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欣坐在暖气片旁边打着喷嚏。

    那只米妮书包都被用晾衣架晾起来,数学课本,语文课本被拿出来铺在桌上。

    老许今天幸亏回头了,见一个为了拜师学艺不要命的小姑娘被台阶绊倒,书包飞出了很远和雨水来了个亲密接触,老头没办法只好把湿漉漉的小姑娘领走。

    楚欣环顾四周,老许家是一楼带小院的房子,房子面积不大,看起来有些年纪。屋子里有股淡淡的中草药香气。

    墙壁上挂着十大元帅骑马的画像,以及红色背景的毛主席的相框。中规中矩略显陈旧的家具和装修风格,典型的红色革命老人家。

    她其实不太敢乱动,此刻,一只半大的小金毛蹲坐在她面前,乖乖巧巧的,和她大眼瞪小眼。它歪着头,黑豆一般的眼睛写满了好奇和友善。

    “哝,把姜汤喝了。”老许围着个围裙把姜汤往楚欣这一放。

    见小姑娘没有反应,原来是被他家的狗子吓住了。

    “它叫雪梨,不咬人。”

    这话一说,半大的小鸡毛似乎听懂了,从善如流地摇了摇尾巴。小孩这才松了一口气,挪了过去,唏哩呼噜地喝完了姜汤。但还是不敢有啥大动作。

    “喝完给你爹妈打个电话,喊他们把你接回去。”空气温馨不过三秒,老许招待完,利索地赶人。

    “爷爷,我真的很想学棋!”楚欣急了。

    老许不为所动:“我这老头子水平又不高,只喜欢和其他老头下着玩而已。要是真教起学生,我可真教不了。

    楚欣低着头耸了耸鼻子,又要哭来着。

    “小姑娘,愿赌服输啊。”

    “爷爷,我还没说我输了以后怎么办呢。”楚欣说,“要是我输了就一直挑战你,只要我有一天打败你,就总有一天会拜师成功的!”

    老许算是领悟过来赌约的另一部分了,如果输了就死缠烂打拜师,这小孩算是把这个发挥到了极致。

    可是打败了他,还有拜师的意义了吗?看到小姑娘执拗的眼神,老许叹了口气,选择了忽视。

    “你这孩子……这样吧,我和你父母说学棋的事,让他们送你去专业的围棋培训班,既然你喜欢下棋,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我……”楚欣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汪!”打断了谈话。

    忽然间,一道金色的身影嗖得冲到了门口,快的楚欣都看不清那是个啥。定睛一看,那只名叫雪梨的小金毛尾巴已经摇成了一朵灿烂的大菊花,它刹停在离门最近的位置,两爪扑扑的爬门,对着楼道兴奋地吠叫。

    楚欣丝毫不怀疑,要不是这门阻挡,雪梨分分钟就能冲出去。

    老许见怪不怪的样子,搓了搓围裙,笑道:“哟,这是小祖宗回来了。”

    小祖宗?

    说话间,外面的防盗铁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开,发出支丫的声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声音懒懒地,语气却有些不悦道:“老头,你是不是又没按时煮药?”

    克哒——

    楚欣也感觉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

    门锁打开,有人进了门。小金毛一头扎进了阴影处那人的怀里。

    “雪梨这是又吃胖了?”是个少年的声音,语气无奈而纵容。

    楚欣一转头就看到了一手撸狗,低头换鞋的少年。

    他穿着天蓝色的T恤,发型很简单,声音是冷冷清清的干净。

    “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我明明喝过了!”老许表示不服,可是表情有些心虚。

    “我鼻子还是比较好使的,嗯,比雪梨好使。要是你真煮过了,这味道应该浓一些——你说是不是呀雪梨?”少年站起身,钥匙一个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一旁的挂钩上。他扬起嘴角,抬起眼,一眼就看到了暖气片旁边陌生的小姑娘。

    一时间,空气有些安静。

    “这是谁……你捡来的?”

