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半开,今夜的风似乎比前几日吹得大一些,凉意窜上来,苏榶起身关了窗户,顺带将窗帘一并拉得严实。

    睡前工作准备就绪,然而刚把被子掀开,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她拿过看了眼,是刚才发出去便石沉大海的消息在这时得到了回复。

    不过只有来势汹汹的两个字:【开门】

    伴随着这句连标点字符都没有的回复,下一秒,敲门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苏榶循声看过去,来不及细想,放下手机便直往房门的方向过去。

    房门打开,凉风带着夜色入目,与此同时的,还有一道来不及看清脸的高大黑影。

    忽然,黑夜中生出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在她看清来人模样的之前,已经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腰间力道收紧,男人身上存留的湿气迎面扑来,凉气入肺,苏榶没忍住瑟缩了一下,神情错愕道:“你……怎么了?”

    这话一出,她听见头顶落下一道近乎咬牙切齿的哼笑,语气反问:“你说我怎么了?”

    露台没开灯,苏榶被他桎梏在臂弯里,看不真切他的神情。直到凉气散开,滚烫的体温氲过来,苏榶意识到什么,了然勾唇:“发情了?”

    操。

    看不清的暗光下,许应冬眼底情绪一闪而过。

    他喉结微动,“苏榶。”

    被叫的人仰头看他,身后房间的灯光投射出来,那双清亮眼睛眨了眨, “嗯?”

    “不是想知道在酒店那晚对我做过什么?”

    苏榶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闭眼。”许应冬哑着嗓音,轻声引诱。

    话音刚落,就见着臂弯里的姑娘什么也不问,说闭眼就闭眼,自然垂下的长睫投下一片光影在脸上,看起来恬静又乖巧。

    光影憧憧,许应冬借着细微光亮看她,刹那间,内心某处的野兽终于挣脱牢笼,他听见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崩塌的声音。

    紧接着,高大黑影倾身覆下 ,含住了她的双唇。

    就让他当回畜生,正人君子的人设实在不适合他。

    许应冬自暴自弃地想。

    柔软的触感从唇上蔓延开,苏榶猛地心尖一颤,下意识睁开眼睛,就见男人赫然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愣了愣,不等反应,唇瓣突然被人轻吮着咬了一口,苏榶吃痛,本能地张了张嘴,正好给了男人长驱直入的机会。

    呼吸交缠的刹那,男人干燥温暖的手掌再一次覆上她的双眼,遮住了罪恶的来源。

    这次的吻与前几次苏榶偷袭他时那种一触即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许是怕吓着她,他吻得很温柔,鼻息缠绕间,他像个耐心的狩猎者,引诱着苏放松警惕,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勾住她的舌,慢慢舔舐。

    苏榶怔愣了片刻,在男人轻柔的安抚下,缓缓闭上眼,任由意识的小船随风飘散。

    夜色微凉,偶有风过,不时吹晃墙角那两道交叠痴缠的光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苏榶快要喘不过气,许应冬终于松口。

    他额头轻抬,停在半拳之外,垂眸看着她大口呼吸的娇气模样,不由发出一声低笑,开始算账:“喘什么,刚才不是还说我不行?”

    被刺激到的男人现在像个流氓痞子一样,将人搂在怀里,半弯着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调恶劣至极。

    苏榶好不容易缓过来,听到这么一句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闭嘴!”

    许应冬挑眉笑着:“现在知道羞了,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

    还发情,说得他跟畜生似的,虽然他现在确实也挺畜生的。

    男人禁不住激,苏榶知道他在报她那句说他不行的仇,但耐不住她生气,见男人还在笑,就着两人当前的距离,猛地往他额头撞上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许应冬吃痛地“嘶”了一声,苏榶也疼得直皱眉。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并不是那么美妙。

    许应冬不由失笑,他皮糙肉厚的,这么撞一下顶多就是痛,但苏榶细皮嫩肉的,可就不一定了。

    猫惹急了咬人不是一般的疼,许应冬见好就收,“好了,我不说就是了,让我看看撞破相了没。”

