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舍鱼歪着脑袋，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舒见桉的表情多了几分无端的惊慌失措，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前所未有的乱了阵脚。
“你……”
“逗你的。”林舍鱼一拍他的肩膀，“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还没问出那句“你真要看吗”，他悬空的内心立刻放下来，如同过山车从最高点俯冲而下，心跳快到像跑了一千米。
他们来到西校区的操场。操场旁有两个秋千，以往都是抢手货，今天运气不错，正好没人。
白昼渐短，才下午五点，暮色悄然降临。一排排大雁飞过天幕，向更远的南方而去。
林舍鱼坐在秋千上，双手握住两旁的铁链，脚一蹬地，就慢悠悠地荡了起来。她一边荡秋千，一边将想法告诉了他。
舒见桉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我约上曾同学一起去看电影？”
“对对对。”林舍鱼点点头，“你就说还有乐思萝和我。”
“好，我答应你。”舒见桉没有犹豫一秒，“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会答应，因为我和他不怎么熟。但是我会尽量，尽量约他一起。”
看他那副为这种事情真诚到全力以赴的模样，林舍鱼笑起来，感觉心里痒痒的，将秋千荡得更高了。
舒见桉偏着脑袋，端详她玩得不亦乐乎，这个薄暮冥冥的傍晚似乎变得心旷神怡起来。他手握铁链，将头轻轻靠在上面，笑意在清俊的面容上融化开。
“林舍鱼？”
一声很响亮的呼唤。
张浒站在塑料跑道上，身后的一群男生是他的好哥们儿，都是26班的。
闻声，林舍鱼两脚落地，站起来，挥手回应道：“浒子！”
张浒的表情由迟疑转为欣喜，身后有人嘻嘻哈哈地说了什么，他转过去装模作样地踹了一脚，径直朝秋千这边走来。
然而，在看见林舍鱼身旁面无表情的舒见桉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张浒抛弃了自己的好兄弟们，横插进林舍鱼和舒见桉之间。
他一直面朝林舍鱼说话，直到她介绍说旁边的人叫舒见桉，他才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眯眯地转过头，说了一句你好，我叫张浒。
相对于张浒的明枪暗箭，舒见桉倒是波澜不惊，回应道你好，然后起身将秋千让给他。
张浒以为他是觉得尴尬，自觉退出，果断坐上秋千，还说了句谢谢。
然而，舒见桉却不动声色地绕到林舍鱼右侧，问：“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回去？”
意思是，他陪林舍鱼过来，也会陪林舍鱼回去。
张浒额角的青筋直跳。
那次给林舍鱼送杂志，他看见舒见桉的时候，就觉得莫名眼熟。后来，月考红榜贴出来，他看见舒见桉的照片，终于反应过来。
这个人不就是以前总跟在林舍鱼身后的人吗？只不过林舍鱼没发现，他给发现了。
从高一到高二，张浒不止一次目睹，有一个陌生男生跟着林舍鱼。这个男生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跟着，然后目送林舍鱼回1班教室。有时候，林舍鱼在路上碰见自己，跟自己说话，那个男生装作经过的样子，实际上总是会回过头来看他们。
他不清楚这个男生的目的，也不敢贸然下定论，因为林舍鱼总是跟她朋友乐思萝一起走，万一他是在跟乐思萝呢。张浒只能委婉地提醒她，要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找上她，她一定要来告诉他。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整整两年，那样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直到现在，这个男生居然出现在了林舍鱼身边，还和她走在了一起。
一股危机感在张浒心中油然而生。
那次楼梯间的相遇，舒见桉就感受到张浒带有敌意的眼神，今天的近距离接触，这份感受更加真切了。
他不在乎张浒的看法，只是感觉有些悲悯。
他们看懂了彼此内心的想法，是最理解对方的陌生人。然而，内心共同的主角却对此一无所知。
往东校区走的路上，张浒和舒见桉一左一右，将林舍鱼夹在中间。
林舍鱼察觉到他们俩之间别扭的气氛，她觉得两个刚认识的人，走在一起会尴尬很正常，没过多去揣摩那些弯弯绕绕。
