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孕了。”

    来人正是风月太子——韩凤鸣。

    不过他此时失魂落魄,神情憔悴,不似之前的温润体面。见韩陌回应了他,立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抬手行礼道:“请兄长责罚。”

    韩陌没什么表情:“凤鸣。”

    韩凤鸣赶紧弯腰,紧张得弓成虾一样的姿态。

    没想到,对方口中却不是责备。

    “凤鸣,勿慌。”

    韩陌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容我想想。”

    这个消息确实突然,但于风月而言,未必是坏事。

    西殇和风月之间早已势同水火。

    韩陌思忖:云峰那个老贼,不惜让自己的儿子入赘,也一定要拿下朱紫。但谁也没料到,皇女婚前有染,还怀上了子嗣,这让即将到来的“大婚”变得好玩起来。若是这件事捅出去,云峰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想到这,韩陌心里有几分玩味。

    然而……

    他犹豫了。

    韩陌:“为何不做防护。”

    面前少年身为韩氏一族的宗亲,从小亦受严苛教养。当年就是因为他眼神清澈,韩陌才将他留在身边。令女子婚前受孕(尤其是按照风月的习俗)是极其不耻的行为。韩凤鸣身为君子,本不该如此。

    “兄长。”

    韩凤鸣察觉到了对方眼中深层的涵义。其实身为男子,他们都懂。有些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是否做了防护,怎么确认孩子是你的,女子除了你之外是否还有其余情人接触。

    这个话题太艰涩了,也涉及男性尊严。但韩凤鸣强压下心中的羞耻感,认真回答:“我毕竟不是真正的风月太子。那夜没做防护,乃是一己之私。”

    “好。”到此为止,韩陌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若不是我将你调离风月,让你伪装太子替身,也不至于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伸手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韩陌:“我会保证她们平安。”

    这个“们”字,让韩凤鸣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锦尘,以及她腹中的骨肉,至少在风月的势力范围内,不再会有任何危险了。

    “谢兄长!”立刻抱拳,拱手行礼。韩凤鸣本是一介武将,对于政局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但他不是傻的。他能看出来邺城风起云涌,即将掀起波澜。有了这个承诺,便是额外的恩典。毕竟真正的风月太子,是面前韩陌、韩饮冰。

    他才是执棋人。

    ——

    第二天一大早,花惊初便洗漱起床,招呼着几个婆子小厮将自己的物件搬出了将军府。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想到在这里生活的十余年,她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感。

    “表二小姐……”

    “该叫什么?”

    “花、花小将军。”

    她满意的拍了拍清歌儿的肩膀:“哎,这才对嘛!”

    清歌儿扎垂髫发髻,戴布巾。他手中搬着一张桌子,因为女孩说要将她院内的一切都搬走,因此有些犹豫这张木桌子到底拿不拿。

    “小将军,这桌子拿吗。”

    普通梨木桌子,桌面很旧了。花惊初看了一眼,便扬手道:“拿!我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要带走,这这这……”指着地上:“连草皮也挖走!”

    “是!”

    清歌儿麻利的将桌子扛在肩上,只是他离开的时候朝院内扫了一遍似乎在寻找什么,没看到,神情有些失望的走了。

    这小子,是大伯父眼前伺候的红人,像给她搬家这种粗活是轮不到他来干的。他既然来了,那便是自愿的。

    “找蔓春是吧……”

    花惊初小声嘟囔,从地上捡了个花瓶抱着往外走:“我也想她。”清歌儿对蔓春有意思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心里有些懊恼,一则很思念那个小丫头,二则,不知道是否无意间拆散了一对好姻缘。

    抱着花瓶走,转了个拐角便撞上了一个人。那人扎着发包,磕着瓜子,一脚踩在门槛上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脸上有匪气。

    花惊初无奈:“宝珠啊,你这是干什么。”

    陈宝珠对于她突然搬家一事很不满:“花袅袅,你翅膀硬了是吧?兵权刚落你身上,你就忙着搬家。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心里埋着怨气。可到底有多恨,才迫不及待第二天便想离开。”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袅袅,你就不能不走吗。

    但陈宝珠不是求人的性子,她是不可能明说的。

    “宝珠啊……”

    花惊初心里难受。面对一个十余年陪自己一起长大的“挚友”,无论陈宝珠是否在心中这样认为,对于她来说,是的。她多想扔掉手中的花瓶扑上去,抱住她嚎啕大哭。可又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哭?

