶:“你找他们干嘛?”

    “那个男的是个小白脸,说要带我妹妹私奔去东南亚!你是不是看见了?求求你告诉我!”男人情真意切,听得乔南悬起一颗心。

    楼上的女生有善良轻信的嫌疑,会不会被被骗住?

    “啊?”下一秒,女生的语气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缓和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他们刚问了出去的路,已经从另一边走了!”

    那不遑多让的抱歉内疚似乎唬住了男人。门外的脚步声匆匆远去,乔南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推了推谢益,将身体的重量置换到门板上。

    她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靠。在适应了昏暗后,她终于隐约看出这里是一处夹在两户人家间的楼道。一户人家的门就在他们右手边,另一户则在前方陡峭楼梯的尽头,他们所站的也就是刚好一门宽的方寸之地。

    怪不得楼上的女生敢让他们进来,看来是还有一层屏障。

    乔南正这么想,楼梯上的门缓缓开了一条缝。阳光从门板后倾泻而下,背光的人影于光明中招手:“人已经走了,你们上来吧。”

    震惊于当代学生的清澈,乔南两人踩着咯吱作响的老旧木梯上了楼。他们才眯起眼看清二楼是一处简陋版的小开间,就被一胖一瘦两个男生,举着扫把、拖把抵在了门边。

    眼睛微微颤动的短发女生站在稍远处,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们还是有点害怕,你们别介意。”

    他们当然不介意。乔南甚至觉得对方装模做样的架势有点可爱。想想动不动就掏出一把什么刀的谢益吧,学生党绝对是未来世界和平的重要保障。

    他们相当配合对方要求,乖乖挪到屋中一小块空地处,接受盘问。

    问话的依旧是女生:“你们从哪来的?那些人为什么追你们?”

    没有串供过,乔南一时脑子乱。谢益牵住她的手,偷偷按了两下,主动回答:“我们从市三院过来,被追的具体原因不清楚。但昨晚三院发生了爆炸案,可能是对方怀疑我们看到过什么。”

    “那你们看到了吗?”

    “也许,可惜我们也不清楚。”

    乔南微微垂下眼帘,生怕自己无处安放的眼神,会破坏谢益的信口开河。短发女生也拧着眉,似乎在思考谢益所说的可信度。

    理论上她应该趋向于相信,毕竟市三院的爆炸是真的,稍作了解也能发现重症病区的敏感和蹊跷。

    果然短发女生没再追问爆炸的事,而是问:“那你们报警了吗?”

    谢益毫不心虚地点头:“报了,可接线员说现在警力不足,让我们自行解决。”

    “警力不足?”短发女生蹙然提高了音调,镜片后的眼睛圆睁,紧紧盯着谢益,像是对这件事情更为惊讶。

    谢益不动声色:“嗯,警力不足。你们这最近有警察来过吗?我们刚还看见路上有血,是不是发生过冲突?”

    短发女生愣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是啊。到现在都还没有警察来呢……”

    她苦笑的时候,是真的苦,仿佛瞬间成熟了许多,有解不开的忧虑和迷茫。不过她的怀疑倒似乎解除了,冲两人道:“你们等会,我换个衣服,一会带你们从另一边离开。”

    离开?乔南迷糊一瞬,随即意识到追踪者没有去开车,很可能原路折返,再查此处。对方并非下逐客令,反倒是真的在帮忙,虽然这其中肯定也有保全自身的意思。

    乔南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她和谢益老实转过身,一方面避免女生尴尬,一方面也是默认了对方的计划。两个男生全程紧盯他们,俨然是短发女生忠实的护花使者。

    是兄妹吗?还是青梅竹马的追求者?乔南有些八卦地想。

    蓦地,一道尖细的疼痛从她腰间传来。她惊觉回头,却已经晚了——竟是看守的男生正将一只眼熟的针头扎在她的腰侧。

    麻醉针!

    乔南陡然意识到一切都是算计,可她甚至来不及去看谢益一眼,思维就在混乱惊恐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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