她的脸转向右边，问：“浒子，你们怎么也去操场上了？”
“不想上自习，从食堂溜出来了呗，和他们去踢了一会儿足球。”张浒虽是回答她的问题，但眼睛却往舒见桉那瞟，竟有几分得意，“明天放假，你有空不？要不要去看最近很火的《天气之子》啊？”
林舍鱼张大嘴巴，愣住说不出话。
“她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舒见桉的语气平平无奇，表情更是平平淡淡。
张浒提高声音，不耐烦道：“谁啊？和你吗？”
这句“和你吗”听起来像是在骂娘。
“我和乐思萝约好了！你那么大反应干嘛？要吃人啊？”林舍鱼感觉他是在大惊小怪，忍不住吐槽。她跟舒见桉已经制定好了计划，要为乐思萝和曾逸郝创造相处空间，当然是人越少越好，所以她没打算邀请张浒一起。
张浒还有他那群好哥们儿呢。
“哦，是和你好朋友啊。” 张浒瞬间蔫了下来，他还以为她要和舒见桉去看电影。
舒见桉将脸转向一旁，没憋住笑，嘴角弯了弯，回过脸，依旧保持那副不痛不痒的表情。
三个人走到科技楼下，刚好看见22班的家长们正从四楼的教室里出来。林舍鱼跟张浒说了再见，转身和舒见桉上了楼梯。边走，她边说：“他就那样，你别放心上。”
她担心舒见桉会觉得张浒不友好，进而胡思乱想。
“嗯，我知道。”舒见桉显然没放在心上，还添上一句，“张同学肯定没有恶意。”
另一边，张浒狠狠打了个喷嚏。
回到四楼，林舍鱼撞见正在寻找自己的乐思萝。
“你去哪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乐思萝挽住她的胳膊，看见她身旁的舒见桉，愣了几秒钟。
林舍鱼高深莫测道：“当然是为你办好事去了。”她看向舒见桉，挤挤眼，“那就拜托你了！”
舒见桉传递给她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便往21班走去。
乐思萝困惑不解，问：“什么好事啊？”
林舍鱼趴在她耳边，神神秘秘地用手遮挡，低声诉说。乐思萝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愕再到羞涩，像是走马灯跑过。
她们对视彼此。乐思萝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仿佛曾逸郝就站在她面前。林舍鱼握紧双拳，像在给她加油打气。
与此同时，21班的门口。
“看电影？”曾逸郝的眼睛宛如探照灯，上下扫了舒见桉一眼，像是在看外星人，“就你和我？”
舒见桉摇摇头，朝1班望了一眼，“还有1班的林舍鱼和乐……”
“乐思萝？”
“嗯，对。还有乐同学。”
曾逸郝突然凑近，“哥们儿，你是为了要我和乐思萝帮你们打掩护？还是弥补你上次把我的名字报给西瓜罗的过错？”
他一脸疑问：“什么打掩护？”明明是他和林舍鱼帮乐思萝打掩护。
曾逸郝压低声音，八卦兮兮地问：“你和那个林舍鱼，是不是在谈恋爱？”
一句话，舒见桉风平浪静的表情被掀起滔天波澜，羞涩如潮水漫过海岸线，双颊被覆盖上滚烫的红。不过像他这种人，就算是在这种被误会大了的情况下，也是敛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啊？不是啊？”
“你要是再说这种话，下次你没写数学作业，我还把你的名字报给罗老师。”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具有威胁性的话。
曾逸郝无语凝噎。
舒见桉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再次问：“曾同学，你去吗？”
“你能不能别同学同学的叫啊，叫我大名就行了。”曾逸郝是个随性的人，这么正式的称呼，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叫“曾同志”了，浑身不自在。
舒见桉抿嘴，几秒后改口：“曾逸郝，你去吗？”原以为他会考虑，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口答应下来，自言自语道新海诚的新电影，他肯定要去看。
悬在心上的担忧如同枝头摇摇欲坠的叶子，稳稳落地。
他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林舍鱼。
这时，21班的家长会已经结束了。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从教室里走出来，头发烫成时髦的羊毛卷，呼唤舒见桉的名字。
