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去后,已经9点半多了。刚收拾好,接到了阿尔伯特的电话,他说7点钟时打过,发现我不在家,又给我父亲那打,我也不在。他就猜到我可能去给弗里德里希催眠,所以没再打,怕影响了我们。

    “怎么样,顺利吗?”他问。

    “还可以,”我说,“现在问题是我虽然知道大概,但怎么让他自己认识到。”

    “这还不简单,告诉他。”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说,“如果每个人都能听人劝,明白自己的问题,世界就和平了。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第三帝国注定没有未来,但我也不可能说出来。我被这句话卡住了,心里一阵烦闷。

    “贝儿,我知道的,不要着急。既然问题最终是他自己,你也别有压力。”他柔和的声音安抚了我,我呵呵笑起来。

    “傻乎乎地笑什么?”他也低笑。

    “我给别人做心理辅导,回到家还有人安慰我。好幸福啊。”这就像是心理医生也要有自己的督导员来保证自己的心理健康一样。

    电话打到10点多,挂断以后我又把催眠记录拿出来,再次整理:

    - 天气晴朗,夕阳云层上飞行。(平静,【远离战斗】。)

    - 右侧4点钟方向,乌云。(在此方向打掉过敌机,敌飞行员烧死【未能逃生】。)

    - 曾经进|入过云层,避免攻击,同时也【不用攻击敌人】,当天已经击中过3架(语气【故作】轻松)。

    - 对日落表现出【忧伤】(*)。(巧克力上的太阳光线)

    - 落地时看到马尔塞尤,他独自出机,向太阳飞行,消失不见。(不想学习马尔塞尤精进技术,声称“不思进取”?)

    已经明确的信息去掉了问号,在关键内容上加了着重括号。不知不觉,11点半了。我试着给科雷格家拨电话,女仆接起来,但没有说话就转给了弗里德里希。

    “西贝尔?你这么晚还没睡?”弗里德里希。

    “难道吵醒了你?”

    他大笑。

    “关于你的催眠,我有想法了,明天下午放学我找你。你不要安排其他事情。”

    “你还在研究那个啊!”弗里德里希叫了一声,接着不说话了。我喂了几声,他带着感动说:“别为我忙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我也要练习技术啊,等以后我有资格从业了,就要收你钱的。现在嘛,不收钱,但你要请我和阿尔伯特吃饭。”我说。

    “没问题!明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第二天下午,离最后一节下课还有几分钟,弗里德里希大摇大摆出现在教室门口。一开始我没看见他,但听到旁边学生窃窃私语,这才发现他在门口探头探脑。

    阿尔伯特从来只在校门口等我,这家伙怎么就一路畅通无阻闯到教室了?

    神经学教授正趴在黑板上兢兢业业画一个局部脑神经图,但前排有个女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看,还是他。

    来教室就来吧,不老实待着,手舞足蹈,正向我打手势呢。一条胳膊使劲往后指啊指,大嘴巴一张一合摆着口型,无非就是说他在外面等,叫我下课了出去。

    你在外面一站,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打什么手势!

    我忙向他点头、挥手。

    “什——嘛,我没听见——”他双手圈着喇叭,对着我无声大“喊”。

    这家伙也太闹腾了,就不能安静点?

    “老实呆着!”我用口型告诉他,加上严厉的表情,他似乎有所觉悟,不再搞事。

    教室里一片轻笑。

    “那是你男朋友吗?从来没见过,怎么那么好笑?”有女同学问我。

    “不是我男朋友!”

    “这小空军还有点帅,他叫什么?”另一女生向我打听。

    教授转过身来,我们停止讨论。教授并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兴奋地说:“在我的课堂上,你们很少表现得这么活跃,这说明大家都在认真听,认真地思考!告诉我,你们讨论的问题是什么?”

