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迷蒙睁眼,先看见了昏暗中唯一透着阳光的窗帘。意识的断片令她感觉时间应该并没有过去很久——毕竟她被麻晕前也是清晨,可强烈的饥饿又令她判断不是的。

    当然,这种分裂的感觉可能也来源于她被盖了一层被子,而被子下的手脚被捆住,嘴上也被贴了胶带。她努力扭动无力的身体,想踢一下旁边疑似是谢益的阴影。

    “醒了?”另一边响起冷淡的女声,有一点火星子明明暗暗,烟味在屋中弥漫,混合着另一种说不出来的难闻味道。

    之前的短发女生,摘了眼镜,换了身夹克、牛仔裤,正盘腿坐在一张旧床垫上支着胳膊抽烟。她的短发被抓到脑后扎成极短的马尾,露出有着纹身的侧颈和戳了一排耳钉的左耳。

    她旁边的瘦男生直勾勾盯着那一点红光,没什么眼力见地小声讨好:“侠姐,给我抽一口吧!”

    被称作侠姐的女生瞪了他一眼,还是把只剩半截的烟扔了过去,嫌弃地吩咐:“慢点抽,剩点给胖彪。”

    “好好好。”瘦子欢天喜地接了烟,迫不及待猛吸一口,露出享受表情。

    乔南立即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侠姐转动眼珠瞥向她,语气冷酷,却是解释:“普通香烟,别大惊小怪的。那种死全家的东西我们不碰,他只是饿了。”

    好一个盗亦有道,可惜乔南这会没法张嘴。

    侠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你保证不喊不跑,我可以把胶布撕了。现在外面很危险,你心里有点数,想清楚就点头。”

    乔南真的想了一下。这里虽然暗,但地上只有床垫没有床,明显不是之前那个二楼房间。即便是她喊了,也只有外面无人理会和落进追踪者手里两个结果,听起来都不是太好的选择。

    她缓缓点了点头。

    侠姐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起身扶她坐起,撕开了胶布,随即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屋里回荡,乔南脑子嗡嗡地发懵,半边脸迅速火辣辣地疼。

    为什么?

    害怕在震惊中滋长。是她太天真了,竟以为高中生年纪的小混混,顶多干点逃课早恋的事情,甚至觉得现在的绑架囚禁更像过家家。可其实高中女生的力气已经很大了,大到能扇肿她的脸,也许还能掐死她。

    乔南的瞳孔不自觉地颤动,摩挲她脸颊的侠姐笑了:“知道怕就好,你刚刚的表情让我恶心。”

    乔南沉默点头。瘦子嘿嘿笑起来:“还是侠姐你厉害!治老东西方面,我们就服你!”

    “服有什么用?还不是抢老娘烟抽,也没说出去找点吃的孝敬我。”侠姐虽说得嫌弃,嘴角却微微扬起,明显还是享受瘦子的追捧。

    瘦子还是嘿嘿笑:“胖彪不是去了吗?我得留下来保护姐,您说是不是?”

    侠姐嗤笑一声,没再理他,转头踹了乔南小腿一脚:“喂,你是超敏者吧?”

    乔南眼皮一抖,但在已如惊弓之鸟的状态下不甚明显正。侠姐又补充一句:“别骗我,你醒之前迷迷糊糊,说了不少话。”

    即使知道对方很可能在诈自己,乔南也还记得刚刚的巴掌。更何况,她不擅长说谎,也不清楚现在为什么要说谎。

    陆林汉告诉她超敏者是特殊的、秘密的,可情况是现在连个随便碰见的小混混都知道超敏者;郝思穹说她有用,可她除了被追得四处逃跑,好像没什么用。就像她用感知确认过侠姐三人的普通人身份,可普通人不等于好人。

    她此时无比希望精于此道的谢益能帮她应付这一切,可现实是她只能丧气地化身点头机器:“我是。”

    “卧槽,还真是!”瘦子惊喜出声:“侠姐,你这运气!一下就捡到宝了!”

    侠姐反而猜疑地打量起她,似乎觉得这个答案获取得太容易。半晌后,她问:“那你说说看,超敏者都能干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

    “这是两个问题。”乔南忍耐着说话牵动的肿痛,道:“我不确定超敏者普遍能干什么,我的话,大概就是能在没看见的情况下,感知一个地方有几个人,是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人的话有没有危险。至于那些人为什么追我……”

    乔南忽地想起谢益的说辞,话头一转:“大概就是我同伴猜测的原因,只是我们不确定。对了,三院那栋爆炸的楼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

    对于超敏者信息并不满意的侠姐,听到此处眼神专注起来,并和瘦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他们不止对超敏者感兴趣,对变异者的事情也相当在意,且没有什么靠谱的信息来源。

    侠姐正想再问,房门被三长两短地敲响。这次瘦子主动起身,在门板上回应了三短两长的敲击,才开了门。

    “没人跟着吧?”瘦子撑着门望风,捎带问了一句。

    “放心吧,我钻了好几家房子才回来。”胖彪捂着口袋冲进屋,风风火火却脚步极轻。

    瘦子确认完没有危险,关门落锁,又凑到胖彪旁,搓着手期待地望向那两只微微鼓起的口袋:“弄到什么了?快快快,我快饿死了!”