    他伸手拨开她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发,凑近看了一眼,还好,白白净净的,没红也没肿。

    见没什么事,许应冬松了口气,正准备抽身退开时,不经意垂眸,恰好撞上苏榶抬眸看他的眼神。

    鼻息交织,危险一触即发的距离又一次回归。

    苏榶这会儿已经换下浴袍,穿着真丝吊带睡裙,裙子做得直筒设计,穿在她身上却玲珑有致。

    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是晚上,她里面没有内衣。

    胸口相抵,软绵紧贴在他胸膛的位置,热意再次蒸腾而上。

    这时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沉默充盈在两人中间,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良久,苏榶开口打破了沉寂:“许应冬。”

    “嗯。”许应冬低声应着。

    “我们在酒店那晚做了吗?”答案是什么苏榶其实知道,但这一刻,她就是想亲口问问他。

    许应冬喉咙轻咽,惊觉她的直白,无声笑了下:“没有。”

    即便做不成正人君子,但底线还是有的,趁人之危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为什么?”

    “名不正言不顺,不合适。”

    “那现在呢?”被她包养,算名正言顺了吧。

    说着苏榶朝他看过去,一本正经诱人沉沦。

    许应冬还是笑着,答得斩钉截铁:“不行。”

    “为什么?”

    苏榶纳闷地蹙了蹙眉,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下一秒,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随之而来的风声中扫过她的耳畔,让她开口的话乖乖咽了回去。

    她听见他说:“因为条件不允许。”没套。

    见不再说话,许应冬以为她罢休了,正想找个借口抽身,谁想这祖宗又发话了:“那我帮你。”

    许应冬抽身的动作忽的顿住,下意识出口的“不用”二字,在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被眼前人以吻封缄,堵了回去。

    “……”

    夜深,万籁寂静,漆黑的院子里,打火机的声音传来,没一会儿,藤椅的方向亮起一簇星点。

    许应冬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烟了,抽得最多的时候还是上大学那会儿。

    学业、兼职、家庭三方压力重在一起,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消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样的深夜,卸下一身的疲惫之后,自己一个人想事情的时候,点支烟打发时间。

    但上一次抽,差不多也是这个场景,刚毕业,赵音跟他提分手,那会儿梁绘马上中考,结果犯了急性阑尾炎住院。

    他刚结束实习转正,不方便请假,只能市区和医院两头跑,忙得焦头烂额。

    凌晨接到赵音说要出国的电话,他刚从医院回来,什么也没问,只在平静应下后,祝了一句前程似锦。

    而后就像现在这样坐在院子,抽烟消化了情绪,待烟抽完,又马不停蹄煲好汤给梁绘送过去,再急匆匆赶回公司上班。

    许应冬不知道他今天的选择算不算重蹈覆辙,但是他知道赵音是赵音,苏榶是苏榶,他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至于苏榶口中的喜欢,他探不出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只知道在看到她站在别的男人身边,他心里酸得快要发酵,在得知她看到消息故意晾着他时,他又好气又好笑。

    他清楚的知道这都意味着什么。

    所以什么真心什么假意的,他已经不想深究了。

    苏榶想玩,那他就陪她玩一次,无论最终的结局如何,他全盘接收。

    点燃的烟并没有抽几口,剩下的全是被风吹着燃到尽头。

    最近附近有户人家养了鸡,到了凌晨就开始打鸣,许应冬在一声接一声的鸡鸣声中摁灭烟蒂,就着凉风坐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完,才起身回屋。

    房间大灯亮着,苏榶已经在他床上睡着了。许应冬轻声进屋,去衣柜重新找了件背心换上,又顺手将身上沾染了烟味的短袖扔进了浴室的脏衣篓里。

    余光扫过,旁边黑色垃圾袋里几团显眼的雪白纸团跳入视野,他转身的动作没由的一顿。

    不久前上演在浴室里的旖旎画面再次浮现上来,许应冬眸色又暗了暗。

    天气渐凉,最近的温度降到夜里不开空调也要盖薄被的程度,许应冬给身侧人掖了掖因为翻身滑落至腰间的被子,目光随之落在她自然交叠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处还贴了精致亮丽的甲片作装饰。指节白净匀称,一看就是双从事艺术行业的手。

