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石盘上刻着八卦一样的阵图。“甲乙丙辰坤乾”等间隔排列在中心一圈,外围还有两圈。中心圈是子丑寅卯,最外层则是“初”和“正”两个字。这是朱紫最常用的计时工具——日晷。

    黄铜指针此时指向了“丁、午、正”,花惊初握紧“地鼠”的木牌,觉得时间差不多该轮到自己了,刚做完深呼吸,就听见考官高喊她的名字:“地鼠,将军府表二小姐花惊初,对战……”

    念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就有穿着道袍、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引着她走上台,花惊初手握琉璃剑,已经做好了准备。心里揣测着对手是钦天监的公子、还是兵部侍郎的女儿,站在高台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在她身上。

    紧张,手心出汗。

    “对战……”

    考官那边却好像出了岔子,支支吾吾喊不下去。

    此次剑术比赛监考一共三人,左右各坐着一位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而中间是皇室特派来监管的特使——他戴着黑兜帽看不出年岁,听声音是个男性。

    特使:“怎么了。”

    考官捧着册子上前:“我儿不见了!”

    特使咳嗽一声,手摆了摆。手上青筋凸显,血管凹陷,似乎是个中老男人。他道:“别说你儿,就算是皇女不见了,这比赛也得继续。”

    考官激动:“可我儿准备了那么久,今晨他就随侍从离开了怎么可能现在还不到场……”

    迟迟不公布“地鼠”对战的另一人,花惊初站在台上被寒风吹得有些恍惚。心里焦灼,又不知发生了什么,站在公众面前就如同处刑一样难受。

    她:“哪里出了问题?”

    领着她上台的稚童摇了摇脑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喊名字不到的情况,但在台上被晾了这么久的倒是少见。

    台下也议论纷纷,百姓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闲吹风的。更何况还有些靠押注输赢来赚钱的赌徒,立刻就不干了!起哄闹事者有,小孩子不安分的哭闹声有,场面瞬间乱作一团,甚至有人贩卖白菜帮子、西红柿和臭鸡蛋来助兴。噼里啪啦扔过去,天上就跟下炮仗一样,好在官兵及时维持秩序,才没污了赛场。

    “干什么,安静!”

    “安静!”

    考官上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他面如死灰,声音也不似之前洪亮而是蔫蔫的:“殿前司之子肖春芳因事延误,缺席视作放弃资格。地鼠赛,依次顺延!”

    所谓的“依次顺延”指的是将“地鼠”后面的牌子提前,比如接下来是地牛组,那么就将地牛组的两人拆分出来,按照顺序在先的一人补上。

    “地鼠组,比赛开始!”

    随着一选手模样的人从台下走上来,稚童手持铜锣“咚”的一声敲响,稚气浑厚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三局两胜,生死不论!”

    花惊初深吸一口气,抱拳鞠躬:“请赐教!”

    场下欢呼起来,众人纷纷下注。几乎每个茶楼都在一层设了下注的平台,上面左红、右绿,最上面有贴条,选手的名字就写在贴条上,颜色则代表着输赢。此时下注的贴条分别用毛笔写着“花惊初”和“XXX”。

    一个背长枪的小少年挤在人群里,手高高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大声喊:“老板,帮我押!我下注!”

    “好嘞!”头上围了根红绳一看就是街道痞子的人接过荷包,确认了一下跟旁边人耳语:“二百两,肥鱼啊。”身旁人立刻用牛皮纸记下数字,并红色印章在上面按了一下,将票据交还给少年。

    少年对这一切似乎丝毫不知,一脸兴奋,满面红光。此时桌上密密麻麻全是白花花的银两,看得他心花怒放:“押花惊初,全押!”

    “你确定?”痞子惊讶的开口,笑得不行:“她可是这一场比赛胜率最低的选手,在外声名狼藉不学无术,怎么看都不是黑马。”

    “确定,确定!”

    少年坚定点头,快要用脑袋捣蒜了。他可以不信任何人,甚至他自己,但他绝对信少主!少主可是一眼风云的人物,少主下的注、说的话准得可怕!!

    痞子有点懵。少年目光之坚定,眼神之可怕,甚至让他有瞬间的自我怀疑,难道从事这一行业好几年了竟然会马失前蹄吗?不,不不。快速调整,露出一个职业化微笑。

    少年:“赔率多少?”

    痞子揣手:“一赔十。”

    少年又惊又喜:“这么高!”

