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楚玥跟着薛怀走入房内,但刚迈入一步,便被刺鼻的血腥味给弄得作呕。等她看清室内的物件,整个人都呆住了。

    被黑乌笼罩的天空,鼻腔内呼吸着数不清的灰烬颗粒。她终于忍不住剧烈的咳嗽,用手捂住了嘴巴。而最刺目的是——屋内,正中间,位于主座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罐子。

    罐子里的人,已经死了。脑袋露在液体外,闭着眼睛。罐子内,他浑身□□,四肢手脚分离,切口平滑整齐……如同石灰一样发白、惨白。

    “这是什么。”

    楚玥愣住,向后退了一步。虽然和这个老人接触不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罐子里浸泡的是他的养父——薛升平。

    “哦,这个。”意识到她的视线,薛怀简单介绍了一下,声音无波无澜:“标本。难得的死体标本,值得珍藏。”

    楚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果报应。这个养父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残忍地试药、虐待、打骂侮辱,总有一天会被反噬,可当她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犯恶心。

    杀了他就算了,为何还在防腐液体当中展示?她还是低估了薛怀的变态程度。她不自觉的后退,觉得反胃。

    而薛怀看到她的反应,声音发颤:“阿玥,你害怕了?”他感到浑身被一股无形的力控制住,让他发抖,让他感到恐惧。他觉得她会再次离开他。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双方在僵持着。

    被一种不受控的情绪支配着。而楚玥只有去确认薛怀的状态,假装主动关心,才能感受到安全。她小心翼翼:“好了好了。”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她说:“一切都过去了。”

    薛怀缩在她的怀中。身高八尺,高大的躯体蜷缩得如同稚童一样在哭泣。同时,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离又开始不老实。楚玥嘤咛一声,被他压倒。

    “安慰我。”

    “嗯,薛怀。”

    “我好冷,阿玥我好冷。”

    ——

    深夜。

    花惊初在戌时(八点)的时候出现在了巷口。

    原本热闹的朱雀大街,此刻,不仅听不到摊贩的吆喝叫卖声,就连行人也一个都看不见。家家紧闭房门,偶尔能听到咳嗽和孩童的哭泣声,表明这不是一座废城。

    “有人来了!”

    她赶紧躲到墙后。

    “袅袅,袅袅你在哪里?”

    花惊初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先警惕看了一下周围。她身边没有旁人,只有她一个。确认了这点后,才安心的走了出来。

    “阿玥,好久不见。”

    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两个人重逢一时之间不知该寒暄什么。

    楚玥先打破了尴尬,从怀中掏出了几个药包塞过来,道:“这是艾草和板蓝根,现在市面上紧俏,我给你拿了几包。用艾草熏烟,再用板蓝根沏茶能够有效预防。”

    “多谢。”

    花惊初刚一只手抓上去,想道谢。可就在她的手捏到药包上的那一瞬间,楚玥愣住了,一下拽住她的手,高高举起在月光下查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别动!”

    楚玥的神情严肃,还有点吓人。

    花惊初顺着她的视线,朝自己的手上看去。

    这是什么?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指甲明显发灰、发黑,最根处的月牙状已经消失。而且甲面皲裂,甚至有凹凸不平的疤痕。

    “怎么了?”

    花惊初几乎认不出来,这是她的手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她如遭雷击,直接傻掉了。

    “袅袅,你被传染了!”

    “啊?!”

    花惊初懵了:“不是说,只有腐肉和焦黑尸体才会传染。可我今日有做防护,不仅没和外人接触,还戴着面纱……”说到这,说不下去了。

    楚玥:“你真的没和什么人接触过?或者使用过什么别人的物件?袅袅,你这就是早期被传染的症状,你太大意了!”

    被问得更懵了,花惊初突然想起来今日递给自己一团纱布的——单翠丽。这是她用过的物件,那股劣质脂粉味儿此刻直冲口鼻,呛得她剧烈咳嗽了几下。

    怎么会,那个皮肤黝黑高大、说话严肃的姑娘,已经被传染了。而她,是她下一个传染的对象……

    楚玥一下用小刀,将她的面纱割掉掉在了地上。并用火折子吹着,将面纱烧毁。布料蜷缩,如同昆虫一样卷成几个角,逐渐化作黑灰。

    花惊初沉默:“……”

    楚玥:“这病有潜伏期的,你不可以随便用他人的物件。袅袅啊,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几日可活了!”