    楚欣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一眼脏兮兮的红黑色校服,可不就是捡来的嘛?

    老许一扬眉,差点就要当场表演剥下拖鞋揍人了。“什么叫捡?你捡一个我看看?”

    小金毛兴奋地叫了几声,近乎于添油加醋。

    爷孙俩正较劲之际——

    “不是的。”楚欣站起啦,认认真真得回答他:“我是来拜师的!”

    此话一出,少年愣了一下:“拜师?拜谁,我爷爷?”

    楚欣点点头。

    少年的表情有些怀疑。

    “怎么?看不起爷爷我啊?”老许傲娇道。

    “她想学什么?”少年问,老许继续一脸得意地指了指墙上悬挂着的围棋棋盘。

    少年顿了顿,便问女孩:“那你拜师成功了吗?”

    楚欣摇摇头:“还没有。”

    “那……祝你成功。”男生说,语气很是轻松。

    这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楚欣想,不愧是老许啊,历来慕名而来的人应该有很多吧……

    他刚才一直拎着东西,被雪梨跟着,径直走到客厅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并不是给雪梨带回来的点心,那个纸袋子上印着“上林道场”四个大字。

    道场,楚欣听爸爸跟她讲过,那是棋院的意思,通常规模很大,在全国甚至在全世界都有分部。一些有条件的家庭会把孩子往道场里送,接受正规系统的训练。

    比赛时,以道场的集体名义参赛。

    “小子,昨天的定段赛怎么样?”老许搓搓手,假装不经意的问。

    男生说:“一般般。”然后把纸袋往老许那一递。

    “唉,挺可惜的。”老许又话锋一转,“但没事啊,没定上段也不用在意,就当是见见世面。那赛场上又有成年组,还有好些考了很多次的,高手如云。咱等下次定段赛,又是一条好汉啊……”老许以为结果不太好,开始安慰孙子,只是从纸袋里拿出结果随意看了一眼。

    “亲爱的棋手许忱,在全国围棋定段赛中取得少年组第……一!总排名第三,成功升段?!”老许念出结果,着实被和预期完全相反的结果吓了一跳,语气直打颤,“臭小子诓我老头子是吧!真的假的!”

    少年轻咳一声,扶住桌角,笑意掩不住,却还是强装镇定。

    “真的真的,这东西怎么可能造假。”

    老许大笑起来,大力得拍着许忱的肩膀,红光满面地扬言说要把十里街坊邻居全部喊出来摆宴席庆祝。

    楚欣安静得在暖气片旁吹着,喝了口姜汤,看着这个画面。虽然与她无关,但她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老许钻进厨房捣鼓大餐,此时窗外已经全黑透了。

    许忱进了一趟卧室,拿出了一条白色的毛巾递给楚欣。

    “干净的,擦一擦头发,刚刚是不是淋雨了?”

    楚欣犹豫了一下,在摔跤和淋雨中选择了没那么傻的淋雨,然后点了点头。

    磨砂玻璃隔绝了油烟,老许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庆功宴”,许忱看了他爷爷忙里忙外的背影一会,脸上的笑意少了很多。

    楚欣能感觉到,虽然这个孙子一句话就能把老头子点炸,但同时也非常在意他老人家的吧……

    “小朋友,你为什么想找我爷爷学棋?”许忱转过头来问,像是不经意提起。

    楚欣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他很厉害。”

    这倒是真的。十里八乡的棋友至今还没谁能下的过老头呢。

    可这不是许忱想要的答案。

    “有很多厉害的棋手,为什么非得是我爷爷呢?”许忱换了种问法。

    楚欣握着姜汤的杯子,想了想说:“因为只有许爷爷会认真听我说的话吧。”

    许忱挑了挑眉,道:“哦?小朋友,你几岁了,上几年级?”

    “8岁……三年级。”楚欣不明所以得回答。

    “你这个年纪,不应该被爸妈捧在手掌心里吗。怎么放学满世界乱跑,还能说出这么老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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