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从进了宫门的那一刻,花惊初就在心里默默的数数。

    “五十六,五十七。”

    直到走到“九九八十一”块石砖,她才停下计数。在周围查看一番,发现有一处地板被人工撬动的痕迹。蹲下身,佯装整理自己的鞋袜,她将压在石板缝隙下的纸条快速取了出来。

    她身边跟着的这几人皆是“书斋”出身。

    书斋从小培养的孤儿、孤女,都十分靠谱。并且他们竟对花惊初十分崇拜,觉得没有她,就没有他们一口饭吃,就活不下来。其实她哪里做过什么,撑死了写几本小爽文、小黄文赚几毛钱,对于“书斋”更多的只是单一个名义上的主人。东谭郡活下来的那批镇远军,才是真正持有者。

    打开纸条,上面有几个字。

    “按兵不动。”

    “入夜行事。”

    好吧,看来是出了什么岔子。

    但字迹平稳,并不潦草,应该还在掌控之中。

    花惊初一脸平静,将纸条撕碎递给了旁边的人。小丫头立刻接过来,直接生吞吃了进去。其余三人对她这样的举止习以为常,看来是专门处理痕迹的仵人。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

    皇女大婚仪式十分复杂繁琐,竟然到了下午三点还在仪式中。

    西殇世子云皓渊觉得自己腿都软了,根本不想站着。但诸位皇亲、大臣都在,他也不好太吊儿郎当。只能一边打哈欠,一边强忍。

    “地方挺小,规矩不少。”

    吐槽了一句,毕竟朱紫国这弹丸之地与他们西殇想比,不过一个城。

    “……”宋锦尘没搭理他,盖着自己的盖头。

    云皓渊本来也有一个红盖头,只是他觉得麻烦,又闷又不透气儿,随手给摘了。说等着正式仪式的时候,再戴也不迟。

    一个入赘的罢了,真是看不上眼。宋锦尘心里十分不满,不过这些都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呢?她仰头瞧面前长长的金缎红绸路。

    红绸穿过三宫十六院,要一路走一路过关才能到最后的大殿前(大殿便是朱紫国上朝议事的地方),要走上去需要爬上宽大的白玉台阶。

    “走吧。”

    她拽着红绸,往前扯一下,云皓渊跟一下。

    拖拖拉拉过了一个宫,还有两个宫十六院……这么折腾下去,估计得入夜才能到大殿举行正式叩拜仪式。

    宋锦尘有点乏了。就在她觉得疲累,并十分厌烦的时候,耳边听到了一声叫喊:“锦尘!锦尘这里……”掀开红盖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袅袅?”

    女孩没穿婚服,是一袭较为简单宽松的襦裙。

    她正对着自己挥手:“锦尘,恭喜!”

    宋锦尘看到她的一瞬间,心里是慌的。自从知道当年“东潭郡屠城”的真相,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重逢。谁也没料到短短的半个月,曾经市多年亲密、陪伴、依赖的挚友,如今竟成了人心隔肚皮的陌生人。

    晃了个神的功夫,女孩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她从身边的侍女那儿,接过了一个红木盒子,搬到她面前打开。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凤梨酥。奶香味扑鼻,让宋锦尘不由的吞了一下口水。

    “喏,你最喜欢的凤梨酥。”

    “……”

    早上只喝了一碗参汤,之后再没吃东西。宋锦尘犹豫:“……这、这。”可是理智告诉她,面前之人递上来的东西不能吃。

    宋锦尘假笑道:“不饿。”

    “真不吃?”

    “不吃。”

    见她拒绝,花惊初也没什么神情。

    将盒子合上,递回了侍女。

    “锦尘,恭贺大婚啊!我没带什么礼品,就送你这几箱珍藏的书。是你最喜欢的刊物,这么多年来的连号从一至九十九都收集到了。留着你以后无聊时翻翻。”

    “那我就收下了。”

    宋锦尘挥手,旁边的人低头将东西拿过来。

    “多谢。”宋锦尘和她寒暄,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冰冷和杀意。面上装的笑十分僵硬,有时也笑不出来。

    想到她今日也大婚,回了个:“恭喜袅袅,安国公府世子是个不错的人选。我今日太忙、诸事繁杂,没选贺礼,等来日定叫人送到你府上。”

    “没事儿。”花惊初一笑,故作轻松的问:“楚玥呢,阿玥没来吗?”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警戒和敌意,其实也料到——宋明一定已将事情告知了。

    此时故意提“楚玥”,就是希望能回想起十几年来的时光。跟班也好,当狗也罢,她为宋锦尘忙前忙后、当牛做马,做了多少肮脏事。希望还能顾及一丝情面。

    宋锦尘虽沉溺于男色,行事荒唐。但花惊初知道她不是一个拘泥于儿女情长的人。她的需求,是被父亲肯定。是成为下一任的朱紫女皇!