    听不太真切,总觉得像是个什么笑话。

    “哈哈哈……”花惊初忍不住笑了两声。可笑完了,神情一僵。她剧烈的咳嗽,扶住墙面才勉强站稳,终于觉察到身体的异样。有些低烧。

    楚玥本来是想和她简单见一面,因为宋锦尘死了,她们三人小分队如今只剩下了两个,叙叙旧,再送些药物。

    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对方竟然染了病。之前袅袅对她照顾有加,此时不能见死不救。“这样吧,袅袅。你先去城南的小院住上一阵儿。”

    花惊初:“?”

    楚玥解释:“染了病,极为棘手。即便回到家中也是传染给亲人,不如先行隔离,我们想一想办法。”

    花惊初扶着墙,有些悲戚:“好。”

    她,突然有一种无所适从、无处可去的虚无感,在这一瞬间脑海中浮现了韩陌的身影。原来,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竟是这世间唯一安全的居所。在他身边,她感到安心却不自由,而如今得了自由却也失去了一切。

    三日后,她会死吗?

    “阿玥,谢谢。”

    简单收拾了一下。

    屋内用艾草熏香,然后烧水泡板蓝根茶。

    这一处有青蛙池的小院,看上去十分娴静雅致。

    ——

    与此同时。

    韩陌在榻上睁开了眼睛。

    他短暂的小睡了一下,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暂时够将所有烦恼放下,得到休憩。可此刻他睁开眼睛,手朝旁边摸了一下,冰冷,潮湿……

    微微侧头,身旁没有人。

    韩陌目光一瞬间变冷,起床穿鞋下地。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抖一抖随意披在身上。他戴上遮面纱,简单系紧衣带儿。一句话都没有说。

    妖艳的曼珠沙华,逐渐消散,只有右眼角还有微微的一抹红色,顾盼间、显得他雾蓝色双眸妖冶、邪魅。他的双眸冰冷,内心也一片冰冷,清冷白皙的面容上再没一丝波澜:“白屿。”

    “是。”

    “全力追查她的下落,一定要将人给我找回来。”

    “是。”

    吩咐完之后,水牢黝黑走廊楚的各个黑影立即消失。他们是只隶属于太子殿下的暗卫,只有在他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韩陌一刻也不停歇,又开始处理堆成小山的公文。风月十五洲,各洲飘摇动荡,他必须撑起来,他必须撑住。

    “太子殿下。”

    “什么事?”

    “薛神仙求见。”

    “谁?”

    意识到太子语气不对,传话的人扇了脸蛋一巴掌,连忙改口道:“是薛老的养子——薛怀,求见。”试图解释;“他得了七日灵药,被九州大地的百姓奉为神仙,如今不只是风月这么叫,西殇那边也……”

    “够了。”韩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了太监嘴里的话:“让他进来。”

    薛怀的轿子被高高抬着,一路敲敲打打,从宫门入了内殿。无人敢阻拦。直到来了殿门口,他才下了轿子。随着信众越来越多,他的气焰愈发嚣张。

    “太子殿下。”薛怀没行礼。

    韩陌低头处理公文,手中的朱砂笔在“三千人死,两千人存活——第八洲城市报告”上打了一个叉,并在旁边进行批注。

    “太子殿下很忙吗?”

    “是。”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一些冷落了对方,韩陌抬头,声音清冽开口道:“薛卿近来可好,今日有何事。”

    一口一个薛卿,可他们之间当真有这样亲密?不过是药人和少主的关系。即便如今他被九州追捧,视为“神仙”,在这个太子眼中仍旧和过往一样吧。

    薛怀嗤笑一声。

    眼睛笑眯眯,发出蛇一样的嘶嘶声。

    “太子殿下。我有一计,可解风月危局。”

    “什么?”

    韩陌手中的朱笔顿了一下,随即纸上的朱砂继续流畅的书写,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一种错觉。

    薛怀感到有些泄气。因为对方没有表现出殷切,对方的反应无法给他愉悦。所以他继续嘶嘶吐舌:“……只要太子殿下,在七日后的祭祀大典上作为祭品侍奉仙人。我便保证,所有人都能得到救命灵药。”

    “我听说了。”

    没彻底放下朱笔,韩陌抬眸。

    精致白皙,宛若天人的俊美面孔上,那雾蓝色的双眸透着寒光冷冷扫视着站在台阶下的薛怀,仿佛穿透他、直击七寸一般将人死死钉在原地。

    “七日灵药不过是个幌子。”

    “众生皆苦,死了一了百了不好吗?”薛怀伸开双手,以一种拥抱的姿态闭上了眼睛。声音徐徐:“得了瘟疫,只能活三日。即便用药压制,也活不过七八日。而且在这期间还要经受百倍折磨。肌肤溃烂、瘙痒、传染亲人……但只要用了灵药,便能躲过这一切。这笔买卖划算,是他们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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