    可也就是这样一双拿画笔的手,在刚才为他做那样的事。

    想到这一点,许应冬难得良心发现地生出一丝罪恶。

    苏榶没谈过恋爱,许应冬从她不会接吻那会儿就已经发现了,但是这姑娘神奇的一点,是她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害羞。

    当他以为她单纯的时候,她又时常语出惊人,可再当他以为她都懂的时候,她又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看着他。

    长这么大,许应冬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磨人的姑娘,像支带了刺的玫瑰,美艳又刺人。

    偏偏他还就他妈稀罕。

    许应冬笑着嗤了声,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

    -

    次日一早,阳光明媚,风把窗帘吹开,露出一张沉浸在噩梦中湿汗淋漓的脸。

    不过很快,深陷梦魇的人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下睁开了眼。

    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入眼,苏榶很快清醒了过来——她昨晚又睡在了许应冬的房间。

    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催命似的响,苏榶皱眉瞥了眼,一时也没注意到底是谁的手机,翻身拔掉数据线,不耐烦地点了接听。

    不等她开口,对面人已经说话了,是个女孩的声音,小心翼翼问:“哥,这个月生活费不够了,能不能再转点给我呀?”

    听到声音,苏榶愣了下,后知后觉看了眼备注,才发现她接错了电话。

    对面的人是梁绘。

    直接挂掉显得不礼貌,何况是她自己接的。苏榶忍着一身湿黏的汗,淡声开口:“你哥不在,你等下,我把手机给他。”

    说罢没等对面再回应,她拿着手机下床去找许应冬。

    按照平时的习惯,男人这个时间点基本上都在院子里浇花。苏榶拿着手机出去,果不其然在院子找到了许应冬的身影。

    不过今天倒不是在浇花,而是在晨练。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放了哑铃,“醒了?”

    阳光晃眼得厉害,苏榶面无表情地将手机的递给男人,省去那些多余的话,言简意赅:“你妹。”

    没头没尾的,咋一听,许应冬以为她在骂人,有些哭笑不得:“刚起床撒什么气,没睡好?”

    苏榶懒懒地抬了下眼皮,“你妹妹的电话,我不小心接错了。”

    许应冬这才注意到手机的通话界面,顿了顿,笑着反应过来,“给我吧。”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一直处于通话状态的梁绘全都听在耳里,关键词提取之后,只需要在脑子里过一遍,基本就能联想到某种可能了。

    所以,等到许应冬拿起电话的那一刻,梁绘在那头炸了。

    但至于怎么个炸法,苏榶就不知道了,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手机交给许应冬,她上楼洗了个澡。

    一身黏腻被热水冲刷干净,苏榶终于从刚才噩梦中窒息的幻境里彻底清醒。

    继上次抑郁期出现幻觉,她做噩梦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

    浴室出来,她的手机铃声正好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传出来,但至于在哪个角落,苏榶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她只依稀记得昨晚最后一次拿手机,是为了看许应冬回复的消息。

    在那之后……

    她循着手机铃声传来的方向,最后在床头和床头柜之间的缝隙找到手机时,因为长时间没人接听,那头已经挂断了。

    对于未接来电,苏榶没有回拨的习惯,再看只是个陌生号码,她便没放在心上,转而点开微信,看到葛弋五分钟之前发消息来说他已经在做妆发,问她要不要去拍摄现场玩。

    苏榶回复不去。

    她今天有别的安排。

    楼下院子里,许应冬三言两语唬住电话那头惊惊乍乍的梁绘之后,交代道:“我等会转账给你,自己在学校好好的,注意提防诈骗,听见没?”