    没有一个人回答,疑惑的老教授继续转回去,在黑板上写字。

    5点了,弗里德里希又出现在门口,指着自己手表。意思是我们怎么还不下课。

    “这样,”老教授慢条斯理地说,“刚才你们的表现,让我觉得这部分内容你们有可能没听懂,问题比较多。我再稍微多讲两句。这一部分的作业也会比较难——”

    又过了10分钟,才终于下课了。教授叫我和几个同学去他办公室取一叠文件,说是他自己印的材料,给我们当作业参考的。我出门时又和弗里德里希打招呼,让他再等最后几分钟。

    “上学真是太烦人了!”弗里德里希当着教授的面大声感慨。

    老教授疑惑地盯着他,“哪里冒出来的小军官?小伙子,上学可并不烦人,那是世界上顶顶有意思的事——”

    “教授,我们去取东西吧。”我催着教授离开了教室门口,免得教授发现弗里德里希是找我的。

    其他学生有些已经离开座位,跟弗里德里希攀谈起来。我听到背后的声音:

    “能帮我要到马尔塞尤的签名吗?”

    ……

    我回来以后,把材料给每人发了。那边弗里德里希已经不是之前的“众星捧月”的状态,而是和一个女生在争执什么。

    “为什么你要给我催眠?你怎么知道西贝尔技术不好?她是我体验过催眠最好的人!我看你是嫉妒她,她没有你这一脸雀斑,成绩也好。”

    这女生原本讨好的神色褪得一干二净,显得震惊又气愤。

    “我总算明白,西贝尔为什么不找他当男朋友了。”雀斑女生小声向旁边的朋友嘟囔,她的朋友似乎没在听,而是在走廊玻璃里看自己的脸,她的脸上没有雀斑。

    “你错了,现在她已经订婚了。”弗里德里希脑回路奇特,不在意别人贬低,又开了新话题。

    “什么?她订婚了?”几个同学都看着我,最近我反而没戴戒指,怕同学乱问,不过已经被弗里德里希全抖出来了。

    我把书和资料都胡乱塞进书包。“走吧!”我过去拉住他胳膊,向外拽。

    “我说你怎么订婚的时候一个同学都没请,你们系的人确实都不怎么样。”临走之前,他还不忘一句话扫射全体。

    我拽着他,以跑步的速度冲出了校园。

    远离校门后,我压着一口气问他,“今天到我们学校,开心吗?”

    “开心啊!你们系的人对你不友好,我教训了他们。”

    咦,这是他看待这件事的角度吗?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的‘说话艺术’,帮我得罪了所有人?”

    科雷格说他约会总是第一次还行,后面不顺利。我今天算见识了,先强势出场,吸引所有人,然后一气呵成冒犯全体。

    “啊?真的吗?反正你也不在意他们,是不是?”他嘿嘿一笑。

    他这话说得十二分坦然,我盯过去,他一脸无辜。这气人的样子,让我笑起来。

    但是,他是对的。自从米娅走后,我就不太相信周围的同学,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所以确实不在意那些人。

    “你有我们这些朋友就够啦,我就知道!”他振臂一呼,“走,我请你大吃一顿。”

    在饭店里,我给希尔德的办公室打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她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有几份疲惫。

    “不了,一会我想再去看看父亲。他要在监狱待一段时间。”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连续加班了一个月。只聊了几句,她就挂了。看来霍夫曼先生的事并不如预期的那么轻松。

    听到希尔德有事不来,弗里德里希说:“她以前请了好多次客,今天却错过了宰我一顿的机会。”

    “她父亲的事,也挺麻烦的。”

    弗里德里希愣了一会,“上次她请我们看电影,当时是我状态最差的时候,我故意没看。现在有点后悔了。要不吃完饭,我们再去看一次吧。”

    “要看自己看!那场电影还不值得我看两遍。”

    “算了算了,”他笑道,“我也不敢单独请你看电影,免得阿尔伯特有意见。我打不过他。”

    提到电影,我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你想不想听我讲一下那个电影的主要情节?名字叫《伟大的爱》。”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觉得有意思的,是一个配角的情节。他是个僚机的飞行员,他刚上天的时候,每天发愁怎么样才能有斩获。后来终于有了几架击落,他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症状。”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弗里德里希坐直了,“什么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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