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要什么?”黄怀的语气很平静,“卯安,梁安,聊安,总理之位?”

    黄金用力摇头,刀尖仍在肉中,又有新血涌了出来:“不,不要,这些我都不要。从小我就知道这些都是你的,都是你这个卯泰天才的……”

    “你才是天才。”黄怀打断了他,“我们两个同一年进化,那时你六岁,而我已经十岁。所以,黄金,你才是天才。”

    “那不重要!天才也有高低之分,自从你出现后,父亲去哪都带着你,你才是让人仰望的那个!但是你跟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你陪着他亲眼看着空港繁荣兴旺,亲眼看着环渠建成通水,亲眼看着国民的日子越过越好!但你怎么就不知道,父亲最想要的,就是安稳?”

    黄金喊着:“我想要的,就是父亲想要的。我想要会谈中止,想要局势平衡,想要卯泰国民都活在没有战火、不会终日惶惶不安的国家。黄怀,这就是我的要求。”

    黄怀安静听完,问道:“没了?”

    黄金喘着气:“还有一个,放了左岚的父母,他们是无辜的。”

    “我知道了。”

    黄怀戴上眼镜,点点头,竟转身离去。

    那神色语气,似乎完全没把黄金说的任何一个字放在心里。

    “黄怀!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黄怀蓦然转身,黄金猝然被无形之手掐住了脖子,硬生生被拽离地面。黄怀另一只手向旁一甩,黄金手中的水果刀便脱手而去,砸在地上,发出哐啷声响。

    “黄金!你以为拿着把刀,就能用自己的命威胁我?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问问他们,你身为卯泰小总理,可笑不可笑!”

    黄怀说着,指向远处的士兵。然而那边的人早已背过身去,甚至捂住了耳朵,没人敢见敢听这兄弟俩的对话。

    黄金脖子涨得通红,闻言竟神经质得笑了起来,放弃任何挣扎。

    他大笑着,艰难说道:“是可笑,我倒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可笑。这么多年,你做什么,我就学什么,你看什么书,我就看什么书,我拼命地,努力地学着你,可是父亲有看过我一眼么?他的眼里只有你,他什么事都只会想到你,交给你……”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正眼看我一眼,不管我做了什么,做得多好,他连听都懒得听,更别说夸我一句!可就算是这样,还有那么多人叫我小总理,除了他,除了你,所有人都叫我小总理,所有人都捧着我,恭维着我,巴结着我……”

    “但我今天才发现,他们和父亲一样,心里根本没有我!他们听到黄怀的名字就害怕,可他们早就是你黄怀的人,他们也只相信跟着你黄怀才有前途!他们比父亲更过分,他们在叫我小总理的时候,心里分明在笑我!笑我的傻,笑我无知,笑我无能!”

    他还要继续说,可黄怀冷冷打断了他:“所以呢,所以父亲病逝,你就把他冻起来,瞒着所有人,就想让所有人看看,你到底又多能?!就想让父亲看看,你黄金,他的亲生儿子,到底能办成多大的事?!”

    黄金愣住了,望向他,嘴唇哆嗦着,满腹的怨气如同粘稠的浆糊塞在胸腔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都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黄怀闭上眼睛,似乎在平静着心绪。他收回手臂,慢慢把黄金拽到身前。

    他摸着黄金发烫的脸,温言道:“父亲已经死了,你有再多的怨气不满,都该随着他的死散了。从今以后,卯泰是我的,更是你的,是我们兄弟二人的。”

    黄金发怔的双眼动了一下,猛地挡开黄怀的手。

    “不,我不怨父亲,他是个好总理,我只是想延续他的意志,我只是不想让卯泰被你,被那些碎土拖入战火!卯泰一直是中立的,它……”

    啪!

    黄怀用力如此之大,让黄金直接摔在地上。

    “你连父亲的意志都看不清,还大言不惭保卯泰和平?”

    黄怀的语气中透着失望,转身就走。

    黄金爬了起来,但没起身,而是跪着膝行追上去。

    “是我不懂,是我不懂!哥,我求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放了阿左父母好不好?哥,哥哥,放了阿左父母……”

    黄怀停了下来,被黄金一下抱住腿。他低头看着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痛哭如此的弟弟,面上终于显出一丝不忍。

    可是他不会答应。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李清雅早该想到他们,左岚也是。所以,黄金,不行。”

    黄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他的衣服上都是血,脸上也浮现出掌掴的红印,鼻水和眼泪四溢,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没有松手。

    “那好,哥,你说不放就不放,但是让我和阿左去现场给他们送个别……”

    他用肘弯擦了把眼泪,反而让脸上糊上更多的血迹。

    “阿左离开他们十多年,一直都牵挂着,他们毕竟是她的亲生父母。他们也是李家老人,我……我之前欠李家的,也算是了去一个心结……从今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不给你添乱了,好不好?”