    痞子搓手手:“这就给您下注。”将荷包往红色那一便扔过去,旁边人又写了个两千两的条子递过去,当然这个条子上也写着“出奖生效”。

    接过条子,将两张纸叠好妥善放入怀中。少年从人群中挤出去,一路小跑顺着楼梯往上“哒哒哒”去了二楼的雅间,“咚”的一声把门关上。好像里面像是有秘密似的。痞子将目光收回,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太冲动。”

    “十赌九输啊!”

    押花惊初的人少,虽然赔率高,但大多数人对她颇有微词。再加上说书先生一通添油加醋,此时的她已然是一无是处。

    不过少年走了没多久,又来一个人押大注赌她赢。是个挑着扁担的,像是卖画册子的。他的扁担不停打到身边的人,瞬间一片“哎呦”的呼痛声。他又赶紧回头道歉,结果扁担又打到一另一边,又是一片“哎呦”声。众人纷纷退让,拥挤的大厅竟然空出了一个半大的地方。

    痞子:“押注?”

    “对,”挑夫笑得又憨又傻,一看就是经常做生意的精明人。把扁担放到台子上,嬉笑着掀开担子里最上面的书册,好家伙,里面赫然是白花花的碎银子!不知道有多少,但一看就攒了很久。

    痞子震惊了:“押花惊初?”

    “全押!”

    挑夫笑嘻嘻,露出了和少年一样的目光。坚定不移,并像是笃信自己一定会赢。两个扁担攒了这么久的钱,就是为了这一□□。

    痞子赶紧和旁边的人一起数钱,账房先生也来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拨弄了好久。最后他擦了擦汗,结结巴巴说:“一千两……”旁边的人写完牛皮纸,按上了红印子,也写了赔率,上面赫然是:“一万两的赔率。”

    这下给他整不自信了。

    怎么的,这将军府的表二小姐是不是怕自己太丢人,故意找的人来演戏的啊?这一个两个的,都想干啥!

    而且剑术比赛要持续几轮,如果这个花惊初这场赢了,下一场又赢了,甚至最终的获胜者是她,那赔率就会翻整整三倍!!

    挑夫拿了两张纸点头哈腰走了,装钱的扁担也不要了。他看着普通,很快隐于人群中消失不见。痞子内心沉重,他觉得自己从业数年的职场经验被血淋淋挑战,短暂的沉默后,他偷偷和旁边人说:“咱们也押个一百两。”

    “干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吧……”

    比赛下注的金额大,而且有东家在后面坐镇。就算赔率多高也轮不到他来赔偿,痞子从怀中掏出银子“啪”一下按在了红色那一方。

    阁楼上有一个雅间的窗户开了个缝儿,有两人注意到了一层大厅的异样。小少年脸涨得通红,惊讶问:“少主,还有个人跟我们一样押了大注。”

    “嗯。”

    少年是白屿。

    他口中的少主便是韩陌。

    韩陌喝茶,一袭青雅蓝色长衫,戴着的遮面纱随风泛起涟漪。他受了凉微微咳了声,白屿想把窗子关上。他抬手制止,目光始终未离开比赛高台。

    ……

    花惊初一个挑飞,对方显然比她差很多。

    经过十余天地狱般的残酷训练,她已经可以通过一个对照便分析出敌手的水平。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所以她故意藏拙让了几招。琉璃剑不能晃到日光,以避免下一个选手对她设防。很顺利,XXX被击退了。

    “止!”

    又是一声铜锣敲响,扎冲天辫的稚童从台下走上来,走过一圈:“花惊初,三局两胜!地鼠赛,赢。顺利进入下一轮,请下场稍作休息等待成绩。请地虎组的选手做上台准备!”稚童下场,花惊初也跟着下场。

    场下一片哀嚎,最主要是下注错了的人。这太反常了,她不是最菜的一个吗?原本以为自己百分百赌赢的那一批人纷纷哀嚎,捶腿后悔!痞子心里也震惊。

    除了这批人,大部分听了说书先生故事的也很惊讶。但他们不涉及利益,只是嘀嘀咕咕相互嚼舌头:“真惊奇。”“对啊,赢的人竟然是她!”“我就说嘛,人不可貌相,不能随意下定论啊……”

    白屿兴奋:“嚯,赚了!”

    韩陌放下茶碗,语气清冷道:“都安排好了。”

    白屿拿出自己怀中放着的两张纸,盯着上面的数字看,少主说什么都没听太清。不过寒意传来,显然是少主扔了他一记眼刀,条件反射回:“是!”

    暗地里做了这些,确实不磊落。但既然她要赢,又有不得不赢的理由,那他便不能坐视不理……韩陌手指转了转紫鸢花茶碗,不知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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