    胖彪也没废话,摸出三包方便面和一根火腿肠,小心放在床垫上。

    瘦子立即不满地咋呼:“怎么这么点?还又是方便面!咱们又没电烧水,我真快吃吐了。”

    胖彪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训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以为现在什么日子?别说我们这片,外面的日子更难。之前洪哥进货的几个小超市都关店了,今天的货是从大商超抢来的,回程还差点被整车端了。”

    “卧槽!”瘦子惊呼:“什么人敢抢洪哥的货!”

    胖彪撇撇嘴:“也就我们叫一声洪哥,你以为他出去能排上号?一样小虾米一个。”

    瘦子咋舌。胖彪也早已注意到了乔南,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阵,才向小团队里的老大请示:“侠姐,今天多张嘴,东西怎么分?”

    侠姐沉默片刻,道:“女的半包,男的照旧,剩下我们均。”

    二人立刻答应,急吼吼拆出调料包,将没料的面饼掰成小份,开始分食。那样干吃明明很噎人,瘦子之前也嫌弃过,实际他们却吃得很享受,嚼了半天也舍不得咽下去。

    乔南当然比他们更饿,但刚刚获得的信息冲击太大:大范围的食物不足已然到来,局部甚至广大地区开始出现停电现象,这都说明事情正向更糟的方向发展,可一切又似乎都是必然。

    她一边不受控制地想象着糟糕的未来,一边痴痴望向狼吞虎咽的三人,本能地吞咽口水。

    最先吃完的瘦子不经意回头,正看见这一幕,一惊一乍道:“哎哟,这老妞不会被饿傻了吧,这什么眼神?”

    侠姐翻了个白眼,无语:“知道还不去喂饭?”

    “我去,我这就去!”瘦子抓起还剩的半包方便面,向乔南走来。

    这种异性居高临下靠近的场景本就令女性紧张,瘦子更是趁背对两人的功夫,凶厉瞪了乔南一眼。乔南还不明所以,就见瘦子从包里掰出小半面块,飞快塞进嘴里。

    “瘦麻!”侠姐头也不转地警告。

    原来叫瘦麻的瘦子囫囵答应着,一边加快咀嚼,一边粗鲁地捏住乔南的嘴,像要给大郎灌药的金莲。

    乔南连忙挣扎:“我自己来。”

    她说完立即张嘴,摆出等待投喂的姿态。她自觉像一只26岁等妈妈的傻鸟,瘦麻的眼神却有点变了:“卧槽,这有点像那种片……”

    “瘦麻!”胖彪赶在侠姐前低声斥道:“你是不是吃太饱了?还有空想那个?”

    “没没没!”瘦麻回过神,恼羞成怒地将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乔南嘴里。

    干面块卡住了乔南的嘴巴,碎面渣趁机往里窜。乔南因为暴力投喂剧烈呛咳起来,可她还要努力闭嘴,不让珍贵的口粮喷出、浪费。这种同本能斗争的痛苦持续了至少半分钟,她整个人窝成一团,终于将干涩却泛着油香的面饼全部嚼碎,咽进肚中。

    乔南的胃舒服了些,可她整个人很狼狈,嘴巴和嗓子也干涩到痛。

    瘦麻却不知是不是搭错了筋,竟主动找了半瓶水,递到乔南嘴边:“来,张嘴。”

    说这话时,他眼睛直勾勾盯着乔南的唇,嘴巴微微张开,露出泛黄的龅牙。乔南好歹是个成年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也只能乖乖照做。她也当然地感觉到一丝屈辱,可这种目光女生总会经历,而她现在更想喝水。

    水流划入喉间,乔南只觉甘甜。但等喝了几口后,她渐渐品出其中的异味——按停电不能煮水的说法,这瓶子里大概率是生的自来水。

    果然,瘦麻饶有兴味地看着,像是哄人道:“多喝点,现在只有水管够。”

    “胡闹。”胖子快步过来夺过水瓶,却是瞪向乔南:“你老实点!水喝多了只能尿裤子上,你自己掂量清楚。”

    乔南愣了一下,感受着下身的些微濡湿,隐约猜到对方给自己盖被子的另一个原因——看来她昏迷了至少一整天,两天、三天也说不定。她尚且如此狼狈,那谢益呢?

    她尽量不泄露焦虑,哑着嗓子反问:“我朋友呢?他吃什么?”

    相对靠谱的胖彪没有回答,倒是瘦麻抢先反问:“你朋友还是男朋友?他也是超敏者?”

    他歪打正着问到了重点,侠姐也转过头,感兴趣地等着。乔南心念飞转,竟有了为保谢益小命,可以小小撒谎的自觉,遂小心回答:“他不是超敏者,算是我喜欢的人。”

    这个身份无需串供,在主动递给对方把柄的同时,也是一种变相保护。如果自己有用,对方大概率会让谢益活着,好牵制自己。

    “哈哈,那巧了!原来你喜欢的就是我这个类型啊?”瘦麻猥琐笑道,又将问话带到歧路上。在侠姐的嗤笑中,他的后脑勺又被胖彪猛扇了一下。

    “死胖子,又扇我干嘛?想打架啊?”

    “屁,我劝尼玛自信也要有个限度,一会哥撒泡尿给你照镜子。”

    “我就是又高又瘦,你嫉妒啊?”

    “别吵了!”侠姐才笑了两秒,就沉下脸打断两人:“有空吵架,还不快去干活?生怕外面人听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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