    ——————-

    引渡塔和国宾馆之间的高空,停了八艘环绕成圈的浮艇。圆圈中心还停了一艘,甲板上搭起了高高的平台,三个人犯由两侧士兵看着,战战兢兢地站在平台上。

    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

    站在贵宾层高度的他们,也能看见所有人。

    张姨腿肚子打着哆嗦,从清晨被抓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触犯了什么法条。作为曾经中将家的佣人,也在空港待了这么多年,她是见过世面的,心中虽然害怕得紧,脚底发软屡屡要往地上倒去,但她还是坚持站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担心李叔。

    不知道这帮治安兵到底用了什么异能手段,两人被抓后分别关入一间无窗的黑屋,再出来后,李叔就像是中了风一般,嘴歪眼斜,手脚颤抖得不能自已。

    张姨惊慌非常,也纳闷,屋子里黑漆漆的,虽有个人影,可那人一句话都没说,自己坐久了,无意中打了个盹就好端端出来了。可为什么李哥出来,会变成这样子?

    这得赶紧叫人治啊!

    然而她嚷了许久,又哭求了许久,都没人理她。没过多久,他们就被押上浮艇,又被送到了这里。

    张姨更加心慌,李叔是怕高的,坐驮船时从来不敢往下看,走到连廊更是只能让眼睛盯着地面,能走多快就走多快。这会儿把他放在这么高的台子上,浮艇又飞这么高……这不要活生生吓死他吗?

    可事实证明,好像是她多虑了。李叔整个人笔直地僵在平台上,肩膀斜着,两腿却绷得很直。只不过一阵风刮过时,他的身体便如木棍般左右摆动,身体轻得好似泡沫一样。

    所以张姨一点都没放心,注意力全放在李叔身上。

    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又一阵风刮过,李叔前后摇摆起来,脚跟长不过脚尖,一下便直挺挺向后仰去。张姨惊叫着要去扶,可手上突然一痛,一根鞭子缠上了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挤碎她的腕骨。

    她无暇喊痛,还是要去扶李叔,可鞭子拽得极紧,让她寸步难移。好在李叔最终没有倒下,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枚长钉蓦然贯穿了他的脚掌,把他牢牢钉死在平台上。

    张姨疯了似的尖叫起来。

    没过几秒,贵宾层围观的人们的喝彩声便盖过了她的声音。那喝彩声迅速向下蔓延,商务层,经济层,人数越来越多,声浪越来越大,几乎是铺天盖地一般,比昨晚的暴雨还要惊人。

    张姨望向远近的人们,吓呆了。

    眼角余光中,她好像看到身旁的人张嘴说了句话。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姐姐,年龄看着比自己大一些,可腰粗膀圆,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的女人。

    张姨是有些怕这种人的,因为她们不光手脚麻利,嘴巴也厉害。可这个姐姐不同,从头至尾,她不但一个字都没说,而且脸上总是带了一抹嘲讽的冷笑。

    “你……你在跟我说话?”

    等声浪小下去,张姨才战战兢兢地问道。

    金婶也不看她,张嘴道:“我让你别白费力气。杀过鸡么?”

    “没,没有……”张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扭头看向李叔脚下汨汨而出的鲜血,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我不敢,都是李哥帮我杀的。”

    金婶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有福气。”

    她没再顺着自己的问题往下说。

    越是闹腾的鸡,死前遭的罪越多。不如安静点,时候到了,一刀抹喉,最不遭罪。

    可但凡有点牵挂,谁又能不遭罪呢?

    ——————-

    电车难题又一次摆在柳期面前。

    一边是李清雅,另一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金婶,还有茶阁中见过几次,一起吃过几顿饭的李叔张姨。热情又喜欢管这管那的两口子,时常让她想起未婚夫的父母。

    柳期知道李清雅若是知道,肯定会让她放弃自己,先救三个无辜长辈。可李叔张姨,毫无疑问,肯定更希望李清雅活着。

    要是金婶的女儿还活在世上,母女之间大抵也会把活命的希望推给彼此。

    下意识的选择很多时候无比简单,但这次给不了柳期答案。因为她两边都想救,两边都不想放弃。

    可时间也容不得她深思熟虑,她已经听到了走廊上响起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她只能抓住最后一点希望——这次不是一趟电车,她还有时间。只要最快速度救出李清雅,就能赶回来救其他人!

    对于这个选择,柳望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但一个眨眼后,柳期就发现自己被带离了公寓,再数个眨眼,空港景象如书页在眼前翻过,她已然站在了通往帝山祖庭的栈道口。

    这不是之前入山时的后山小路,而是从空港方向陡峭上爬的石阶栈道,也是所谓的“登天路”。听说普通孩子想在五年一度的祭祖典礼上拜进仙门,都要从这里一路爬上去。

    柳望已然消失不见。能被带到这里,已经省去了不少柳期赶路的时间。

    她看了一眼表,离下午三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表是慕兰昨天下午给她的,和单筒望远镜一样,只不过望远镜早已在高空坠落。就跟慕兰本人一样。

    不能死。

    柳期望向栈道口守着的一队士兵。

    她在乎的人,一个都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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