    最近网络上的诈骗手段层出不穷,梁绘心大,怕她上当,所以提的次数不免多了些。

    梁绘耳朵快听出茧子,不耐烦地回:“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说多少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有人把我骗了去,你就放心吧。”

    “行,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许应冬简单叮嘱两句,准备挂电话进屋,又突然被梁绘喊住:“哎,哥你等等!”

    “怎么了?”他问。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传来梁绘支支吾吾的声音:“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想做我喜欢的事,你会支持我的吧?”

    许应冬:“你说哪方面?”

    “就……”梁绘哽了一下,“就跳舞啊什么的。”

    “你不是一直跳着,问这个做什么?”

    他知道她在学校参加了一个舞蹈社,时不时地会代表学校参加些什么表演,之前见她朋友圈发过表演视频。

    这种兴趣爱好类的活动,在不耽误正常课程的前提下,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梁绘插诨打科:“我就随口问问,你支持就行,我还有课,先不说了,拜拜。”

    电话挂掉,手机退出通话页面,许应冬摇头笑笑,将手机随手揣进裤兜,就着水池接好的水管把花浇了。

    苏榶从楼上下来时,他正好浇完花进屋。两人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提昨晚的事。

    只在注意到她又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时,许应冬无奈叹息了声,回房换了身上汗湿的短袖。

    再出来时,他手上多了把吹风机。

    一回生二回熟,插上电源,他自如地朝她招招手,“过来,把头发吹干。”

    苏榶乖乖过去,坐在了昨晚一模一样的位置,动作熟练得许应冬好笑。

    他都快怀疑他是不是闲得蛋疼,给自己找了个祖宗不说,还他妈这么甘之如饴的伺候。

    许是察觉到他在笑,苏榶疑惑抬眸,“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许应冬手指拢过一缕发丝,将吹风机调小一档,语气自嘲:“没救了。”

    苏榶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仰了仰头,就那么轻轻往后,靠在他腰腹的位置,勾唇笑着:“栽在我身上,你不亏。”

    当然,她也不亏。

    反正后面的头发吹干了,许应冬就任由她这么软骨头似的靠着,轻笑了声:“你倒是挺自信。”

    风的温度刚好合适,苏榶确实没睡好,这会儿闭了闭眼,难得惬意地“嗯”了声。

    头发吹干,许应冬关掉开关,垂眸看见靠在怀里闭目养神的苏榶,他沉默片刻,将吹风轻声放在了一旁。

    窗外绿意阑珊,清晨的阳光穿过枝叶在地板上投洒出一片斑驳光影,光影慢慢拉长,落在了客厅沙发一角的两人身上。

    “许应冬。”

    光影微晃,苏榶慢慢睁了眼。

    不知怎么,她突然格外喜欢喊他的名字。

    被喊的人不厌其烦地应着:“嗯。”

    苏榶就着背靠男人的姿势仰面看着他,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她其实也就是象征性问问,没指望他还记得,毕竟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可当话问出口,她却发现男人没有半点疑惑的表情,淡定点头,“记得。”

    苏榶面上露出一丝惊讶:“真的记得?”

    “记得,”许应冬见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不由失笑:“不就是答应给你做一天模特。”

    他甚至记得是烟火大会那天答应好的,但是第二天两人就在医院闹了点不愉快,然后苏榶就消失了大概一周。

    之后再见便是在酒店了。

    中间发生太多事,这个原本随口一提的事,自然而然地被遗忘至今。

    不过许应冬一直记得。

    苏榶眸光轻晃,“那你今天有空吗?”

    许应冬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有。”

    “那你去画室等我,我……”

    说到画画,苏榶急不可耐地起身要回房找东西。

    然而刚走两步,被许应冬拉着手腕拽了回来,“不着急,我又不会跑,先出去吃早饭。”

    说罢也没给苏榶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就出门了。

    看在模特很有自知之明的份上,苏榶也就耐着性子乖乖跟着,最后在男人问她想吃哪家早餐时,随手挑了家顺眼的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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