曾逸郝：“那是你妈妈？好有气质啊。”
“她是我小姨。”舒见桉纠正道，随后走向霍春燕。
-
晚上回到家，林枫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来犒劳林舍鱼这次的进步。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虽然平淡，但却是最真实的幸福。
林舍鱼吃得很起劲，抬头却发现卢荟眉头紧皱，一直在看手机，指尖的动作没停下来过。
林枫也注意到了，故意咳了两声。
卢荟这才放下手机。
“你也是，吃饭还在工作，就不能放下来歇一会儿再忙吗？”林枫的语气里带着关心的责怪。
卢荟夹菜的手顿了顿，冷冷开口：“你懂什么？工作群里的消息我一刻不看就刷成99+，今天我一下午没看手机，好多同事给我发消息，我都没回。错过了重要消息，你来担责？”
擦枪走火。
林舍鱼连忙将卢荟没夹到的菜夹起来，放进她碗里，补救道：“妈，我爸也是关心你。你……快吃饭吧，吃完饭你就可以专心工作了。”
卢荟的脸色稍有缓和，将林舍鱼挑给自己的菜吃掉。
她这才感觉心里一松。
后面卢荟也没再看手机，问起林舍鱼寒假要不要报个补习班，她同事的儿子在绵城市中心办了一个高三冲刺班，寒假集中补习七天。
林舍鱼已经预料到这个寒假将会是人生中最短的一个假期，她还想好好休整，并不想读补习班。
因为那些老师不过是重复上课的知识，在补习班，就是写题，评讲，再写题，再评讲。
有些老师讲得还不如尹老头呢。
再说了，她现在找准了复习数学的方法，比坐在补习班里浪费时间强百倍。
“我……我不太想。”林舍鱼将头埋进碗里，挤出一句话。
“可是这个寒假是唯一可以补救的机会。”卢荟这样说，用意就很明确。
林枫插话道：“就十多天寒假，还要补习，小鱼平时学习已经够辛苦了。你……”
卢荟瞥了他一眼，表情明目张胆地写着“要你说话了吗”。
林舍鱼咬咬嘴唇，拒绝道：“妈，你难道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利用这个寒假，来提高成绩吗？我不想去补习班……我的老师们都是南中最拔尖的，难道补习班的老师会比尹老师、杜老师、钟老师、申老师……教得好？”
“我知道了。”卢荟不再多说。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闷压抑。
林枫往林舍鱼碗里夹菜，像平常一样，说：“明天一整天的假期，正好可以放松一下，你有什么安排吗？”
“乐乐约我去看电影。”林舍鱼偷瞄卢荟，担心她听见自己要出去玩，会责备自己不在家复习。
林枫问：“零花钱够吗？”
“够，够的。”
一顿饭吃完。
林舍鱼自觉地回房间去把剩下的英语作业写完。
卧室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是卢荟。
“妈，有什么事吗？”
卢荟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红色的人民币，递给她：“你明天出去玩，身上多带点钱吧，和你好朋友去吃些好吃的。”
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抚摸过，如释重负，只剩下惊喜。
“谢谢妈妈。”她笑容璀璨。
“不许去吃垃圾食品，听见没？”
林舍鱼乖巧地使劲点头。
-
写完作业，林舍鱼靠在床头休息，拿起手机一看，有好几条未读消息。乐思萝和舒见桉的头像同时挤到最上方。
她先点开乐思萝的对话框。
乐思萝：[小曾答应了！他给我发消息了！]
[啊啊啊啊，我好紧张！]
[我现在就去订票！]
林舍鱼忍俊不禁，回给她一个大拇指。
舒见桉：[曾同学答应了，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见面？]
林舍鱼：[还没确定，乐思萝在订票。谢谢你。]
舒见桉：[不客气，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
乐思萝的行动力超快，订好了票，还建了四个人小群。一切安排就绪后，林舍鱼放下手机，准备洗洗睡了。
她从卧室里出来，却发现客厅的阳台边有一个人影。
林枫靠在墙边，指间夹在一根烟，忽明忽灭。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解不开的落寞忧愁，如今晚暗沉的夜色。
他以前从不在家里抽烟。
林舍鱼走到他身后时，他还没有发现，直到她喊了一声“爸爸”。
