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着床帐两侧被绳子扎起来的薄纱帷幔,像是一对被禁锢的蝴蝶翅膀。它在草叶晦暗的阴影下扑棱着,在水中挣扎着。无论能否脱困,那薄而透明的蝶翼鳞片都已失去光泽,只能脆弱又可怜的颤抖……

    “你来干什么。”

    她抱着胳膊缩成一团,脸埋在床褥里。心情烦躁到极点,几乎是发泄地咬牙切齿道:“滚,我不想看见你。”语调没有起伏,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嘶吼。

    他动作温柔地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压低声音道:“怎么了。”顿了顿,又道:“发生了什么。”这不是探寻的语气,是安慰。可她还是无比烦躁,甚至觉得他的呼吸都十分吵闹,直接推搡了上去。

    “我不是让你滚吗。”

    花惊初一下推开他。

    红着眼睛,脸上的汗濡湿又滑腻,黏在她的脸上、嘴上、眼皮上。

    尝试着想拈弄下来,但细长的发丝像是和她作对一样,弄得更痒,更烦躁了。而在这种博弈中她品尝到了痛苦。也是这一副痛苦的表情,她怒视着他。

    “韩陌,你为何偏偏这会儿来,”在她最不堪的时候,在她最无力的时候:“你难道是老天专门派来折磨我的吗!”

    韩陌穿着一袭玄色袍衫,领口被鹅黄色的绑带一圈圈缠绕,黑黄间隔。交叉相错的领子线条犀利,完美勾勒出了他白皙脖颈的弧度。

    月光下,像是任人把玩的透明的水晶杯。而她也这么做了,手伸上去,顺着曲线他从下巴滑到胸口,耳边立刻听到低低的男子喘息声。

    他一只手捉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哑地重复道:“发生了什么。”韩陌闻到熟悉的桃花香。桃花散的毒发作起来,令他从脊骨处感到痛痒难耐,只能压制。

    她问“为什么来”,她问“为何这会儿来”……韩陌不知如何回答,也无法回答。他总不能直说——“今日我们不是约好晚上继续”。

    这句话将他内心的渴望暴露无遗,仿佛令他成为了一个等待临幸的男宠。韩陌觉得羞耻,他没办法回应她的问题。只能低低喘气,先压制住她不安分的动作。

    而花惊初呢,她又如何?

    韩陌问了两遍“发生了什么”,可她又能如何回答。

    密室中发生的一切,陈海和郭奉啸的供词,难道她能告诉他知道吗?而且更讽刺的是,面前的男子便是风月人士,是当年逼死她爹娘的始作俑者之一。

    花惊初冷笑了一下,不过此时她冷静了些。从床榻上跳下,掀开倒扣着的茶杯,拎茶壶倒了一碗茶。犹豫了一下,也给他倒了一杯。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韩陌从旁边走来,手中拿着她的鞋袜。他们对视一眼,月光下一切都朦胧暧昧,仿佛有了秘密。

    “不穿,不想穿。”

    花惊初知道他想要她穿鞋,但是她不想穿。可没料到,韩陌几乎没犹豫便蹲下身子,托着她的脚丫将白袜子套上去,然后套鞋。另一只脚也是。

    原本踩在地上不觉得冰凉,可被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摆弄,她却好似觉得双脚变凉了。心口的部分“噗通噗通”狂跳,又有些灼热。

    “韩陌,你不必如此的。”

    花惊初有点悲伤:“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得。”

    韩陌半蹲着,仰头。

    他是最重视礼仪和整洁的人,可当看到她光脚下地,第一反应便是跟过来。不管自己黑金衣衫凌乱,领口因为被她推搡而松垮。不管他此时在她眼中是多狼狈的样子,只想靠近她。

    花惊初摇头:“我没什么好的。”

    “你很好。”

    “韩陌,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不需要了解。”

    微微抿唇,雾蓝色的双眸在月光下发灰、发白,闪烁着星辰光芒。他第一次蹲着,仰视着,看向她。这目光突然击中了她,心脏仿佛都漏了半拍儿。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花惊初感到一股血脉沸腾的感觉。但同时还有暴力,有强烈的愤怒。她压制住想流泪的冲动,从桌上拿起茶碗,抵在了他的唇上。

    “张嘴。”

    命令式的语气。

    这是侮辱,这是对他的亵玩。

    花惊初内心好爽,她期待着他的反应。

    那总是清冷淡薄的面孔,那有些高贵又孤冷的性子,被她这样对待又会如何?