    这十多年就像做了一场梦。

    而现在,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花惊初微笑:“我是搬家,不是分家。”双手抱着花瓶腾不出手,不然非得捏一下陈宝珠的小肉脸来解气,“你干嘛一副责问的架势?斗鸡啊。”

    “你!”

    心里踏实了,可这货嘴上不饶人!陈宝珠被怼得张大嘴巴,心里立刻胜负欲就涌上来了:“花袅袅,你才是鸡!”

    “是是是,我的陈大小姐。”

    花惊初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耸了耸肩。这一招百试百灵,果然对面的女孩已经气得不行,手开始往缠在腰间的九齿长鞭摸了……

    “干啥,你还想打人?”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花惊初立刻脚底抹油开溜,一下从她卡着门槛的脚上跳过去。没掌握好距离,她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啪”的一下踩到了陈宝珠脚上,对方立刻“哎呦”一声大叫,紧接着怒吼:“花袅袅,你完了!!!”

    有人追,就有跑的动力。

    花惊初哈哈大笑,仍由凉风亲吻她冒汗的额头。

    陈宝珠在后面一路追,她就一路跑。搬家的小板车还在路上“吱嘎吱嘎”响,被人拉着慢慢悠悠的走呢。她已经一窝蜂,将这些人超了。

    拉车的汉子:“旁边一道风?”

    “错觉吧,错觉。”

    跑着来到了几条街外的——凤林宅。

    凤林宅邸破败。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一只鼻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磕掉了,只剩下狰狞的牙齿大张。另一只脚下踩的石球被人搬走了,隔空站立总有似倒非倒的感觉,这么多年没砸着过路人也算幸运。大门贴封条,门牙子挂满蜘蛛网,灰尘、泥土更不必说。即便坐落在繁华区,也有浓浓萧瑟之感。

    花惊初停下:“就是这……”

    浓浓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此时才想起——原来这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门口的大狮子被她当马儿骑,还有大门飞檐处的一只鸟被她用弹弓打烂了。此时那只石鸟还在那儿振翅,只是风雨腐蚀,没了鸟喙。

    记忆不会丢失。

    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花惊初感到一阵恍惚,呆呆站在原地。

    “喂,你……”大喘气。陈宝珠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可对方不仅比她快,体力和耐力也比她好!瞧瞧,抱着个大花瓶站在那儿发呆,脸不红、气不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样想,凤林将军继承人这个位置被她抢走,倒也不算辱没。

    陈宝珠确实是奔着“兵权”才参与的比赛,但凤林将军的名字一直记录在《朱紫国史》内,尤其这桩惨案发生的时间很近,所以她印象很深。

    “凤林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陈宝珠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可对方还在发呆。她哼气道:“不仅自创了三十二天罡兵书,还有八阵图详解。从天文地理,甚至是诗词歌画领域都有涉猎,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

    女孩终于有了点反应。

    陈宝珠得意:“可惜英年早逝。”

    女孩点头:“对。”

    感到气氛哪里怪怪的,陈宝珠本来是想调侃一番。但看到对方恹恹的模样,甚至有些悲伤?她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静静站着,陈宝珠安静的陪着她一起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辆“吱吱嘎嘎”的板车拉了过来。拉车的汉子用胳膊擦了一下汗,憨笑着道:“东家,东西都送来了!”

    “……”

    (没反应)

    拉车汉子试探着大声:“东家?”

    “哦,好。”花惊初这才从记忆里回过神,她整理了自己近乡情怯的心情。心道,哪怕这里是一个坟墓,我也要打扫干净,祭奠爹娘。露出一个职业化假笑,她道:“走吧,跟我一起进来。”

    将花瓶放在地上,一把扯开封条。

    封条上的红色油漆十分刺眼,撕开后有种尘土混杂麝香的腥气。撕开封条,她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推开。

    “吱!”

    大门打开了。

    入目便是宽敞的院落,能看得出土地被分成了几块,似乎前主人颇为喜好农桑。对器皿熟悉的人,一下便能看出倒在角落里生锈的锄头、铲子,水缸和好多农具。杂草丛生的角落里,还有一架抽丝用的缫丝机。

    “没想到,凤林将军还挺亲民。”

    陈宝珠迈进来,用手挥了挥鼻间的灰尘咳嗽了几下,看到院内衰败的样子倒觉得惊奇:“袅袅,你瞧!这里面积大,装饰少。连假山和水榭楼台都没有,入目便是分割好的田。跟咱们将军府一点都不一样!”

    是,我的陈大小姐。花惊初抽了抽嘴角,心里吐槽:如果想说寒酸就直接说,这么拐弯抹角我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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