林枫肩膀一惊，连忙将烟掐灭，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笑起来，却遮不住满身的疲惫，“小鱼，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爸。”林舍鱼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你有心事吗？”
林枫怔神，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笑意掩盖过去。他轻拍几下林舍鱼的肩膀，状似排解忧愁地坦言道：“单位最近在搞升职，自然压力大。”
原来是这样。
在学校，她要面对学业的竞争；在单位，爸爸要面临事业的竞争。
大家都在争，都不甘心当炮灰。
如果在以前，林舍鱼可能会给林枫加油打气。然而，今天下午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变得豁然开朗。
所以，她很平静地说：“爸，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的。没必要因为升职而焦虑，越是拼命去做一件事，越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凡事顺其自然就好了。”
林枫的眼中溢满动容，他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
越是拼命去做一件事，越有可能适得其反。
“小鱼,其实……”
主卧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卢荟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客厅里，开口道：“你们俩怎么还不休息？”
“我马上，洗漱完就去休息！”林舍鱼跑进卫生间。
只剩下林枫和卢荟。
隔着这么短的距离，他们互望彼此，却如隔着万水千山。
舒见桉的表情多了几分无端的惊慌失措，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前所未有的乱了阵脚。
“你……”
“逗你的。”林舍鱼一拍他的肩膀，“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还没问出那句“你真要看吗”，他悬空的内心立刻放下来，如同过山车从最高点俯冲而下，心跳快到像跑了一千米。
他们来到西校区的操场。操场旁有两个秋千，以往都是抢手货，今天运气不错，正好没人。
白昼渐短，才下午五点，暮色悄然降临。一排排大雁飞过天幕，向更远的南方而去。
林舍鱼坐在秋千上，双手握住两旁的铁链，脚一蹬地，就慢悠悠地荡了起来。她一边荡秋千，一边将想法告诉了他。
舒见桉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我约上曾同学一起去看电影？”
“对对对。”林舍鱼点点头，“你就说还有乐思萝和我。”
“好，我答应你。”舒见桉没有犹豫一秒，“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会答应，因为我和他不怎么熟。但是我会尽量，尽量约他一起。”
看他那副为这种事情真诚到全力以赴的模样，林舍鱼笑起来，感觉心里痒痒的，将秋千荡得更高了。
舒见桉偏着脑袋，端详她玩得不亦乐乎，这个薄暮冥冥的傍晚似乎变得心旷神怡起来。他手握铁链，将头轻轻靠在上面，笑意在清俊的面容上融化开。
“林舍鱼？”
一声很响亮的呼唤。
张浒站在塑料跑道上，身后的一群男生是他的好哥们儿，都是26班的。
闻声，林舍鱼两脚落地，站起来，挥手回应道：“浒子！”
张浒的表情由迟疑转为欣喜，身后有人嘻嘻哈哈地说了什么，他转过去装模作样地踹了一脚，径直朝秋千这边走来。
然而，在看见林舍鱼身旁面无表情的舒见桉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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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浒抛弃了自己的好兄弟们，横插进林舍鱼和舒见桉之间。
他一直面朝林舍鱼说话，直到她介绍说旁边的人叫舒见桉，他才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眯眯地转过头，说了一句你好，我叫张浒。
相对于张浒的明枪暗箭，舒见桉倒是波澜不惊，回应道你好，然后起身将秋千让给他。
张浒以为他是觉得尴尬，自觉退出，果断坐上秋千，还说了句谢谢。