    可韩陌,张开了嘴。

    花惊初为他感到可悲,可手中的动作没停。

    凉茶一下尽数倒入他嘴中,泼洒在外的水濡湿了他的衣裳。他差点呛到,被迫快速吞咽了几口,然后错开头,剧烈咳嗽。

    “咳咳咳……”

    “怎么样,还觉得我好嘛?”

    花惊初嬉笑着,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

    韩陌清冷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他白皙的肌肤在水光下显得更剔透。微微张嘴,从这个角度,她几乎看到他柔软粉嫩的舌头伸缩了下。

    他开口:“很好,很软。”

    “什么。”

    她有点没听清。

    不会吧。花惊初脑内突然有一根线断了,她几岁便跟在宋锦尘屁股后面调戏良家妇男,这种话说出来不就是……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可他却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她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想多了?

    她没想多。

    韩陌呼吸灼烫,微微眯眼。

    花惊初听到了他重重的呼吸声,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拎起茶壶直接朝他头顶倒了下去。糟了,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才觉得不妥,这一举止不仅没浇灭他,反而让他双眸间那若明若暗的火烧得更旺了。

    韩陌一直清冷淡薄如同雪莲般好似什么都不能让他产生波澜。可这样的他,偶尔也会露出邪魅冷酷的笑——便是对她起心思的时候。

    比如,此时。

    “你,要干什么。”

    花惊初心里好乱。他和她有过两次了,这家伙实在是令人招架不住。而且……今晚本来就事多烦闷,他这是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说着话,他却一仰头吻了上来。

    轻轻啄吻,然后咬住。韩陌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袅袅,你是我的。”

    “袅袅,你永远都逃不掉。”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柳枝。带着清新香气的柳叶掉了一片下来,她轻轻啜泣,可他吻干眼泪。将柳枝插在了她凌乱松散的鬓发上,轻声道:“今日是上巳节,按照朱紫的礼节,男子要送给心仪的女子一根柳枝。”

    “韩陌……”

    花惊初受不住了。

    ……

    上巳节,人群汹涌。

    楚玥送走宋锦尘,独自一人站在院内发呆。旁边池中的青蛙在“哇哇哇”叫着,搅得她心烦。一脚踢飞石子落入水中,“噗通”将这些小东西吓得四散蹦跳。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燃起了焰火。“噼里啪啦”在空中绽开,消失。她静静看着夜空,心中有些惆怅。

    锦尘怀孕了,孩子是谁的呢?

    这么多年的相伴,若说没有一丝情感是假的。可她纠结,她不敢,她本来就是薛怀的人。一个满嘴谎言的家伙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真心。楚玥只假装自己是个“小毒仙”,扮演冷漠无情的下毒之人,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受到良心的苛责和痛苦。

    “雀鸟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来。”楚玥有点焦躁,薛怀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会下什么样的命令呢。

    “吱嘎”一声。

    伴随着她的抱怨,门开了。

    一个人披着厚重的斗篷,束发,杏色发带儿。脸色苍白,面容削瘦。但是病容掩盖不了他的俊俏,弱柳一样从门口处徐徐走来。

    “阿玥,等久了?”

    薛怀微笑,双手伸开。

    楚玥愣了一下,后退了半步。

    “阿玥。”

    薛怀察觉到了她的后退,双手仍旧保持伸开的动作。他知道,面前的少女就如同报信的雀鸟,永远飞不出他的掌心。

    楚玥咬唇。

    上巳节的烟火在噼里啪啦的绽放着,散落的星星点点,像是星火。她其实突然想问一句薛怀,“我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但她不敢。

    她小跑过去,一下扑入他的怀中。露出平日里惯用的笑,仰头道:“薛怀,你的怀里好冷。”抱一下就松开,她连忙道:“快进屋吧,我有事情告诉你。”

    薛怀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不过他也笑着。

    “好的,阿玥。”

    楚玥径自走开,进入房中点燃了蜡烛,可身后的人却没跟进来。有些奇怪的端起烛台,到外面催促:“薛怀,在干嘛。”

    院中,那个男人孤独的站在原地不动。他头上的杏黄发带儿被风吹得和黑长发丝凌乱的搅在一起。他用一双蛇似的眼睛看着她,那目光充斥着占有和破坏的欲望。但这一刻,不知道是外面太黑了,还是楚玥手中的烛台太亮了。她看到他身后被长长拖拽的影子,突然心中起了个念头。

    薛怀他,是为了消息来的……

    还是专门为了我而来?

    但这个念头刚起,楚玥便自嘲的摇了摇头。

    “外面冷,快进来。”

    喊了一句,他还是不动。楚玥只得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薛怀又露出了那种对她撒娇的神情,轻轻唤她“阿玥”。“好了,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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