    所以,花惊初才笃定了——自己推翻宋明这件事情,不会受到皇女阻拦。反而,宋锦尘还会隔岸观火,甚至推波助澜。

    “没看到楚玥。”

    宋锦尘乏了,应付眼前之人心力憔悴。

    她忙岔开话题道:“……袅袅,我还有两宫十六院要走,不陪你多聊了。要是不嫌弃,你便在跟在旁边观礼吧。”

    “好的。”花惊初点点头。

    ——

    这一走,就走到了晚上。

    黄昏昭昭,夕阳西下。邺城天空被染成了七彩蜀锦。

    “快了。”

    喜婆也累得不行。

    “……”宋锦尘身边经常大侍女跑过来,神情慌乱。

    她道:“他死了。”

    宋锦尘面无表情,大侍女哆哆嗦嗦在她耳边道:“……宫秘関死了。尸体在河里捞出来的,他投河自尽了……脸、脸泡发膨胀像是地狱恶鬼!”

    “嗯。”她仍旧没有一丝波澜,就仿佛死的是一只猫、一只狗,死的人她不认识的乞丐。看着眼前即将到头的红绸路,还有面前三四栋楼高的云字梯。

    她冷冷笑了一下。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早就烧死了曾经的“宋夕颜”和“関哥哥”,现在留下来的是她——宋锦尘。那如白雪一样漫天绚烂的夕颜花啊,那烧毁的宫殿被推翻后挖出来的水渠,让她在子夜做了一个又一个被淹死囚禁的噩梦。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宋锦尘此刻在意的不是他的死,她也对自己的冷酷感到诧异。实则,她利用了“関哥哥”做了最后一件事。

    今日大婚,是她最后的机会。

    表面上虽说入赘,但西殇世子一旦成为朱紫国帝婿,便相当于掌握了今后两国核心大权。比起她这个亲女儿,她的生父宋明更偏外人(跪舔)!不仅送侍女去做填房,扶持傀儡。还秘密下诏书,传位给日后的孙子。

    从心腹那里得知宋明留下诏书的那一刻,她便起了杀心。

    这她下的最后一步棋。

    今日大婚,便是“继位”的大好日子。宋锦尘表面上波澜不惊,手中牵着红绸的手微微颤抖。继续朝前迈步。

    五月的黄昏短小,光线很快变暗,两侧的橘灯亮了起来。漫长看不到边界的云梯,如登天一样高不可攀。她已经来到了阶梯下,只差几步便能够到了。

    这时,天空突然间传来一阵“呜里哇啦”的乌鸦叫声。“啊啊啊”的不祥鸣叫着,徘徊在众人头顶。仰头看,借着橘红色灯光视野内密密麻麻一片黑点。它们肆无忌惮的嘶鸣,像是在等待什么猎物。

    “啊,这是什么呀?”

    一个侍女大叫。她把头上落的东西擦拭掉,但黏膩又湿滑。害怕地举起手指:“好臭好脏,它拉屎了!”惊声尖叫连忙甩手。

    “啊啊啊啊!”

    场面立刻失控,众人乱作一团,

    喜婆连忙道:“别慌,别慌。这是祥瑞啊。鸟鸣地上无好音,高飞万里送祥云。是乌鸦送喜来……”话没说完,一坨白褐色的屎啪嗒落在了她鼻子上。“啊啊啊!”喜婆也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瞬间,人群的慌乱和乌鸦凄厉的尖锐叫声冲散了喜气!

    云皓渊本来什么也不在乎,可是没想到,“啪嗒啪嗒”身上突然落了很多雨点似的东西,他拿手捏了一下,放在鼻尖一闻。额,差点吐了!

    “鸟屎?”

    他身边的人立刻用暗器去打鸟,可这帮小东西灵活异常,仿佛是别人专门饲养训练过时的,专门盯着云皓渊一个人拉!简直是下“屎雨”,连连叫骂:“晦气!”

    众人或多或少被鸟屎包围,花惊初倒是没被牵连。甚至觉得乌鸦盘桓头顶这一幕,有些经历过的熟悉感。

    旁边有人戳了戳她,递来一个什么东西。人群嘈杂混乱,她也没看清来人的脸便草草接过来。“什么啊。”微愣:“一把红油伞?”将伞打开撑在自己头上。花惊初心道:是谁这么贴心。搞了这一出恶作剧,还给她专门备了伞。

    “够了!”

    宋锦尘大喝一声,将自己脸上的鸟屎擦下来。脸色阴惴惴道:“继续!”说完,不等众人反应,率先一只脚迈上台阶。

    然而,就在她迈上台阶的那一刻,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五月春雨萌发,却很少有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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