然而，舒见桉却不动声色地绕到林舍鱼右侧，问：“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回去？”
意思是，他陪林舍鱼过来，也会陪林舍鱼回去。
张浒额角的青筋直跳。
那次给林舍鱼送杂志，他看见舒见桉的时候，就觉得莫名眼熟。后来，月考红榜贴出来，他看见舒见桉的照片，终于反应过来。
这个人不就是以前总跟在林舍鱼身后的人吗？只不过林舍鱼没发现，他给发现了。
从高一到高二，张浒不止一次目睹，有一个陌生男生跟着林舍鱼。这个男生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跟着，然后目送林舍鱼回1班教室。有时候，林舍鱼在路上碰见自己，跟自己说话，那个男生装作经过的样子，实际上总是会回过头来看他们。
他不清楚这个男生的目的，也不敢贸然下定论，因为林舍鱼总是跟她朋友乐思萝一起走，万一他是在跟乐思萝呢。张浒只能委婉地提醒她，要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找上她，她一定要来告诉他。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整整两年，那样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直到现在，这个男生居然出现在了林舍鱼身边，还和她走在了一起。
一股危机感在张浒心中油然而生。
那次楼梯间的相遇，舒见桉就感受到张浒带有敌意的眼神，今天的近距离接触，这份感受更加真切了。
他不在乎张浒的看法，只是感觉有些悲悯。
他们看懂了彼此内心的想法，是最理解对方的陌生人。然而，内心共同的主角却对此一无所知。
往东校区走的路上，张浒和舒见桉一左一右，将林舍鱼夹在中间。
林舍鱼察觉到他们俩之间别扭的气氛，她觉得两个刚认识的人，走在一起会尴尬很正常，没过多去揣摩那些弯弯绕绕。
她的脸转向右边，问：“浒子，你们怎么也去操场上了？”
“不想上自习，从食堂溜出来了呗，和他们去踢了一会儿足球。”张浒虽是回答她的问题，但眼睛却往舒见桉那瞟，竟有几分得意，“明天放假，你有空不？要不要去看最近很火的《天气之子》啊？”
林舍鱼张大嘴巴，愣住说不出话。
“她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舒见桉的语气平平无奇，表情更是平平淡淡。
张浒提高声音，不耐烦道：“谁啊？和你吗？”
这句“和你吗”听起来像是在骂娘。
“我和乐思萝约好了！你那么大反应干嘛？要吃人啊？”林舍鱼感觉他是在大惊小怪，忍不住吐槽。她跟舒见桉已经制定好了计划，要为乐思萝和曾逸郝创造相处空间，当然是人越少越好，所以她没打算邀请张浒一起。
张浒还有他那群好哥们儿呢。
“哦，是和你好朋友啊。” 张浒瞬间蔫了下来，他还以为她要和舒见桉去看电影。
舒见桉将脸转向一旁，没憋住笑，嘴角弯了弯，回过脸，依旧保持那副不痛不痒的表情。
三个人走到科技楼下，刚好看见22班的家长们正从四楼的教室里出来。林舍鱼跟张浒说了再见，转身和舒见桉上了楼梯。边走，她边说：“他就那样，你别放心上。”
她担心舒见桉会觉得张浒不友好，进而胡思乱想。
“嗯，我知道。”舒见桉显然没放在心上，还添上一句，“张同学肯定没有恶意。”
另一边，张浒狠狠打了个喷嚏。
回到四楼，林舍鱼撞见正在寻找自己的乐思萝。
“你去哪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乐思萝挽住她的胳膊，看见她身旁的舒见桉，愣了几秒钟。
林舍鱼高深莫测道：“当然是为你办好事去了。”她看向舒见桉，挤挤眼，“那就拜托你了！”
舒见桉传递给她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便往21班走去。
乐思萝困惑不解，问：“什么好事啊？”
林舍鱼趴在她耳边，神神秘秘地用手遮挡，低声诉说。乐思萝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愕再到羞涩，像是走马灯跑过。
她们对视彼此。乐思萝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仿佛曾逸郝就站在她面前。林舍鱼握紧双拳，像在给她加油打气。
与此同时，21班的门口。
“看电影？”曾逸郝的眼睛宛如探照灯，上下扫了舒见桉一眼，像是在看外星人，“就你和我？”
舒见桉摇摇头，朝1班望了一眼，“还有1班的林舍鱼和乐……”
“乐思萝？”
“嗯，对。还有乐同学。”
曾逸郝突然凑近，“哥们儿，你是为了要我和乐思萝帮你们打掩护？还是弥补你上次把我的名字报给西瓜罗的过错？”
他一脸疑问：“什么打掩护？”明明是他和林舍鱼帮乐思萝打掩护。
曾逸郝压低声音，八卦兮兮地问：“你和那个林舍鱼，是不是在谈恋爱？”
一句话，舒见桉风平浪静的表情被掀起滔天波澜，羞涩如潮水漫过海岸线，双颊被覆盖上滚烫的红。不过像他这种人，就算是在这种被误会大了的情况下，也是敛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啊？不是啊？”
“你要是再说这种话，下次你没写数学作业，我还把你的名字报给罗老师。”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具有威胁性的话。
曾逸郝无语凝噎。
舒见桉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再次问：“曾同学，你去吗？”
“你能不能别同学同学的叫啊，叫我大名就行了。”曾逸郝是个随性的人，这么正式的称呼，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叫“曾同志”了，浑身不自在。
舒见桉抿嘴，几秒后改口：“曾逸郝，你去吗？”原以为他会考虑，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口答应下来，自言自语道新海诚的新电影，他肯定要去看。
悬在心上的担忧如同枝头摇摇欲坠的叶子，稳稳落地。
他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林舍鱼。
这时，21班的家长会已经结束了。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从教室里走出来，头发烫成时髦的羊毛卷，呼唤舒见桉的名字。
曾逸郝：“那是你妈妈？好有气质啊。”
“她是我小姨。”舒见桉纠正道，随后走向霍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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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林枫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来犒劳林舍鱼这次的进步。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虽然平淡，但却是最真实的幸福。
林舍鱼吃得很起劲，抬头却发现卢荟眉头紧皱，一直在看手机，指尖的动作没停下来过。
林枫也注意到了，故意咳了两声。
卢荟这才放下手机。
“你也是，吃饭还在工作，就不能放下来歇一会儿再忙吗？”林枫的语气里带着关心的责怪。
卢荟夹菜的手顿了顿，冷冷开口：“你懂什么？工作群里的消息我一刻不看就刷成99+，今天我一下午没看手机，好多同事给我发消息，我都没回。错过了重要消息，你来担责？”
擦枪走火。
林舍鱼连忙将卢荟没夹到的菜夹起来，放进她碗里，补救道：“妈，我爸也是关心你。你……快吃饭吧，吃完饭你就可以专心工作了。”
卢荟的脸色稍有缓和，将林舍鱼挑给自己的菜吃掉。
她这才感觉心里一松。
后面卢荟也没再看手机，问起林舍鱼寒假要不要报个补习班，她同事的儿子在绵城市中心办了一个高三冲刺班，寒假集中补习七天。
林舍鱼已经预料到这个寒假将会是人生中最短的一个假期，她还想好好休整，并不想读补习班。
因为那些老师不过是重复上课的知识，在补习班，就是写题，评讲，再写题，再评讲。
有些老师讲得还不如尹老头呢。
再说了，她现在找准了复习数学的方法，比坐在补习班里浪费时间强百倍。
“我……我不太想。”林舍鱼将头埋进碗里，挤出一句话。
“可是这个寒假是唯一可以补救的机会。”卢荟这样说，用意就很明确。
林枫插话道：“就十多天寒假，还要补习，小鱼平时学习已经够辛苦了。你……”
卢荟瞥了他一眼，表情明目张胆地写着“要你说话了吗”。
林舍鱼咬咬嘴唇，拒绝道：“妈，你难道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利用这个寒假，来提高成绩吗？我不想去补习班……我的老师们都是南中最拔尖的，难道补习班的老师会比尹老师、杜老师、钟老师、申老师……教得好？”
“我知道了。”卢荟不再多说。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闷压抑。
林枫往林舍鱼碗里夹菜，像平常一样，说：“明天一整天的假期，正好可以放松一下，你有什么安排吗？”
“乐乐约我去看电影。”林舍鱼偷瞄卢荟，担心她听见自己要出去玩，会责备自己不在家复习。
林枫问：“零花钱够吗？”
“够，够的。”
一顿饭吃完。
林舍鱼自觉地回房间去把剩下的英语作业写完。
卧室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是卢荟。
“妈，有什么事吗？”
卢荟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红色的人民币，递给她：“你明天出去玩，身上多带点钱吧，和你好朋友去吃些好吃的。”
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抚摸过，如释重负，只剩下惊喜。
“谢谢妈妈。”她笑容璀璨。
“不许去吃垃圾食品，听见没？”
林舍鱼乖巧地使劲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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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作业，林舍鱼靠在床头休息，拿起手机一看，有好几条未读消息。乐思萝和舒见桉的头像同时挤到最上方。
她先点开乐思萝的对话框。
乐思萝：[小曾答应了！他给我发消息了！]
[啊啊啊啊，我好紧张！]
[我现在就去订票！]
林舍鱼忍俊不禁，回给她一个大拇指。
舒见桉：[曾同学答应了，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见面？]
林舍鱼：[还没确定，乐思萝在订票。谢谢你。]
舒见桉：[不客气，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
乐思萝的行动力超快，订好了票，还建了四个人小群。一切安排就绪后，林舍鱼放下手机，准备洗洗睡了。
她从卧室里出来，却发现客厅的阳台边有一个人影。
林枫靠在墙边，指间夹在一根烟，忽明忽灭。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解不开的落寞忧愁，如今晚暗沉的夜色。
他以前从不在家里抽烟。
林舍鱼走到他身后时，他还没有发现，直到她喊了一声“爸爸”。
林枫肩膀一惊，连忙将烟掐灭，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笑起来，却遮不住满身的疲惫，“小鱼，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爸。”林舍鱼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你有心事吗？”
林枫怔神，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笑意掩盖过去。他轻拍几下林舍鱼的肩膀，状似排解忧愁地坦言道：“单位最近在搞升职，自然压力大。”
原来是这样。
在学校，她要面对学业的竞争；在单位，爸爸要面临事业的竞争。
大家都在争，都不甘心当炮灰。
如果在以前，林舍鱼可能会给林枫加油打气。然而，今天下午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变得豁然开朗。
所以，她很平静地说：“爸，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的。没必要因为升职而焦虑，越是拼命去做一件事，越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凡事顺其自然就好了。”
林枫的眼中溢满动容，他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
越是拼命去做一件事，越有可能适得其反。
“小鱼,其实……”
主卧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卢荟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客厅里，开口道：“你们俩怎么还不休息？”
“我马上，洗漱完就去休息！”林舍鱼跑进卫生间。
只剩下林枫和卢荟。
隔着这么短的距离，他们互望彼此，却如隔着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